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
就是熬湯,也得在邊上瞧著火候吧。
相較起來兇險十倍的煉丹,過程怎會如此簡潔?
鐘澄覺得,若不是這座爐子真如手冊提及般能做到全自動,就是有高人在施幻術戲弄他。
可他不認為仙俠世界會有這樣無聊的人。而且此刻身在房中,足跟觸地的冷硬,或是爐火騰揚的熱浪都無比真實。
“這可能真的僅僅是響應我期望而生的煉丹室,沒藏詭計,只為讓我渡過難關。難道是新穿越送的禮包?”
“話說起來,我是怎樣來這兒的,又該怎樣出去?”
墻上登時彈出一道不知道會通向哪里的門。
鐘澄嚇了一驚,打量著工房各處,試探著嘟噥道:“這里也太暗了吧?!?p> 理所當然地,一絲焰火平空掠過視線,隨即短暫停留在鐘澄身前,照亮了半間房間。
房間不大,除了上述的煉丹設備,剛好放得下忽然出現(xiàn)的真皮小沙發(fā),沙發(fā)旁立有茶幾。
突然間,鐘澄氣海中的真氣被瞬間抽干,害得他一陣反胃,干嘔了半日才緩過氣來。
看來在這座自稱“完美”的煉丹室內(nèi),煉丹術的基礎準則依然有效。
要憑空轉化出某種元素,例如煉丹用的靈火,或是對敵時的水法風法,均須付出與轉化元素相等規(guī)模的真氣作為代價。
類似西方煉金術中等價交換的法則。
煉丹室神奇地讓鐘澄轉化出復雜程度和所需真氣量,均遠超鍛體境所能的物品,卻無法增加他的真氣存量,因此他只得硬生生抗下氣竭的苦楚。
“不能再胡亂嘗試了。學堂里的講師們常提醒道,復雜高深的煉丹術須以高境修為為根基,不然術法越深奧,受的傷害就越大?!?p> “但只煉一顆學堂中幾乎人人都煉得出來的聚氣丸,想必最多是不成功,不至于會再一次被炸死。”
“煉丹須時兩個時辰,要是失敗了,也沒時間再作嘗試。唉,反正機會本就渺茫,一試何妨?”
謹慎起見,他甫將材料一股腦兒扔進丹爐內(nèi),便快步跑到門邊。
門外通往何處不重要,只須門本身夠堅固,能為他擋下可能出現(xiàn)的炸爐氣浪就成!
他再次確認了手冊上的指示,小心翼翼地一彈指頭,為丹爐燃起靈火,然后仔細觀察著爐內(nèi)火勢的變化。
這一定睛,竟再抽不開目光。
但見隨著材料溶化為液狀,繼而逐步凝固收縮,藥液周圍的焰火也自行飛騰滾動,變化奇幻瑰麗,自有節(jié)奏地調(diào)整著丹液每一分秒的受熱。
這絕對是原主,不,絕大部份學堂同窗也無法模仿的高端操作!
只瞧得火芒飛熾,宛如散蝶起舞,不覺間丹丸已然成形,乃是一顆隱隱閃爍著金光的赤紅藥丸,在爐火自滅后悄悄離了丹爐,飄浮到鐘澄手里。
兩個時辰,有這么快嗎?
他下意識握穩(wěn)丹丸。
下一刻,他又回到了被炸爐的煙灰熏得漆黑的煉丹房。
張開手掌,紅如晨曦的聚氣丸赫然在目!
鐘澄喃喃說道:“果然不是夢境,也不是幻象......”
他登時握緊拳頭。
“有了那間煉丹室,不只是明天的資格考試,難度再高的丹藥也難不倒我!當然,前提是材料得足,修為也得跟上。”
“或許有一天,我也能成為原主記憶中受全國同行景仰,號稱掌握世間一切知識的煉丹司首席?!?p> “就算仍然得當天子的臣屬,卻能享受榮華富貴,過上有保障的生活。假如境界步步攀升,甚至還有謀求羽化登仙的可能!”
“我自己又用不著掌握一切知識,把手冊上的丹方全解鎖就足夠了。進入煉丹司后,想必能有更多接觸丹藥的機會......”
便在此時,門外遙遙傳來雞啼,將他從幻夢中驚醒。
一絲晨光緩緩自門縫處滲了進來,提醒他新的一天已開始。
今日正是舉行資格考試的日子,假如鐘澄沒能在卯時趕到正堂,將會被立即取消資格!
他心下一凜,顧不得取盒盛載手中丹藥,劃開步子便往外跑。
兩刻鐘后,安平縣煉丹學堂正堂之上,長著把大胡子的考官正盯著新趕過來,氣喘兮兮的鐘澄,緊皺眉頭。
“這小子身子這么虛,就算丹藥煉得好,日后想必也很難承接煉丹司的日常任務。就是叫他去劈柴擔水,也未必能為?!?p> 但考官終歸是都城來的大人物,不至于因為第一印象不佳而埋沒人才。
目前代領煉丹司的國師大人就曾說過,司里寧可只收偏才,也不能請一大堆樣樣平均的庸人。
隨著圣上對煉丹之事興趣日濃,司里越來越需要別出一格的人才了!
當下考官溫言對鐘澄道:“你待在一旁,讓同窗們先作測試。”
鐘澄喘著氣嗯了一聲,自到墻邊旁觀。
只見眾同窗依序站到測試言語真假的金龍圖紙上方,先立誓丹藥出于己手,再交出丹藥由考官驗證。
考試耗時雖短,卻顯然甚為嚴格。每十個人中,竟然至少有三個人被考官搖頭否決。
霎時間得知六年苦學附諸東流,縱然痛哭求懇,亦無際于事,最多換來周遭同窗兔死狐悲的憐憫目光。
直看得鐘澄是一個心驚膽跳,先前的滿滿自信至少沒了一半。
畢竟“完美”煉丹室的丹藥是否真的完美,以他的眼力根本分辨不出,只知至少比原主的出品好。
至于過不過得了合格線,他可是全無把握。
順利合格的眾同窗中,不少人清楚鐘澄的真實水平,一直看不起憑關系進來的他,投射過來的目光充滿了冷嘲熱諷。
鐘澄只是淡淡的回視一眼,裝出一副十拿九穩(wěn)的樣子。
用他前世的話說,這叫輸人不輸陣。
而且同窗們怎么想并不重要,決定他能否通過測試的,是考官。
聽到自己的名字后,鐘澄不卑不亢地上前,有點心虛地站于金龍圖形上立誓:“圣天子在上,見證小人誠實無欺,此心光明?!?p> 接著雙手遞出丹藥,任由考官一手接過。
他低垂眼眸,以在考官眼里顯得恭敬,只怕看到對方眼中浮現(xiàn)出失望。
哪怕收獲淡然的拒絕,也比失望要好。
時間一點點過去。
正堂漸漸陷入沉默。原有輕聲細語的議論,彷如被巨力逐寸逐寸地碾滅。
每個人都察覺到,考官的默然不語有多么異常。
即便接受考核的不是自己,卻也唯恐被這緩緩下落的刀鋒重壓波及。
視線全轉移到鐘澄身上。
鐘澄暗地抹去掌心冷汗,忍不住抬眸一瞥,只見考官長袍袍擺極輕極輕地顫著。
對方在強忍怒氣?我煉的丹藥當真有這么差嗎?
鐘澄終于抬起了頭,寧被快刀斬首,不受慢刀割肉。
“懇請大人指教?!?p> 考官一抬手,正堂中的眾人呼吸立時一緊。
“這次測試,數(shù)你煉制的丹藥最佳?!?p> 考官面無表情地說道。
“你合格了!”
剛才眼帶嘲弄的生員們一剎變色。
鐘澄抑住心頭興奮之情,深深地呼出一口氣。
只聽考官朗聲說道:“下午的測試改至明日進行,請各位回去稍休,明早準時來此集合?!?p> 錯愕目光齊齊射至。感到頗不自在的鐘澄正想快步離去,只見考官猶豫半晌,低聲說道:“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