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女尊(七)
宋折玉眼睛瞪大,一句登徒子還沒說出口,身上一暖。
原是閻蕪脫下外衣披在了他身上。
“給你蓋,別鬧了?!?p> 宋折玉一噘嘴,他想說自己沒想鬧,轉念一想,他干嘛跟她解釋這么多,就沒再吭聲。
外衣還帶著閻蕪的體溫,上面隱隱傳來最普通的皂角味。
他聞過京都最名貴的熏香,此刻卻覺得普普通通的皂角味令他沉醉。
宋折玉想七想八,想著想著就睡著了。
等他再醒來時,入眼的是白茫茫一片,他正趴在閻蕪的背上,身上披著閻蕪的外衣。
感受到身后的動靜,閻蕪微微轉頭,“醒了?”
“嗯?!?p> 宋折玉趴在閻蕪的背上,望著銀裝素裹的大地,心里是久違的安穩(wěn)。
自從母親出事后他從沒睡過一個安穩(wěn)覺,雖有舅母庇護,可終究是寄人籬下,他心里的惶恐不安根本無人訴說。
他急迫地想嫁入高門,想給自己找個依靠,想要那些等著看他笑話的人通通閉嘴。
宋折玉閉了閉眼,他還是太天真了。
前段時間一直在籠絡知府,那個女人被他迷的團團轉,眼看著他就有了回京的渠道和希望,卻沒想到知府的夫郎知曉了他的存在。
那男人頗有后宅手段,假借知府的名義約他來此,狠狠警告他一番,將他推下山坡,想要致他于死地。
想著這段時間的經(jīng)歷,宋折玉很是心累。
女人,他把控得住,但事情卻不朝他想的方向走。
他真的愚笨,從前的手段都用不上!
宋折玉靠在閻蕪的背上,雖然這個女人容貌普通,瞧著也是瘦弱,但卻出乎意料地溫暖可靠。
他有些希望下山的這段路能夠長一些,再長一些。
就在宋折玉出神時,前面?zhèn)鱽砭I雨急切的呼喊聲,“公子!公子!”
宋折玉往前看去,綢雨正向著他們的方向跑來,后面跟著不少女人,大多是府中護衛(wèi),還有寥寥幾個是村中的女人。
閻蕪在人來時就把宋折玉放下來,改為扶著他。
綢雨跑過來,臉上還掛著淚痕,面上全是毫不掩飾的擔憂,“公子!您受苦了?。 ?p> 說著將披在宋折玉身上的外衣拂到地上,又仔細地給他披上華美保暖的兔毛斗篷。
白色的絨毛十分舒服,比那件洗得發(fā)白的外衣不知暖和了多少倍。
可是宋折玉卻心里發(fā)堵,正想跟閻蕪解釋時,一群人圍了上來,噓寒問暖,軟轎抬著他下了山。
宋折玉連句話都沒跟閻蕪說上,坐在軟轎上,他回頭望去,只見落在人后的閻蕪彎腰撿起丟在地上的外衣,仔細地打凈上面沾染的雪和污跡。
那一瞬間讓他覺得她似乎將他染在她外衣上的痕跡都打掉了。
宋折玉說不清楚心里的感覺。
那天之后,他窩在府中養(yǎng)傷,沒有再見過閻蕪。
說起來,他對她的名字身份一概不知,兩個人不過是見過兩面罷了。
閻蕪抱著外衣回家之后,對山上同宋折玉共處一室的事絕口不提,只說在山上找人時下了雪,雪大下不去在山上將就了一晚,下山時正巧遇見暈倒在路旁的宋公子,這才將人救下了山。
宋折玉從綢雨口中聽到這番說辭時,心里說不清是失落還是竊喜更多。
他想過很多種可能,他怕閻蕪將兩個人共處一室的事情說出去,敗壞他名聲,畢竟與一個陌生女子在山上處了一夜,就算真的沒有發(fā)生什么,但人言可畏。
現(xiàn)在聽到閻蕪的說辭,他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覺得有些失落和生氣。
她就這么不想和他扯上關系?這個女人!
宋折玉躺在軟榻上,越想越氣,“綢雨,那人叫什么名字,是做什么的?”
綢雨以為公子是在擔心自己在外的清白,于是答道,“公子,那女子名為顧舒,是這村子里的教書夫子,公子放心,已經(jīng)打點妥當了,該賞的都賞了,絕不會對公子的名聲造成任何影響?!?p> 宋折玉聽完更郁悶了,這樣一來,他們不更沒有任何交集了嘛!
等等,他為什么要跟她有交集,她不過是個鄉(xiāng)野村婦罷了,無權無勢,若是放到以往,這種人給他提鞋都不配。
宋折玉搖搖頭,拿起案幾上的書開始閱讀。
只是沒讀上幾頁,思緒紛飛,又想起在山上那一夜的相處,閻蕪的一舉一動越來越清晰,包括他趴在她背上,連呼吸聲和皂角味似乎都隱隱浮現(xiàn)。
最后是她孤零零一個人撿起外衣的時候,那個拍打又讓他覺得不舒服,他不想就這樣與她形同陌路。
宋折玉思慮再三,開口說道,“把我的衣服拿去用皂角洗。”
綢雨一時沒反應過來,“???”
宋折玉煩躁地把書扣在桌上,“啊什么,快去!”
“可是公子,您的衣服都是……”
宋折玉打斷綢雨的話,“你快去!”
綢雨只得福福身子,依著宋折玉的吩咐出去辦事。
不管宋折玉這邊如何糾結,閻蕪按著自己的速度一步步將桑皮紙推廣出去。
轉眼間冬天已過,春天悄然而至。
閻蕪與鎮(zhèn)上的書店達成合作,桑皮紙的出現(xiàn)讓他們有了新的銷售方向,而且銷量不錯,閻蕪因此有了新的收入來源。
顧家在開春把房子翻新了一下,雖然稱不上富麗堂皇,但總算不是簡陋的草屋,看起來還不錯。
顧云覺得現(xiàn)在的日子有奔頭,臉上的笑容逐漸多了起來,被退婚的陰影也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消散。
閻蕪合作的書店的老板施黎在鎮(zhèn)上算得上是富商,造紙是祖上流傳下來的產(chǎn)業(yè),只是近些年來蕭條了不少,紙造不出來,書店的生意也受到影響。
閻蕪找上門來的時候,施黎喜出望外。
她年歲不算小,比閻蕪大了將近七歲,至今還未娶夫。
當時年少,不肯聽從家里的安排,立志要在家族產(chǎn)業(yè)中做出一番成績,家中長輩無法,也算開明,只好把家中的造紙一業(yè)交給她打理。
原是想著在一年內必定做出響當當?shù)某煽?,結果兩三年過去了,絲毫沒有起色不說,還瀕臨破產(chǎn)。
施黎一度想放棄,干脆回去接受家族安排,可是怎么想都不甘心。
說她離經(jīng)叛道也好,她就是不想任由族中長輩擺布,娶一個長輩口中門當戶對的夫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