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失言

　　盡管丁香極力隱藏，但偶然間知道的事情還是讓她難受至極，情緒自然也比較低落。

　　“丁香丫頭，難得出趟門，怎么興致不高的樣子？”回去的馬車上，蔣先生柔聲問到。

　　丁香扯出一個(gè)微笑，卻沒有回答。

　　“莫不是你預(yù)感到我要離開？”蔣先生拿折扇輕敲手掌。

　　丁香一驚，望向蔣先生，一時(shí)不知道說什么。

　　看她反應(yīng)如此之大，蔣先生輕輕笑了笑，“又不是立刻就走，也要準(zhǔn)備些時(shí)日。”

　　丁香又扭頭看向陸珣亦，對方默不作聲，似是早已知道的樣子。

　　“先生要哪里去？”丁香問到。

　　蔣先生略思索，“還沒決定，在這京都待這么久，也該四處走走了?！?p>　　丁香的情緒更低落了，蔣先生不僅是她的半個(gè)老師，更是她的半個(gè)恩人，如果沒有他這般少見的具有自由主義和人文精神的人，且不說存在她身體里的靈魂怕不是要被侯府的規(guī)矩抹去大半，光是先前陰晴不定的陸珣亦都有可能讓她沒辦法活到今天。

　　雖然知道蔣先生總有離開的一天，可一想到要是沒有蔣先生，可怎么辦……

　　越想越委屈，本打算把眼淚憋住，可這一天情緒上的沖擊過多，一下子情難自己就管不住自己的眼淚。

　　“哎，”蔣先生頭一次見丁香落淚，趕忙說，“別哭，別哭啊?！?p>　　說罷便遞了手絹給丁香，陸珣亦的眼光也集中到她身上，丁香怪不好意思地擦著眼淚，可這淚怎么越擦越多啊。

　　陸珣亦也遞了自己的帕子過去。

　　“我，我也不想，不想哭?！倍∠氵叢裂蹨I邊抽涕，“可這眼淚，呃，就是控制，控制不住??！”

　　她這幅樣子倒也逗地蔣先生和陸珣亦忍不住笑了起來。

　　半晌，她才平靜下來，但眼睛和鼻頭紅紅的，聲音也帶著濃濃的鼻音。雖然哭出來之后好受一些了，但心情還是很低落。

　　蔣先生沒有再說什么安慰之話，于他而言分別是人生常有之事，無他，只有盡快適應(yīng)。

　　回到侯府之后，丁香依然蔫蔫的。雖然她在心里給自己加油鼓勁，要做好自己的工作，可還是干什么事情都提不起精神，直到晚上就寢她都還一會兒想蔣先生要走了，一會兒又想到陸珣亦之前受的苦。

　　“還不睡？”

　　丁香翻了個(gè)身，陸珣亦的聲音從里間傳出來。她嚇地不敢動，裝作已經(jīng)睡著，心想明明自己很小心，怎么還被他發(fā)現(xiàn)？

　　見她沒有回聲，陸珣亦便也沒有再開口。

　　丁香腦袋亂亂的，還在想著各種事情，然后不自覺地嘆了一口氣。意識到自己發(fā)出了聲音，她趕緊捂住嘴，心里祈禱陸珣亦沒有聽到。

　　但對方顯然沒有打算放過她。

　　“過來?！崩镩g又傳來了陸珣亦的聲音。

　　丁香一動不動，想再次假裝睡著。

　　“不要讓我說第二次?！?p>　　聽到這話，丁香起身，批了衣服、趿拉著鞋子走了進(jìn)去。

　　“少爺有何吩咐？”丁香站在床邊問。

　　陸珣亦將里側(cè)被子拉開一個(gè)角，“上來?！?p>　　丁香猶豫了一下，爬上床鉆了進(jìn)去，夾雜著陸珣亦身上好聞香氣的溫暖瞬間將丁香包裹。

　　見她躺好，陸珣亦只是調(diào)整了一下自己的睡姿，便閉上眼睛準(zhǔn)備睡覺的樣子。丁香不知他想做什么，但看到他什么也沒打算做，便有些納地扭頭看向陸珣亦。

　　“做什么？”陸珣亦扭頭看向她，說話間，氣息浮到了丁香臉上。

　　“少爺，”丁香遲疑了一下，“您舍得蔣先生離開嗎？”

　　陸珣亦的眼神瞬間暗淡了幾分，但他很快閉上了眼睛，腦袋枕平，宛若一尊睡著的雕塑，讓丁香的問題飄在空中不予回答。

　　丁香的心突然被狠狠地揪了一下，下午意外聽到的事情本來就讓他對陸珣亦充滿了憐惜，甚至還有些愧疚，所以對他的任何舉動都十分敏感。

　　看到陸珣亦的樣子，她覺得自己的問題真傻，他和蔣先生之間豈是能用舍不舍得用概括的。

　　蔣先生是他的授業(yè)恩師，雖從不說些君子當(dāng)自強(qiáng)不息等空話激勵(lì)他，卻實(shí)實(shí)在在花費(fèi)了許多心思，做了諸多安排和努力，讓時(shí)間和經(jīng)歷慢慢淡化他心中的悲哀和絕望。而且蔣先生非同尋常的才學(xué)、胸襟、氣度，在潛移默化中讓他不再局限自身，而能夠以更廣闊的視角看待這個(gè)世界。

　　總而言之，如果沒有蔣先生，他會偏執(zhí)地將自己和輪椅綁定一生，讓這身體的殘缺進(jìn)一步毀掉他的健康，拖垮他的意志，將自己變成一個(gè)只會在黑暗中咆哮的不人不鬼的東西。

　　想到這些，丁香就更加心疼陸珣亦了。她慢慢地向陸珣亦身邊挪，然后輕輕地舉起一只胳膊，在被子里環(huán)住陸珣亦的胸膛。

　　對方身體略微動了一下，卻沒有拒絕。

　　“對不起少爺，我失言了。少爺如此重情重義，先生離開您一定也不好受。不過，蔣先生既然放心走，說明少爺已經(jīng)學(xué)有所成，換個(gè)角度想，也是件好事。”隨著丁香說話，溫?zé)岬臍怏w噴灑在陸珣亦一側(cè)的耳朵和脖子上，微癢。

　　陸珣亦沒有接丁香的話，但他的不拒絕已算是表達(dá)對這種親昵的接受。

　　“少爺，我還要再說聲對不起，今天實(shí)在太失態(tài)了，都沒好好干活，晚上還吵著您睡覺了。還是少爺您大度，不僅沒罰我，還怕我太傷心讓我過來睡覺。您放心，我不會再吵著您了，往后也會認(rèn)真伺候您的?！倍∠阋豢跉庥诌@么長長一段話，她的聲音輕輕柔柔的，邊說還邊用手輕輕拍著陸珣亦，似是哄寶寶睡覺一般。

　　陸珣亦突然睜開了眼睛，嚇了丁香一跳。

　　“轉(zhuǎn)過去?！币归g，他的嗓音低沉而具有蠱惑性。

　　丁香咽了下口水，以為自己妨礙他睡覺，便聽話地轉(zhuǎn)過身，背對著他，還往床里側(cè)挪了挪，和他拉開距離。

　　但一只手從背后環(huán)上了她的腰，猝不及防，她被拖到了一個(gè)溫暖的懷抱中，從鼻子中噴出的熱氣灑在她的后勃頸。

　　“少爺？”丁香試探地叫。

　　陸珣亦再次收緊手臂，讓她的整個(gè)背完全貼到自己的胸上，丁香猛然屏住呼吸。

　　“別說話，睡覺?！标懌懸鄬㈩^埋在她的頸窩，低沉地說。

　　丁香立馬閉緊了嘴巴，但心跳卻有些加快了。過了一會兒，身后呼吸的聲音加重了，她才慢慢平靜下來，一呼一吸和陸珣亦漸漸處在同一頻道，進(jìn)入夢鄉(xi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