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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盒生活秀

第三十六章 見工

盲盒生活秀 衣山盡 3887 2022-01-17 00:06:06

  這事不但周山水一頭霧水,就連鄭重自己也能納悶。許潤他是認識的,也挖過。

  許女士確實精干,是個人物,在銷售上能戰(zhàn)能打,性格也剛強??上莻€女性,年紀又大了,不是太符合職場要求。而且,現(xiàn)在都是走網(wǎng)絡,屬于老一代銷售人員的時代已經(jīng)過去。

  普通人的奮斗固然重要,卻要受到大時代的影響。

  很無奈。

  周山水頭昏腦漲騰云駕霧地跟著鄭重來到海藍office,上了大廈三十樓。

  這一片是機場區(qū)的CBD中心,方圓十公里范圍內(nèi)都是辦公室樓、倉庫,時不時有飛機在遠處起飛降落,一派忙碌景象。

  見工的單位叫《騰云建工》,全稱騰云建筑工程公司,倒符合周山水現(xiàn)在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的狀態(tài)。

  公司不大,辦公室地點總面積也就三四百個平米模樣。到地頭,鄭重把周山水交給前臺的一位姑娘,自己走了。

  姑娘說是周山水先生嗎,老總正在辦公室等著你呢,她時間安排很緊的,馬上要出門,您請跟我來。

  就帶著他進了一間大辦公室。

  辦公室還真大,起碼七十平,有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從這里望出去,城市風景極好。

  一位優(yōu)雅美麗的中年女士正坐著辦公桌后面忙著什么,見到周山水,她微笑地站起來:“山水,歡迎加入騰云大家庭?!?p>  “啊,是你,安安媽媽!”周山水蹬大眼睛。

  沒錯,這騰云建工的老總竟然是王安安的母親顏陸英女士。

  顏陸英恬靜地看著周山水:“怎么,看不上我這個小地方?”

  周山水局促:“我就是一個看門大爺,配看不起你嗎,我我我,我只是覺得很意外?”

  顏陸英坐在茶座前,給周山水泡起了功夫茶,又問他抽煙嗎。道,山水,上次飛揚在我家干活,我和他聊了許久,知道你家的情況。咱們也算是朋友,你出了狀況,我覺得作為朋友,應該給予一定的幫助。

  周山水忙搖頭說,安安媽媽,你的好意我很感動,也心領了。但是,我覺得我不符合貴公司用人要求,說難聽得,我如果做你的辦公室主任,那是德不配位。

  他心中也是奇怪,自己和顏陸英也不過是兩面之緣,只算是熟人,還談不上朋友吧,她實在沒有必要對自己這樣上心,這太尷尬了?

  顏陸英看了看手表:“山水,我就問你需不需要這個工作。至于你能不能勝任這個工作,不應該由你自己來評判。很多時候,我們并不知道自己的能量又多大,又能做成什么事,達到什么樣的高度。我馬上有事要出門,這樣,你先在我們看看,如果覺得好就留下來工作。”

  周山水實在是太需要這個工作了,為了自己,為了許潤,為了兒子。兩萬塊,足以讓溫暖的家庭過上舒適而體面的生活。

  人到中年,其實已經(jīng)沒有多少欲望,要的就是個體面。

  盆地省的人,死都不怕,怕就怕不體面不舒適。為了老婆孩子的舒服和體面,他什么都肯做。

  許潤匆忙離開公司后,申副總就過來帶著周山水四處看,并介紹情況。

  申副總對周山水很客氣,說他見過飛揚,很乖很優(yōu)秀的一個娃,孩子身上有一股子狠勁,將來必成大器??吹剿?,就好象看到顏總和王董剛創(chuàng)業(yè)的時候,他們夫妻也狠得很,對自己狠,對身邊人也狠,不然也不會有今天的成就。

  騰云建工規(guī)模不大,總部員工有五十來人,分為市場部、經(jīng)合部、工程部、財務部、物資部和辦公室六個部門。

  七個部門都有單獨的辦公室,主管獨處一室,其他工作人員則聚在外面的大堂里辦公,以方便溝通。

  市場部顧名思義就是跑項目的,經(jīng)合部則負責審核合同,相當于法務,卻要專業(yè)得多。

  工程部則負責聯(lián)絡和監(jiān)督下面施工方,介紹到這里,申副總又道,公司在下面還有二十多個項目經(jīng)理處,工程部全程跟蹤把控質量,說穿了就是監(jiān)理。

  物資部則管材料機械。

  最后,申副總就把他領到辦公室。

  公司辦公室的房間挺小,放上兩張電腦桌,一個文件柜和一對沙發(fā)后有些擁擠。里面還有一個三十來歲的文員,姓柳,聽申副總介紹了周山水后,忙叫了聲“周主任。”

  私營企業(yè)可不比國企也不能和大公司比,每天只收收發(fā)發(fā)和茶看報紙。辦公室處于負責資料檔安,還要負責人員招聘、工資審核,對外聯(lián)絡。每新開一個項目,還得負責給經(jīng)理部配置人員和調動資源,極為重要,相當于人力資源總監(jiān)。

  以前這個工作是他負責的,不過,他是做技術出身,想到下面干項目多賺點錢,加上年紀也大了,受不了瑣碎。因此,公司才決定外招一個辦公室主任。

  招過幾次,覺得都不合用,最后顏總也煩了,直接點了周山水的名,讓獵頭去挖。

  周山水雖然也是老打工人,體力活干過,白領也做過,但最大也就一個產(chǎn)品經(jīng)理,自己領導自己,干辦公室這種獨當一面的工作還真有點底氣不足。

  等到申副總將最近一段時間下面將來開工的一個項目經(jīng)理部的所有資料找出來后,周山水才意識到自己能力不足,這工作怕是干不了。

  新開一個項目可不是那么簡單的,其中涉及到應該挑誰去跟新任項目經(jīng)理配合,各人的工資、提成、獎勵怎么核算,總部該如何監(jiān)督。

  這些東西,老周同志從來沒有接觸過,又如何看得懂,特別是其中幾張工程圖紙,對他而言猶如天書。

  周山水并不是沒有骨氣的,混日子摸魚,濫竽充數(shù)太傷自尊。

  可是……兩萬塊一個月??!

  那堆資料全是數(shù)字、公式、英文字母和希臘字母,周山水這個文科生根本看不懂,偏偏要裝出成竹在胸模樣,這實在太尷尬了,令他背心都滲出了毛毛汗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申副總再次過來:“好了,時間已經(jīng)不早,我已經(jīng)通知了各部門主管一起吃飯,算和周主任見個面,交流溝通一下,以后在工作中好配合?!?p>  他那么熱情,周山水也不好不去,就跟大家一塊兒去了酒樓,邊吃邊聊,也得到了一些信息。

  騰云建工是上前年新成立的,當時,顏總正和王董正在鬧離婚,吵得不可開交。顏總和王董都是《大飛》無人機的創(chuàng)始人之二,兩人這一鬧,造成社會影響,嚴重挫敗到公司的股價,令人董事會極為不滿。

  而且,兩人家業(yè)實在太大,股權股債什么的糾纏交葛實在太多,一時間剪不短理還亂,離婚的事情就這么擱置下來,拖到現(xiàn)在。

  顏總和王董見天在公司照面,互相膩味,她一怒之下就不去了。卻閑不著,弄了這家建筑工程公司。

  剛開始的時候,騰云業(yè)務倒是不錯,但最近兩年每況愈下,有點破產(chǎn)跡象。

  不過,顏總在大飛那邊每年分紅很不錯,貼補騰云只能算是毛毛雨,權當打發(fā)時間就是個玩兒,也不在意。

  她不在意,下面的人急啊!

  你顏總哪天玩膩了,把公司一關,自回大飛做董事局成員,大伙兒又去什么地方吃飯?

  眾公司中干都很憂愁,何以解憂,惟有杜康,申副總就讓服務生抬來一箱五糧液,問周主任喝酒不,周山水說喝的,最近頸椎病犯了,正好舒筋活血。又道,一箱烈性酒怕是喝不完。

  申副總笑道,我也不知道周主任以前在什么上班,想來定是大公司,不然也不會長期伏案把頸椎都弄出毛病來。咱們路橋行當和大公司不太一樣,公司的干部都是從跑工地干起來的,天天鉆山溝,和老鄉(xiāng)們打交道,不喝酒你就干不了工作,人人都有一斤的量。

  說到這里,他又感慨道,自己喜動不喜靜,現(xiàn)在周主任來了,正好下項目重操舊業(yè)。心里高興,今天得喝個痛快。

  周山水本就話多,喝酒的時候和大家相處得倒愉快。不過,大家喝著喝著,自然又聊到工作上,新任周主任又聽不懂了。

  他心中不覺喪氣,自責:我這不成酒囊飯袋了嗎?

  各人都喝了大約半斤,正微醉,顏陸英就打電話過來,問大家還在不在,又說馬上過來,給周主任接風。

  顏總對周山水很重視,大家不禁又高看了他一眼。騰云建工的辦公室主任掌握公司核心信息,非老板的貼心豆瓣不能做,比如以前的申副總。

  可惜老申年紀大了,干不了幾年。顏總想到這位老干部跟了自己十多年,臨到退休不能沒個下場,就讓他下項目掙點養(yǎng)老金。

  果然,等顏陸英到后,提著一個大包,里面塞滿了書籍資料。她直接坐在周山水的身邊,說,大家都認識了,周主任是我好朋友,更巧的是他的公子和我女兒安安是同班同學。我以后一段時間估計會很忙,很多時間都不在公司。我不在的時候,有事找周主任,山水處理不下來,再跟我講。周主任是值得信賴的,我相信他。

  說著就敬了周山水一杯酒。

  周山水喝完,心中一動,問,顏總下來真的打算自己給孩子補習功課?

  顏陸英嘆息道,不然還能怎么著,公司倒閉了還可以再開,錢虧了還能再賺??珊⒆拥母呷椭皇_@最后半年,錯過了那就是一輩子都毀了。山水,你怎么光喝酒,吃菜,吃菜。

  就用公筷給周山水夾了塊蝦球放碟子里。

  眾人都互相交換了一下眼色,看顏總對周主任的態(tài)度,只怕不是親信那么簡單,這人又是什么來頭?

  周山水有點受不了顏陸英這么對待自己,背心又有毛毛汗?jié)B出來。大冷天的,他今天已經(jīng)出了好幾次汗。

  正在這個時候,電話響了,是兒子的視頻。

  周山水跟眾人說了一聲,跑去包廂外面。剛接通,那邊是黑洞洞的客廳,竟沒有開燈,周飛揚一臉焦急道:“爸,媽又哭了?!?p>  周山水:“她看什么劇看哭了?”

  飛揚:“媽正在看《新聞聯(lián)播》?!?p>  周山水:“新聞聯(lián)播也能看哭?”

  飛揚:“爸,媽這次哭和以前好象不太一樣?!?p>  說著話就把鏡頭轉到一邊,許潤正在看電視,還反反復復重播一個鏡頭。

  原來,現(xiàn)在的電視都是帶盒子的,盒子有很多功能,除了能夠連接WIFI之外,除了直播節(jié)目之外,還可以重播、點播。

  許潤正在點播節(jié)目,內(nèi)容是記者正在采訪接頭群眾,問“你幸福嗎?”

  群眾的回答也是五花八門,比如某位耳背的大爺就回答說:“我姓馮。”

  這已經(jīng)成一有名的搞笑段子。

  許潤拿著遙控器反反復復地看著,口中顛來倒去嘀咕:“我姓許,許多的許。我有許多夢想,我想過要飛,給到天上去。只有在高處,我才能把想看到的一切看清楚。但現(xiàn)實有許多許多的不如意,鳥翼系上重擔后,我飛不起來……我落到地上,只能蹣跚得向前走著,可是……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啊,這不是啊……”

  客廳里的光線很暗,她滿面的淚水如此醒目。

  許潤是個女人,她也有情緒化的時候,也有流淚的時候,但她內(nèi)心中還是很堅強的,像今天這樣以淚洗面盡顯軟弱還是頭一回。

  確實如飛揚說話,這次哭和以前好象不太一樣。

  剎那間,周山水感覺內(nèi)心仿佛被人用刀子剜了一記,痛得要命。他還能說什么呢,只得對兒子說,爸爸現(xiàn)在有要緊事正在忙,你照顧好她,我會盡快趕回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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