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慢條斯理地晃悠進來,手里端著杯子,蓋子上伸出一個吸管,她一邊走一邊喝,隨和地沖部長打了個招呼。
“誰呀?”人群當(dāng)中有人低聲問了一句,旁邊那人立馬用手肘撞了他一下,用力過猛給他撞得呲牙咧嘴,可以看出其他人的緊張。
其實呢,來人不是兇神惡煞的存在,甚至連臉都看不到,因為全被面紗遮住了,只露出下半張臉。整個人籠罩在寬大的斗篷里,跟飯后散步一樣來到溫提斯開會的地方。
時翎坐在那兒本來強撐著顯得自如,現(xiàn)在看起來格外尷尬,想靠墻都沒地方靠,顯得有些駝背佝僂。來人過來“啪!”就是一巴掌打在他背上,嚇得時翎一哆嗦急忙跳起來站好。
“暗洲前輩……您好……”時翎支支吾吾仿佛連怎么說話都忘了。
暗洲沖他一挑下巴,“站直,別老駝著背看著沒有精神。”說罷轉(zhuǎn)向其余人,“最近,基地里怎么樣?”
誰也不知道她問的是誰,幾人面面相覷,剛才為首的大哥猶豫著開口,“基地……”
“哎沒問你?!卑抵尴翊虬l(fā)發(fā)傳單一樣,透著點不耐煩但并不冒火生氣,甚至沒有解釋自己到底問的誰。
部長苦笑道:“這不是,就這個樣,你也看到了?!?p> “哎呀看到了看到了~”暗洲俏皮地?fù)]揮手,拿著杯子嘬了一口,“時翎怎么惹著你們了?基地里的先說吧~”
看起來態(tài)度最不那么強硬的某個人,似乎不是對時翎有很大意見,率先開了口,“哈哈,也沒怎么,就是……”
只聽暗洲的聲音陡然變冷,讓人不寒而栗,鋪天蓋地的殺氣連背后的時翎汗毛孔都炸開了,“我讓我們的基地的先說!”
那人激靈打了個冷戰(zhàn),膝蓋似乎都顫了幾下,似乎想辯解但是喉嚨蠕動幾下,愣是沒說出話。
帶頭的人上前一步,有些遲疑地說到:“時翎的經(jīng)驗不夠,難以服眾不說,每次執(zhí)行任務(wù)損失過大。因此,我們覺得他不適合繼續(xù)擔(dān)任執(zhí)行官,應(yīng)該作為后勤留在基地,繼續(xù)接受訓(xùn)練?!?p> 暗洲晃著腦袋點了點頭,“嗯嗯嗯嗯,那你說,他這樣的不行,哪樣的行。具體哪次任務(wù)損失過大,損失了什么,都說出來吧?!?p> 不知道是誰不忿地舉手,“那個,我想問一下,請問您到底是誰?基地里的前輩嗎?”
部長無奈地捂住了腦袋,忍不住用手捂臉,因為她知道暗洲已經(jīng)看向她了。
“新招來的?”暗洲一挑下巴。
“剛轉(zhuǎn)過來,是個信息人員,過去負(fù)責(zé)后勤,在別國據(jù)點。”
“哦,那回頭跟他解釋解釋,看起來也不算壞孩子,啊。”
“好好。”
說罷暗洲就不理這事了,那人感覺自己受到了輕視,就想發(fā)作被人急忙拉住。他仗著自己這邊人多還想說話,有人還算客氣地照著他胳膊來了一拳,給他打的后退了兩步。
“你放尊重點,要是再敢當(dāng)刺頭,我今天不說時翎的問題了,先揍你!”
這人傻楞地看著之前還一起商量總結(jié)的身邊人,就算再搞不清狀況,也能明白這位應(yīng)該不是什么一般人。
帶頭大哥說:“我們先不說舊賬,最新的報告也沒出來,就從上次,衍泉巨獸的事情說起吧?!?p> 暗洲滿意地點點頭,“好嘞!這個事情正好我熟,說吧!”
“衍泉巨獸事件中,時翎對情況錯估,導(dǎo)致隊員莫伊重傷,至今未痊愈,醉薰前輩……昏迷,失去意識。擅自與佐忒彌未來首領(lǐng)繼承人聯(lián)手,動用雙魚星座石與神代遺物,我們認(rèn)為他的處理太過拖沓,執(zhí)行力弱,戰(zhàn)斗力弱?!?p> 暗洲也不知道聽沒聽,對方講著還給時翎展示了一下自己新買的木雕,“前兩天在外地買的,馬在他們那邊象征著生機和繁榮,好看嗎?……嗯,你說的我都在場,那我問問,你們?yōu)槭裁从X得他這些選擇是錯的呢?”
“這……還需要說嗎?佐忒彌和我們糾紛一直很多,他動用了這么多還損失了兩個人,這還不足以……”
“你只說了我們這邊的情況,對方呢?你知道衍泉巨獸是個什么樣的存在嗎?”
“我看過報告,但是完全可以在他蘇醒之前,將德布控制住……”
“然后環(huán)花部落與我們起沖突,困難升級,你不會跟我說,要把那邊的人全部消滅吧?”
“不是!我是說,可以用更多的人手,雖然費力,但是起碼不會有人受傷,醉薰前輩他……”帶頭大哥似乎控制不住自己,猛然大吼道:“醉薰就不會死!去他的昏迷,根本沒有技術(shù)能救回來那種程度的低溫!”
“好了好了,你先冷靜一下,紙呢?給他擦擦淚。”暗洲貼心地親手遞上紙巾。
對方索性也不冷靜了,抓住暗洲的胳膊,“所長!我知道您現(xiàn)在不是,但是,但是醉薰大哥是跟著您!我們當(dāng)初的冰火雙子星,醉薰是我們的朋友家人你不會不知道!我相信您比我難過,因為我知道您也在現(xiàn)場,我都知道!您就這么袒護時翎嗎?沒說要把他怎么樣,但是不能再有下一個人了!”
有人低下頭默默擠了擠眼,看起來也是有些傷感。暗洲拍拍那人的手,柔聲道:“我知道,我知道,醉薰……唉,他只是做出了自己的選擇,就算再給他一次機會他也會那么選。乖,你先站好?!?p> 暗洲看上去像是對方的女兒或者妹妹,對方卻跟個孩子一樣站在她面前。
“我明確地告訴你,這件事,是我當(dāng)年遺留下來的問題,如果你們真的想找個罪魁禍?zhǔn)?,?yīng)該找我?!卑抵拚f話間語氣里透露出一股無奈,“你們根本不了解……報告都是對的,但是……”
“不!這不怪您!您當(dāng)初的選擇是對的,當(dāng)時基地沒有星座石,沒有神代遺物,根本沒法戰(zhàn)勝它!”
暗洲篤定地說道:“有了這些,我們也只能這么戰(zhàn)勝它,我知道,你們都很傷心,因為醉薰的事情,但是這不怪時翎,他穩(wěn)住了環(huán)花部落,收攏謎鏡,現(xiàn)在部落也成了我們的外圍同盟,這有錯嗎?”
“再說巨獸,就連我也不知道衍泉巨獸是個這么可怕的怪物,沒有佐忒彌的天枰和我們的魚,它的污染會摧毀一切。醉薰是為了防止它蘇醒,要徹底地消滅它,它是神代的老古董,時代容不下它。醉薰做出的是自己的選擇,不是被誰逼的。只有他可以動用神代遺物,就算我們當(dāng)時撤退,只會讓衍泉巨獸更加肆虐,你們只看報告是沒辦法了解它的恐怖的。所以,你們可以對時翎不滿,但既然大家都喜歡醉薰,那請不要把這件事怪在時翎頭上。醉薰是為了救所有人,不光是我們幾個暗面的,還有整個耳戈,乃至整個世界才這么做的。要是他知道你這么說,非得揍你。”
帶頭大哥抹去眼淚,恢復(fù)了平靜點點頭,“好,那我們先不說這個。還有……”
“觸吞領(lǐng)主潛伏在社會中這么多年,我們愣是一直沒發(fā)現(xiàn),這是整個暗面的失職,要不是時翎揪出來還會有更多人消失在人海中。城市是遭受了重創(chuàng),但是也傷亡被控制住了,對不對?濤山之行,波蒂克挑釁在先,時翎站出來抽了那老太婆一巴掌有問題嗎?小湖村時翎超額完成任務(wù),我相信沒什么要解釋的,除此之外,還有什么要說的?!?p> “他,還有……”帶頭大哥搜腸刮肚,急忙翻找手里的資料,被暗洲摁住。
“行了,你就算還有什么想說的,就先想想,能不能找到比時翎更優(yōu)秀的解決辦法,讓結(jié)局變得更好。拋開上帝視角去看。別總是覺得新人不行,寬容一點嘛。尤其是這次樂沃,時翎雖不能說是立功,但也沒犯什么大錯。因為……敵人不再是我們那個時代的了?!?p> 最后一句話是說給部長聽的,部長急忙追問道:“您是說那些東西真的有要蘇醒?!”
“這不是已經(jīng)蘇醒了嗎?你們不會還以為,樂沃的情況是簡單泄漏事件吧?”暗洲這句話是今天最具有分量的一句,把部長震得呆滯半晌,其他人根本不明白怎么回事。
“衍泉巨獸啊,其實不能死的……但是有人在背后搗鬼,你們以后盯死了卡密,他的任何手下只要露頭,必須抓住他的尾巴?!卑抵尬毡拥氖诛@得毫無血色,骨節(jié)清晰分明,幸好杯子沒有碎。
“嗯,我明白?!?p> 部長回答完之后,暗洲輕松地后仰看了看這群人,“行了,沒別的事都回去,別老煩你們部長,她很不容易很忙的。都聽話。還有……”
她站起來轉(zhuǎn)身打算走,就像是交代家里孩子不要給陌生人開門那樣,“有的人可以回去了,從哪兒來的回哪兒去,達特的人越來越囂張,真以為五十年前的事情不會再來一次嗎?我能把你們四家打服,就你們達特真以為這兩年給你們臉了?這是最后一次?!?p> 此言一出屋子里除了時翎,全都噤若寒蟬,殺機如同堅韌的發(fā)絲,纏住了幾個人的脖子。
“什么達特?我們這里面有嗎……”人群中一個三十多歲的人嘟囔了一句。
暗洲立馬轉(zhuǎn)過身,單薄的身形快步走過來,好像一輛戰(zhàn)車駛過,帶著后面的軍隊撞了過來,“萊貝利那邊有艾蔻不會動時翎,佐忒彌有露米諾斯,波蒂克我打過招呼了,就達特還在皮癢,你說我們這邊,有沒有啊?”
暗洲只是站在他面前,歪著頭看著那人。她沒有使用什么異能,沒有裝腔作勢嚇唬誰,但是那個人好像就看到死亡的氣息從暗洲肩膀上冒出,就感覺到自己逐漸失去了活著的權(quán)力!
他哆哆嗦嗦從嘴唇里抖出幾個字,“我……我不知道……”說著腿一軟直接坐到地上,眼圈一紅哭了!“我真的不知道……”
暗洲不再搭理他,轉(zhuǎn)身沖時翎一招手,“走了,這邊沒你事了,帶我去看看你的朋友們。還有你的前輩,好久不見了都?!?p> “哦……好好?!睍r翎一步三回頭,但還是跟在了暗洲身后。
他還是不放心,問了一句:“部長,我真的沒事了嗎?”
部長揮揮手,讓他快走。時翎如同做夢一般,離開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