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青梅煮酒
下雪了。
顧玨撐著來時便備好的傘,立在東宮前微微打著哆嗦。
遠(yuǎn)遠(yuǎn)瞥見顧衡過來,忙欣喜地喊了一聲:“侯爺?!?p> 顧衡走過來,撫了撫他的腦袋:“我們回家?!?p> 一直跟在顧衡身后的趙構(gòu)聽到這句話,下意識頓住腳步,側(cè)頭打量起被顧衡擋住的顧玨。
看到這個少年的一剎,趙構(gòu)忽然心頭很是不爽。
為什么顧家哥哥可以摸別人的頭,卻對他那般疏離,他長得也不差啊。
顧衡:“……”
回去以后,他便拒絕了任何來自東宮的請柬,哪怕是乾徵帝出面兒,他也以身體微恙,怕過給小太孫的由頭給拒絕了。
乾徵帝素來寶貝這唯一的嫡孫,自然不會再讓顧衡去東宮,也就任趙構(gòu)撒潑耍哭去了。
但聽聞顧衡身子骨不好之后,他便特準(zhǔn)顧衡可以隨時任用太醫(yī)院中的太醫(yī),還順道賞賜了許多高麗和大理朝貢送來的養(yǎng)身寶貝。
以往這可都是攝政王才獨(dú)有的一份寵愛,如今分到了這位年輕的鎮(zhèn)北候身上,朝中大臣們無一不是開始猜測,兩家會不會架起加來。
畢竟,顧衡雖然初入朝廷,朝中卻已經(jīng)有了謝老,曾御史,王吏部侍郎這樣的關(guān)系戶兒,又有皇帝寵愛,未來權(quán)力擴(kuò)大,難免不會在朝中添上新人。
而他們所站的攝政王,也是唐門一手捧出來的天之驕子。
兩者之間,勢必會擦出電光火石。
二月十八,汴京飄雪。
百姓們看著從年時便斷斷續(xù)續(xù)不曾停歇的雪,總覺得這是一個好兆頭。
顧衡卻不這么以為。
大雪不斷,今年天氣景象不好,難免又會出現(xiàn)大災(zāi)難。
這幾日,他命蒙恬在汴京郊外買下了一片莊園,明面兒上種些莊稼,暗中卻是將散落在民間的顧家軍舊部召集起來。
顧衡要重新訓(xùn)練出一支井然有序的軍隊(duì),以備不時之需。
此外,他還拿出百萬兩銀子,兌換成銀票后遞給蒙恬,讓蒙恬去暗中大量收購糧食和布匹。
“侯爺,為何大量購買這兩樣?xùn)|西?”顧玨不解。
“伯牙,待以后你學(xué)會了觀天象,你便知道了?!鳖櫤馕⑽⒁恍?,撫了撫他的頭,“現(xiàn)在你要做的,是好好念書,參加今年的秋闈?!?p> “好,伯牙一定不會給侯爺丟臉?!鳖櫕k咧嘴一笑。
顧衡點(diǎn)頭,正準(zhǔn)備回屋,李叔突然帶著兩個禁衛(wèi)軍走過來,朝他俯首作揖道:“侯爺,攝政王請侯爺去府中品酒。”
唐錚?
顧衡挑眉,旋即點(diǎn)頭:“好?!?p> 攝政王府。
一處湖泊中央,有一小亭獨(dú)立。
有一披著黑色大氅的公子盤膝坐在矮桌前,用小火溫著一壺小酒。
謝玄頂著風(fēng)雪走過來,為公子撥了撥旁邊爐子中的炭火,再朝公子俯首作揖一拜:“殿下,鎮(zhèn)北候來了?!?p> “帶他過來。”
“喏?!?p> 不多時,顧衡便走過長廊,來到小亭前駐足。
“臣顧衡,拜見攝政王?!?p> “侯爺不必多禮,且入座吧?!碧棋P拎起酒壺,斟上兩杯熱酒,待顧衡坐在對面,推了一杯過去,“此乃青梅酒,侯爺且用。”
和上輩子一樣呢,青梅煮酒論天下,順便試探一下他的心思。
顧衡微微一笑,端起酒盞一飲而盡。
“此酒暖胃,甚好?!?p> “……侯爺可會博弈?”唐錚嘴角一抽。
原來是個不會品酒的書生。
“會一些。”
“來一盤?”
“那小臣便獻(xiàn)丑了。”
“長卿。”唐錚抬手示意。
謝玄撤了上面的小火爐,留下酒壺酒盞,很快端來一面白玉棋盤,還有兩盒玉做的棋子。
“本王先手,侯爺以為如何?”唐錚將白子推到顧衡身前。
“好?!?p> 兩人便這么下了起來。
一面下一面聊著無關(guān)緊要的話。
“侯爺以為,當(dāng)今天下三分,我南周未來如何?”唐錚落下一字,圍死顧衡一片白棋,忽然出口問。
“南周立國兩百余年,綿延至今,名人代代涌出,為效力南周前赴后繼,死而后已?,F(xiàn)今南周亦有能人無數(shù),南周自可再綿延百年,千年。”顧衡不疾不徐落下白子,直接扭轉(zhuǎn)乾坤。
看著這棋局,唐錚愣愣,抬頭用探究的眼神看向顧衡:“侯爺以為,我南周現(xiàn)在如何?”
“殿下,臣不敢非議?!鳖櫤庾饕?。
“本王赦你無罪,你且說來。”
“臣以為,怎一亂字得了?”
“亂?何以見得?”
“昔年天下三分,為東漢三國。漢室昏聵,讓奸臣曹操掌權(quán),挾天子以令諸侯。于是亂了數(shù)十年,方為晉止?!?p> 唐錚:“……”
總覺得,這個顧衡在指桑罵槐啊。
“曹操定北,心懷壯志,也不失為一梟雄。”
“他不會想著復(fù)辟舊制,奴役百姓,自可算梟雄?!?p> 唐錚目光一動,不再說話,開始專心博弈。
一個時辰后,斜陽西沉,月照當(dāng)頭。
看著這盤被棋子占滿的棋面,唐錚心中充滿了復(fù)雜之色。
他的黑子看似吃盡了白子,看似占足了便宜,其實(shí)不然——白子置之死地而后生,于無形之中布了一場大局,而他因?yàn)橐宦愤B吃心中難免大意,就這么中了套兒。
顧子機(jī)此人,城府頗深。
“鎮(zhèn)北候,本王欲興南周,你可愿跟隨本王,助本王一臂之力?”唐錚抬頭,看向?qū)ψ念櫤猓苯娱_門見山。
顧衡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咳嗽了一番,臉色微微的蒼白。
“古人有云,道不同不相為謀。殿下志在復(fù)興南周,臣亦如是。只是,此興非彼興,所以,還請殿下見諒。天色不早了,臣告退?!?p> 顧衡說罷,咳嗽著起身作揖扭頭離開。
目送那一襲白衣遠(yuǎn)去,唐錚的目光逐漸陰鷙。
既然不能同路而行,那便只有為敵了。
“顧子機(jī),這可是你自己選的路,你要想清楚,本王不會給你第二次選擇的機(jī)會?!碧棋P看著棋盤,端著酒盞的手突然發(fā)力,那青花瓷酒盞就這么化成齏粉,從他手中灑落。
蒙恬等到半夜,總算等到了顧衡。
“不易,回府吧。”顧衡微微一笑。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