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yuǎn)處,
王杏和一個胖青年走來,見此雙雙停下了腳步。
“他才來三個月吧?聽你提起過他?!蓖躜v龍從腰間油皮袋里抽出一根金黃雞腿,邊啃邊看著遠(yuǎn)處飛掠的身影。
“是啊?!蓖跣痈懈?,“他和你一樣,根骨中等,但是特別能吃,悟性特別高,別人需要我指點,他幾乎一點就通,舉一反十。”
王騰龍捏了捏自己的大肚子,無語道,“你說他特別能吃?那他為什么這么瘦?”
“不知道,可能是天賦吧?!?p> “……”
“對了,你不要再出去了,白魔匪被你殺了這么多人,一定會報復(fù)的,你能跑一次,可不一定次次都跑的了?!蓖跣訐?dān)心道。
王騰龍笑笑,將雞腿啃完,隨手扔在地上。
“我曉得?!?p> ……
徐皓輕飄飄落在二級跑道盡頭,長呼一口氣。
心元功內(nèi)力流轉(zhuǎn)而下,大腿微酸的肌肉如同泡在熱水中,疲憊感迅速消退。
忽然,耳畔傳來風(fēng)聲,他下意識伸手一接,一根雞腿落在他手里。
往遠(yuǎn)處看去,一個大胖子和一個斷臂女人正看著他。
“大師兄?!彼B忙恭敬鞠躬。
心下震撼,王騰龍距離他一百多米,居然能將一根雞腿扔這么遠(yuǎn),而且力道控制的恰到好處。
這種對勁力的入微操控,堪稱恐怖。
如果有一顆石頭,估計一甩就能打死自己。
王騰龍微笑擺了擺手,給雞腿純屬看這小子順眼,隨手提攜罷了。
兩人隨后離開。
戴樂過來,略帶艷羨地看著徐皓手中的雞腿,“大師兄的雞腿,可不是誰都能吃?!?p> “你想吃?”徐皓撕成兩半,將有骨頭的一面留給自己,肉塊遞給對方,“給?!?p> 戴樂毫不客氣,接過就往嘴里塞,三兩口吃完,末了愉快地吐了口氣。
“這可是二十兩銀子一只的‘雪花雞’,有價無市,僅供應(yīng)各大武館的核心弟子,只有棉勁才有資格購買?!?p> 戴樂笑嘻嘻道,“我是沾了你的光?!?p> 徐皓正好啃完,正準(zhǔn)備將雞骨頭扔了,聽到戴樂這話,立刻格吧格吧地把骨頭咀嚼干凈。
二十兩,不能浪費。
雞腿入腹,化作暖流被掛機(jī)圖錄吸走,徐皓意念將暖流引到‘心元功’上,隨后便看到經(jīng)驗上漲了3點。
半根雞腿而已,還不是完整的雪花雞。
完整的雪花雞,估計有10幾點經(jīng)驗。
“以后我會天天吃的,吃到膩為止?!?p> 感受到內(nèi)心升起的對王騰龍的羨慕,徐皓平靜地跟自己說道。
略無慕艷意。
……
聚力已成,想得到后續(xù)的凝勁功法,兩條路。
一,拿三百兩銀子,買。
二,加入燕殺武館,成為正式弟子,免費獲得。
窮的要當(dāng)褲子的徐皓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第二個。
第二天晚上,徐皓看著掛機(jī)圖錄,燕殺腿那一欄。
燕殺腿(貳):3/1095(0.27%)
白天從王杏那里獲得了第二層功法,以及一套正式弟子的夏衫,類似金水幫的對襟短打,只不過精致許多,左胸口繡著黑色的燕子圖案。
這層皮就是在告訴大家:“這位爺是燕殺腿的正式弟子,聚力好手?!?p> 去鏢局和衙門領(lǐng)任務(wù),會減少很多不必要的驗證程序。
面對實力低下的敵人,對方會迅速理智地選擇投降或者逃跑,不會想不開非得找死。
當(dāng)然,順便宣傳一下燕殺武館的名聲,提高自家弟子的歸屬感。
“從今往后,你就是燕殺武館的人,外頭受了欺負(fù),可報我燕殺武館名號,自有人為你做主。”
王杏豪邁的聲音猶然回蕩在耳畔。
第二天,當(dāng)徐皓換上正式弟子的道服出門時,才真切感受到了武館弟子對普通人的威懾力。
譬如買黑豆饃和竹筒米漿時,小販直接將最好的遞了過來,諂笑道:“二郎哪里話,就當(dāng)王叔慶祝你成為正式弟子了,不收錢,不收錢?!?p> 推辭不過,徐皓只得收下。
左手竹筒米漿,右手兩個黑豆饃,邊吃邊喝走出買賣街時,無數(shù)道目光打量過來,大多友善且羨慕。
正式弟子,聚力好手。
隨便進(jìn)入一個幫派,輕輕松松就是小頭目級的存在。
對底層來說,這就是觸手可及的‘大人物’!
進(jìn)入武館,門房白叔遞過來三張紙,道:“這是鏢局、衙門領(lǐng)取任務(wù)具體流程詳述,以及各個可以掛靠的小幫的分析。”
白叔,就是第一天來時那個冷酷中年人,大名白正,疑似凝勁高手,也不清楚這種大頭目級的存在為何來看門。
但這和徐皓沒關(guān)系,他早就學(xué)會少說多聽。
雙手接過紙張,徐皓鞠了一躬,“勞煩白叔了?!?p> 聞言,白正臉色一緩,想了想,道:“我有一些指點,你要不要聽。”
“要?!毙祓┭劬σ涣?,凝勁級高手的提點,對如今的自己用處最大。
這時,附近幾個經(jīng)過的弟子頓時停了腳步,假裝在看風(fēng)景,悄悄豎起耳朵。
“你的功夫已經(jīng)到了家,但還缺少一個至關(guān)重要的東西,這個東西,決定你面對同級高手乃至比你更強的人時,是否能冷靜應(yīng)對,或者超常發(fā)揮?!?p> 白正伸出五根手指,往身前虛空狠狠一抓,道,“這個東西,叫兇性!”
“兇性...”徐皓若有所悟。
“兇性,可以養(yǎng)氣勢?!卑渍溃?p> “氣勢,來源于不停面對害怕,面對恐懼,面對你身子的戰(zhàn)栗,然后逐漸習(xí)慣,最后養(yǎng)成的東西?!?p> “它讓你在面對強敵時,不至于手忙腳亂,心慌意燥,緊張恐懼,而是迅速冷靜,迅速沉穩(wěn),然后……”
這時,白正眼中厲色一閃,徐皓頓時感覺一股無形的冰冷扼住了自己的喉嚨。
最后耳畔聽到一個冷漠的字節(jié):
“殺!”
徐皓腦海一震,再看白正,只覺這一瞬間的白叔有股猛獸般的擇人而噬之感。
兇厲,漠然!
徐皓腿突然一顫,下意識想軟倒,雙手微微顫抖,心臟窒息,腦海里一片空白。
此刻,徐皓清晰地感受到了,白正所說的‘兇性’!并且身體不受控制地產(chǎn)生了恐懼、戰(zhàn)栗、緊張等生理反應(yīng)。
紙上得來終覺淺,‘兇性’這么一體會,就感覺自己多么弱小。
心的弱?。?p> 這很正常,他只是空有猛獸之體格,而無猛獸之性的普通人。
白正這種,才是真正的武者。
好久以后,徐皓才舒了一口氣,
腳,微微發(fā)麻,心頭,猶有后怕。
幸好白正指點了自己,不然真去衙門接追緝的任務(wù),怕是一個照面就被殺過人的同階武者斬殺。
光是氣場一沖,自己的實力就得被削去七成。
一念及此,徐皓有些感激白叔。
這時,白正忽然招了手,
徐皓聽話走近,
只聽白正輕聲道:“養(yǎng)兇性的最快捷的方法,就是殺人,莫河就是一個很好的磨刀石,你去殺了他吧?!?p> 語氣平淡,仿佛是讓徐皓給他端一杯茶。
徐皓愣了兩秒,旋而沉吟不語,面露思索之色。良久后,他直起腰向白正抱了抱拳,道了聲謝,低頭邁步離開。
當(dāng)徐皓走后,
附近的幾個弟子圍了上來,其中一個憨厚老實的弟子憨笑道:
“白叔,俺也想要指點?!?p> 白正頭也不抬,說道:“滾?!?p> “好嘞?!焙┖竦茏愚D(zhuǎn)身就走。
“還好嘞。”
其他弟子撇了撇嘴,進(jìn)了門去。
心里頭卻不嫉妒徐皓,徐皓三個月突破聚力,已經(jīng)傳遍燕殺武館,板上釘釘能突破凝勁。這等天才,受到武館高手的一些特殊照顧,實屬正常。
……
“殺人……”
練功中途,徐皓魂不守舍,幾次差點木樁上從掉下。
在前世,殺人對他而言是個很遙遠(yuǎn)的東西,哪怕在校園被霸凌,他想的最過分的也只是打?qū)Ψ揭活D,而不是殺死對方。
而今天,殺人……
白正的說法很明顯,想要在武道更進(jìn)一步,兇性是必須培養(yǎng)的,沒有兇性的武者就像家養(yǎng)的狗,和野外的豺狼是兩種生物。
而養(yǎng)出兇性,不可避免的一環(huán)就是殺人。
徐皓想,或許,真正殺掉的,是生理上的恐懼與緊張,是性格里的婦人之仁,優(yōu)柔寡斷,是社會馴化出來的溫良恭儉讓。
“呼……”
吐出一口氣,徐皓抬頭望天,他在叩問自己的內(nèi)心:欲成逍遙之仙,先修飲血之武,而武道之欲成,殺人必不可少,那么殺人,可以嗎?
他想了很久,最后中午歇息時,出去買了一把匕首。
順便去找了尤哥一趟。
……
晚上回家,徐熙已經(jīng)準(zhǔn)備了一桌豐盛的晚飯,慶祝弟弟晉級正式弟子。
“過兩天請大伯他們來家里一趟,再慶祝一遍,他們要是知道了,估計心里頭會踏實不少,以前人家?guī)土嗽蹅兡敲炊?,現(xiàn)在你有出息了,也該讓人家知道,以后遇到困難,可以找咱們幫襯?!憋堊郎?,徐熙給徐皓夾著豬肉塊,絮絮叨叨地說著。
徐皓悶頭吃著,不時“嗯”地一聲,算是回應(yīng)。
快吃完的時候,徐皓正準(zhǔn)備回房,徐熙卻拉住了他,臉色有些緊張。
“怎么了?”徐皓看向哥哥。
徐熙咽了咽口水,“下午尤哥派人來了。”
“噢?!?p> 徐皓正了正色,“說了什么?!?p> “……”
徐熙盯著他,“莫老二昨天受傷了,現(xiàn)在在當(dāng)鋪后院養(yǎng)傷。”
“我知道了?!毙祓c了點頭,“哥你還有事嗎?沒事我就去睡了?!?p> 徐熙抓著他的手,“小皓,你……”
張嘴欲言,卻不知說什么。
徐皓看出來了,嘆了一口氣,輕輕拍了拍徐熙的手背。
“……”
兄弟倆靜靜站了許久,最后徐熙軟了下來,“小皓,你自己覺得沒問題就行?!?p> “嗯?!?p> 徐皓轉(zhuǎn)身回屋。
背后徐熙長嘆一聲。
……
夜,很黑。
無風(fēng),唯有青鴦樹時不時落下幾蓬花。
徐皓換了身衣裳,懷里揣著匕首,出了門去。
他知道,此一去,再無回頭路。
要么成仙,要么成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