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鐲子
安師兄去得快回得快,而懷生極力反抗著侍衛(wèi)的壓制,想要沖上前來制止他的動作,卻偏偏被制壓地不動彈不得,掙扎到最后半點力氣全消,渾身冒汗地喘著粗氣。
沈之玠端望著那具頗有些豐腴的尸體,素白指尖漫不經心地點著額角,在安師兄驗尸的時候,邊看邊輕聲道:“我記得你說過,你娘是在昨夜死的,早上起來是身體已經僵了?!?p> 她當時就在人群外,懷生又喊的過于大聲,房梁都被他吼得震三震,控訴的話語自然而然落入她耳中。
“但尸體上的尸油溢出至少需要人死幾日才會有,還是在天熱的情形下,”沈之玠微微瞇起眼,眉目凝著一絲冷意,語氣逐漸咄咄逼人:“現今臨近三九天,人尸就算扔街上也難腐爛。”
她回眸定定看著懷生,未綴珠釵的腦袋歪了歪,一縷細軟青絲垂落搭在黛色柳眉的眉尖上,笑著謔他:“你且與我講講,這尸身是拿火烤了,亦或你焐熱了,才爛得這般快?”
生死忌諱在她口中仿佛稀疏平常的常事,除開了解她脾性的柳明朗尚且平靜外,連安師兄在內的其余人都心浮詫異。
宣宴遠離臭氣熏天的尸首時就坐在茶桌旁,沈之玠落座時正好與他同桌,只是對方完全沒有要搭理他的意思。他們之間的交流,僅有進和風堂時相視之后默契移開的目光。
被人輕視的感覺很微妙,至少成為宣家二郎起,他已經許久沒有受過這種傲慢無禮的對待了。
他慢慢闔上雙眸,無節(jié)律的轉動著腕間玉鐲,靜聽沈之玠如何將確鑿肆意鬧事的男子逼的啞口無言。泠動的清甜女聲絲絲如泉的淌進耳蝸,彎成一把細小逗弄的水鉤子,將他體內的睡蟲全都釣了上岸。
困倦感侵襲疲憊的身體,他懶懶地往后靠去,不動聲色地攏緊白羽狐裘。
前方燒起火,火舌吞噬著安師兄手上的東西,沈之玠覺得火焰燎眼,便側過臉看向其他地方,結果一轉頭,就看到闔眸養(yǎng)息的宣宴。
騰起的火光將他俊逸的面容照得紅光滿面,硬挺的鼻梁和清致的眉目在明暗交織中顯得冷峻又妖冶。
宣宴似有所覺的睜開薄薄眼皮,對上她神情淡漠的臉,緘默片刻,褪下手腕木蓉花銀鐲,鐺一聲細微悶響擱到桌面,往小姑娘手肘處推進兩寸。
他自幼能接觸的女子甚少,加上宣夫人,細數下來不過幾個堂姐妹,因此在哄姑娘這方面屬于兩眼摸瞎,只能照葫蘆畫瓢,把身旁見過的招數照搬到沈之玠身上。
可貌似,收效甚微。
鐲子能經宣宴的手,自然不是什么凡品。沈之玠直勾勾瞧著他俊朗的側臉,挑唇似笑非笑道:“宣老板這是何意?”
宣宴轉著失去鐲子后頗為輕松的腕骨,聞言聲音清淺情緒淡無道:“贈你?!?p> 他口吻平靜,似篤定沈之玠不會拒絕。
也對,別人想求他贈禮他都不吝眼色,而沈之玠僅僅平民出身,雖有幾分傲氣,骨子里同那些趨炎附勢的人沒什么區(qū)別。
沈之玠再度被氣笑,在安師兄驗尸完畢后,她在宣宴岑寂的目光中,利落地將雕花銀鐲哐當擲進熊熊燃燒著焦油的火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