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聽罷,點了點頭道:“瑛兒所說卻有道理。我之所以壓著票鹽之事不發(fā),也是存了引外地鹽商入淮之意,也曾私下派人去聯(lián)系過幾家,只是他們似乎都有顧慮,未曾應(yīng)下?!?p> 賈瑛也明白那些商人是怎么想的,空口白牙,就讓他們壓上一身的家財,換做自己也會顧慮重重,歸根結(jié)底,就是沒有一條朝堂和民間都能說的過去的理由,讓他們的利益得以永久維系罷了。
當下又開口道:“姑老爺,東萊公能重回朝堂,離不開山西派系官員的暗中發(fā)力,如今有東萊公這桿大旗,他們在朝堂之上,已經(jīng)隱隱形成一股新的勢力。而廣東那邊,從前一直苦于朝中無人,商賈們行事自然要謹慎些,可如今卻不同,葉百川官居吏部,掌管天下百官,雖說根基尚未穩(wěn)固,但畢竟朝中總算有人可以為他們發(fā)聲了!
而且,據(jù)侄兒了解,那位葉大人還是位相對開明之人,在兩廣幾年,那里的工商業(yè)興盛了不少,與廣東的商賈之間也多有聯(lián)系,廣東濠縣那邊的勢頭,都快要趕上往年的泉州了!若有廣東商賈能聯(lián)名去信一封,想來他也不會反對的。”
林如海聽罷,輕聲問了一句:“瑛兒覺得,此事來得及嗎?”
賈瑛笑了笑道:“那就要看姑老爺這邊如何運作了。最好能趕在兩淮官員的彈章到達京城之前,就將此事敲定下來。他們不是想看姑老爺?shù)南聢鰡??咱們索性就把這潭水攪渾了。到時候,朝堂之上自然就會有人為姑老爺發(fā)聲了!只是......”
“只是什么?”林如海見賈瑛吞吐不言,問道。
賈瑛輕嘆一聲道:“只是,侄兒卻不愿姑老爺再待在揚州鹽政這個位置上,姑老爺不妨給京里的政老爺去封信,能否讓他在京中運作一番?”
林如海搖了搖頭道:“瑛兒,你的心意我明白!只是我這個位置,不是說走就能走的!”
頓了頓又道:“關(guān)鍵還是得看陛下心意如何!”
賈瑛不解道:“有此次彈劾,再加上政老爺運作......也不成嗎?若是還不夠的話,侄兒再給家?guī)熑ヒ环庑?,請他托東萊公幫忙?!?p> 林如海笑了笑道:“瑛兒卻將朝中的事情想的有些簡單了。”
“請姑老爺賜教!”
賈瑛雖說平日沒少關(guān)注朝堂局勢,可到底不是仕途眾人,沒有切身的體會,很難了解清楚。
只聽林如海道:“先說此次彈劾之事,你可知道梁滿倉、祁鑲玉他們在朝中的依仗?”
賈瑛認真想了想,不確定道:“不會是李......”
林如海點了點頭道:“不錯!李閣老本是浙江嘉興人,江南的大小官員多出自他的門下,或是經(jīng)他一手提拔起來的。如今,他們既要彈劾于我,是不會任我輕松離去的。”
“再說政老爺那里,咱們家在朝堂的關(guān)系,也多與李閣老有關(guān)。如此兩方相持,卻不知李閣老會偏向哪邊。”
這點賈瑛是知道的,開國勛貴一脈與李恩第的派系,互為倚仗,一在朝堂,一在軍方,是以李恩第數(shù)十年的首輔才能坐的穩(wěn)如泰山。
王子騰升遷一事,不就是他一手促成的嗎!
如此看來,李恩第這邊怕是走不通了!
只聽林如海又道:“你可知那閻閔背后之人是誰?”
賈瑛搖了搖頭。
林如海輕嘆一聲,滿是無奈地說道:“閻閔曾是東平王府的門人?!?p> “東平......”賈瑛驚嘆一聲,也是無奈的搖了搖頭。
林如海這是把開國一脈的也給得罪了!
“不止如此,他與江南的甄家還是姻親呢!他的長子娶的便是甄家的一房庶出!”
“他們家不是管著織造這塊兒嗎?怎么連綱鹽都要染指?”賈瑛驚道。
林如海呵笑一聲,嘆道:“誰知道呢?總有人貪心不足......”
賈瑛深以為然,這甄家真的是頭鐵脖子粗,一點都不怕死??!
如今太上已故,只剩一個太妃......
“咱們家跟他家走的近嗎?”話才說完,賈瑛就覺得自己問的多余了些。
只聽林如?;氐溃骸昂沃故墙?!七八代人的老姻親了,要真論關(guān)系,恐怕也得追溯到前朝去了!”
賈瑛心里突然有了一種急迫之感,說什么也得想辦法把兩家關(guān)系搞僵了,把賈家從里邊摘出來才成。
京城那邊倒也罷了,關(guān)鍵是金陵本宗!
“唉!”賈瑛輕嘆一聲,這該死的宗族關(guān)系??!香的時候挺香的,臭的時候......會死人!
林如海看的真切,也猜出賈瑛心中顧慮,只說道:“瑛兒,你也不必自尋煩惱了,繁花簇錦,烈火烹油,你真當家里就沒人明白這個道理?只是大勢難改罷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 ?p> 賈瑛當然明白這個道理,可是他依舊不甘心!
有些事,總得先做了,再說結(jié)果如何!
卻聽林如海又道:“瑛兒,眼下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玉兒,如今揚州正值多事之秋,還要托你早些帶玉兒返京才是!”
賈瑛苦笑一聲道:“姑老爺,我何嘗不知!只是,如今才剛回揚州,明日就又起行北上,恐怕妹妹也不會答應(yīng)的。且先再等兩日,外面的事瞞著不叫她知曉就是了!”
林如海也只能無奈的點頭應(yīng)下。
卻聽賈瑛又道:“眼下要緊的,還是鹽政一事!姑老爺還是盡快與粵、晉兩地商賈達成默契才是。廣東那邊,侄兒倒是有一二相熟之人,在商賈之中也算是有些分量,若是姑老爺需要,侄兒這便給他去信一封!”
林如海問道:“瑛兒所提之人是誰?如今在揚州的粵商也有不少,都是為了鹽事而來?!?p> “他叫佟四海!”
“佟四海......”林如海默念著人名,想了片刻才道:“可是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商賈?還曾做過一任縣官?”
賈瑛神色一亮道:“他人在揚州?”
林如海點了點頭。
“如此,事不宜遲,侄兒夜間便去找他一趟,姑老爺也盡快與晉商那邊聯(lián)系,咱們爺倆分頭行事,最好能趕在彈章到達京城之前,敲定此事!”
林如海應(yīng)了下來,當下便草草結(jié)束酒宴,兩人相繼出門而去。
黛玉見狀好奇問了一聲,賈瑛只以會友為由搪塞了過去,林如海也只說有公務(wù)未完。
黛玉心思靈巧,知道他們定有正事要辦,當下也不細問,只是展顏強笑著說道:“爹爹與瑛二哥哥自去相忙,玉兒這邊正好陪幾位姨娘說會閑話?!?
微雨話西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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