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崇被劫的消息傳到郡城,郡守大人嚇出一身的白毛汗,親率千騎來追。
王匡當(dāng)機(jī)立斷,命令劫囚的兩個隊伍分散逃命,在王鳳的建議下,他們約定好,逃出瑯琊郡之后,去泰山腳下的那個小鎮(zhèn)會合。
為了防止徐宣半路上對樊崇下手,王匡和樊崇一路,王鳳和王顏卿一路。
義軍的人,徐宣自己安排,王匡告訴他,有什么放不下的事,先逃出官軍追捕,到泰山去解決。
官軍來勢洶洶,徐宣陰陽怪氣的告誡樊崇。
“某些人可不要再被官軍抓住了,白白辱沒了我們義軍的名聲!”
“有種的,咱們泰山見!”
楊松牛吧?
當(dāng)初在江夏郡,他帶著上千人圍剿綠林寨。
王鳳想說,跟瑯琊郡守比起來,楊松就算個屁!
一千騎兵是什么概念?隔著幾里路,就能聽到隆隆的馬蹄聲。
追兵洶涌,王鳳和王顏卿躲進(jìn)了山林,只有這樣,才能最大限度的削弱騎兵的優(yōu)勢。
否則他們這些人,只消一個沖鋒,就要被踏成肉泥!
瑯琊郡兵力遠(yuǎn)不止如此,郡守大人只調(diào)派了心腹騎兵前來,若是被朝廷知道樊崇逃脫,他就要吃不了兜著走。
王鳳他們在林中倉皇逃命,身后就是官軍步步緊逼,這些精銳騎兵,下了馬同樣不好對付。
幾天后。
一隊人躲在林中,劇烈的喘息,爭分奪秒的恢復(fù)體力。
這是王鳳一行人,身邊的弟兄幾乎要死傷殆盡,這還是占著他和王顏卿武藝高強(qiáng),其他兩隊人,只會更慘。
王鳳用樹葉盛了一點水,攙著一個躺在地上的兄弟,往他嘴里喂。
這個弟兄受了重傷,胸前一條觸目驚心的傷口,從腋下一直蜿蜒到小腹。
山泉入喉,他的意識似乎清醒了一點,疼得說不出話來,不住地倒吸冷氣,好半天,攥著王鳳的衣服,懇求道:“二當(dāng)家,我走不掉了,給我個痛快!”
無盡的悲傷幾乎要沖昏王鳳的大腦,這個兄弟,是最早一起打天下的十九人之一!
追隨著綠林三巨頭,還沒享到榮華富貴,就要?dú)屆谶@陌生的他鄉(xiāng)。
王鳳含著淚水,親手結(jié)束了他的痛苦。
耳邊又傳來喧嘩聲,頃刻間,追兵已至。
“顏卿兄,你帶著兄弟們先走,我擋一下!”
王顏卿卻沒有離去,反而決定和他一起擋住追兵,為剩余的兄弟們爭取活命的機(jī)會。
兩人故意落在后邊,把官兵引到了另外一個方向。
跑到最后,就連他們倆也走散了。
任王顏卿武藝高強(qiáng)也難免負(fù)傷,就在他幾乎快要力竭之際,眼前出現(xiàn)一條蜿蜒的河流。
咬咬牙,他抱著一塊枯木跳進(jìn)水里,順流飄向大海。
飄了一會兒,上游傳來喧鬧之聲,他又重新看到了王鳳的身影,原來兩人雖然走散,卻都離得不遠(yuǎn)。
王鳳也被官兵攆到河岸,逃無可逃。
他和王顏卿做出了相同的選擇,正欲跳入河中逃命,漫天的羽箭卻破空襲來。
王鳳身中數(shù)箭,一頭栽倒在岸邊。
鮮血染紅了河岸,又匯入江流之中。
“王鳳兄弟!”
王顏卿哀呼一聲,亦力竭沉入了水中。
——
海浪拍擊在沙灘上,浮現(xiàn)出來一個人影。
王顏卿悠悠轉(zhuǎn)醒之時,正身處在一個簡陋的窩棚里。
外面吹來一陣咸濕的海風(fēng),他強(qiáng)忍著渾身劇痛坐起,傷口都已經(jīng)作了簡單的包扎。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碧海藍(lán)天。
他得救了,救他的,是陌生的漁民父女倆。
一位姑娘沖著外邊喊:“爹爹,他醒了!”
王顏卿這才注意到棚子里還有個姑娘,想到自己裸著上身,他不好意思的抓過衣服披上。
船頭走進(jìn)來一個老漢,笑呵呵的看著很和氣。
“你醒了,你是什么人,怎么會飄在海里?”
王顏卿恍然大悟,想來是河流向東匯入大海,將他帶出了官軍的搜剿范圍。
現(xiàn)在正是冬季,幸好這兩天氣候晴朗,不然凍也要凍死他了。
在三隊人馬都拼了命的往西要逃出瑯琊郡的時候,誰又能想到,他卻一路往東,飄進(jìn)了大海。
打量著窩棚的環(huán)境,他思忖了一下,謊稱自己是義軍遭到了官兵的追捕。
看老漢露出一個慈祥的笑容,王顏卿就知道,他賭對了。
越靠近海岸,義軍的名氣就越好!
老漢說他有一個兒子,也是加入了義軍,可是從來沒有回來過。
從來沒有回來過,那恐怕是不在了......
雖然這樣想,但是王顏卿不可能說出來這樣的話,他畢竟還是出身書香門第的大少爺。
整整一個月的時間,王顏卿一直在這里養(yǎng)傷。
這漁民父女倆一直很照顧他,告別的那天,他摸遍了全身上下,可惜沒有什么值錢的東西,送給他們作為感謝。
他對老漢說,過些日子一定會再來看他們,心想要多送財物感謝他們的救命之恩。
老漢卻只求他帶走自己的女兒。
“我看得出來,你是有大本事的,帶著馨兒一起走吧,她喜歡你?!?p> 漁女名叫馨兒,生得活潑可愛。
王顏卿一愣,難道救命之恩就只能以身相許?
其實他這個人,論風(fēng)度論長相,有幾個女的不喜歡他?
尤其是這段時間,他們?nèi)找瓜嗵帲皟哼€見過他的裸體......
沒見過世面的小姑娘,早就淪陷了。
老漢一再堅持,王顏卿也沒有辦法,只想著正事要緊,先趕去和王匡回合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馨兒,他腦中靈光乍現(xiàn),干脆邀他們父女和自己一起走。
想著把他們帶到云杜縣安家,給他們購房置地,以報救命大恩。
有這父女倆同行,剛好也可以掩護(hù)他的身份。
一路走走停停,來到泰山腳下,已經(jīng)是一個月后。
王顏卿感慨萬千,這個地方,是他的禁地,鎮(zhèn)子里住著他不敢去見的人。
從前,那個人是玄清。
現(xiàn)在,則是所有人。
他要如何去告知大家王鳳的死訊?
這些日子,一閉上眼睛,王鳳血染河岸的那一幕總會浮現(xiàn)在他的腦海。
唉,王鳳兄弟......
咬著牙踏入小鎮(zhèn),這個地方,和幾年前并無多大的變化,他輕車熟路的找到藥鋪,身邊還帶著馨兒父女。
玄清正在前堂給人看病,月兒則在旁邊幫忙。
王顏卿此刻最無法面對的兩個女人,都在第一時間看見了他。
玄清呆住了,時隔多年,她又見到了這個讓她刻骨銘心的男人。
月兒驚喜的快要跳起來。
“顏卿大哥,你怎么來了,你這是要去幫鳳哥他們嗎?”
她還不知道,王顏卿是跟王匡一起過來的,只是上次,他特意沒來這里,避免遇到玄清;更不知道,王鳳已經(jīng)出事了。
月兒又發(fā)現(xiàn)了躲在王顏卿身后的馨兒,不禁疑惑道:“這位姑娘是你新認(rèn)識的朋友嗎?”
“她是我的恩人?!?p> 王顏卿踏進(jìn)藥鋪,與玄清四目相對,千言萬語堵在胸口,最后只化作四個字。
“好久不見......”
馨兒常年和父親居住在海邊,性格質(zhì)樸,見到月兒和玄清這兩個大美女,就更覺得害羞。
一直攥著王顏卿衣角,躲在他身后。
這個小小的動作落在玄清眼里,就覺得分外扎眼!
當(dāng)初分散逃命,大家約好了以后來這里會合,一個多月過去了,王顏卿卻是回來的第一批人。
分開的時候,大家明明說好了活著再見。
如今卻都杳無音訊,更有甚者,已然陰陽相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