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無盡的黑暗

　　狄卿想多了。

　　在他的手即將觸到曉美的腰肢的剎那，曉美像一條美女蛇似的從他的懷中溜出去，紅撲撲的臉蛋蕩漾著激情的光澤。

　　“傻瓜，現(xiàn)在是大白天，再忍一忍，等到晚上。”曉美調(diào)皮地沖狄卿眨了眨眼睛，轉(zhuǎn)身打開行李箱，收拾隨身攜帶的衣服和物品。

　　狄卿艱難地咽下口水，盯著曉美的背影，又咽下一口水?！疤焯珶崃耍覜_個涼水澡。”

　　角落中立式空調(diào)無聲地吹送著清涼的氣息，套房中一點都不熱。狄卿猶如一個小偷似的，慌不擇路地沖進洗漱間，打開水龍頭，任由涼爽的清水在他的身體上肆虐。

　　他忘記脫衣服了。

　　“曉美，能幫我拿件衣服過來嗎？”狄卿難為情地站在洗漱間的門口，渾身濕漉漉的。

　　郭曉美正在忙著試衣服——晚上吃飯時穿，看見狄卿狼狽的樣子，咯咯咯地笑個不停，花枝亂顫，上氣不接下氣。

　　狄卿沒有心思欣賞眼前的美麗風(fēng)景線，窘迫地恨不得找個縫隙鉆進去。奈何“美麗女神號”密封性極其良好，找不到一絲縫隙。

　　曉美從狄卿的行李箱中拿出他的衣服，扔給他，又扮個鬼臉，接著試衣服。狄卿忙不迭地鉆回洗漱間，脫下濕衣服，擦干身體，換上干爽的衣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他望著鏡子中的自己。素顏的他稱不上英俊，卻十分耐看，而且越看越有味道。他不是一個特別在乎外貌的低俗人，但又有誰不想擁有令人羨慕的容顏呢？

　　突然，那股古怪的感覺又浮上狄卿的心頭。他蹙額皺眉，想要捕捉它，卻看見橢圓形的鏡子中央有里向外蕩起模糊的，水銀似的漣漪！

　　難以描述的恐懼陡然爬滿狄卿的全身，他的頭皮發(fā)麻，脊梁骨涼颼颼的，驚恐地睜大眼睛，呆若木雞似的盯著鏡子，好像被看不見的惡魔勾走了魂魄。

　　“狄卿，你好了沒？我用一下衛(wèi)生間。喂，我在跟你說話呢，你怎么不回話？做什么呢？”

　　曉美的聲音喚醒狄卿。他晃了晃腦袋，茫然地看著光潔如水的鏡子，感覺自己去了一個未知的國度。他使勁擠了擠眼睛去，確認鏡子沒有任何異樣，為曉美打開門。

　　“我叫了你好半天，你也不答應(yīng)我，在做什么嘛?！睍悦啦粺o抱怨地瞪了一眼狄卿，“咦，你怎么又出了這么多汗？是不是一個人偷偷地做什么壞事了？”

　　看著曉美不懷好意的笑容，狄卿漲紅了臉。他擦著曉美的肩膀，灰溜溜地逃出洗漱間，引來又一陣幸災(zāi)樂禍似的咯咯笑聲。

　　橘紅色的太陽將藍色的大海染成紅色，目力所及的海面上閃著粼粼波光。狄卿和曉美肩并肩站在游艇的甲板上，沉醉在夕陽的余暉中。

　　太陽沒入大海，遠處藍色的海面呈現(xiàn)出灰黑色，夜晚就要降臨了。

　　年輕的情侶手牽著手來到餐廳。身穿淺綠色休閑T恤，頭戴一頂淺綠色太陽帽的的Charlse沖他們揮了揮手，熱情地邀請他們與他坐在一起。

　　曉美時不時地看一眼Charlse那頂雖不顯眼卻十分醒目的綠色太陽帽。狄卿拉了幾次的她的手，暗示她這么看Charlse沒有禮貌。曉美貌似沒有察覺，依然我行我素。

　　Charlse與狄卿親切而自然地交談，頻頻點頭稱贊狄卿的觀點，好幾次甚至豎起了大拇指。

　　談了一會兒，Charlse朝吧臺揮了揮手，又一名身材窈窕，面容姣好的西方美女扭著腰肢走過來。她俯身聽候Charlse的耳語時，狄卿偷偷瞄了瞄她白皙的胸脯。

　　哎呦——，狄卿的腳背被狠狠地跺了一腳，疼得他差點叫出聲來。

　　肉體飽受摧殘，精神卻得到極大的滿足。狄卿沒有受虐的傾向，他高興是因為曉美吃醋了，因為曉美嫉妒了。這從側(cè)面證明，她深深地愛著他。

　　狄卿陶醉在幻想中，沒有注意美女調(diào)酒師已走回吧臺。等他回過神，調(diào)酒師托著一個銀色托盤回來了。她從托盤上取下三杯雞尾酒，依次放在曉美、Charlse和狄卿的面前。

　　還沒來得及說一聲謝謝，調(diào)酒師帶著一股特殊的香味擦著狄卿的胳膊走了。

　　“Ti，以及你美麗的女朋友，我正式地代表‘美麗女神號’歡迎你們，祝你們有一個美好的假期。”Charlse優(yōu)雅地舉著馬天尼杯，視線在曉美的臉上輕輕一點，落回狄卿身上。

　　“謝謝你，查爾斯，我很高興為你父親工作?！盋harlse·Wilson已贏得狄卿的好感，后者由衷地表達謝意。

　　“謝謝，Cheers——”曉美拖長聲音，好像跟Charlse很熟似的。

　　狄卿看見Charlse沖曉美露出一個——一個有點勉強的微笑，似乎有些不悅。他又悄悄地拉了拉女朋友的小指頭。這次曉美終于意識到Charlse的態(tài)度，有所收斂。

　　“美麗女神號”提供豐富且豐盛的食物，而且是自助式的。曉美拉著狄卿去取美食，Charlse一個人坐著，時不時呷一口芳醇的雞尾酒。

　　Charlse貌似對食物不感興趣，連著喝了好幾杯雞尾酒，卻一口食物都沒有吃。這令狄卿感到奇怪，但出于禮貌，他什么都沒問。

　　女人的胃好像深不見底的無底洞。曉美不停地吃，不停地喝，白皙的臉上泛著嬌艷的光澤，宛如出水芙蓉。

　　狄卿見Charlse沒有流露出厭煩或者嫌惡的情緒，便沒提醒曉美，任由她風(fēng)卷殘云地大快朵頤。狄卿吃了飽之后，一邊與Charlse聊有關(guān)工作的事情，一邊品嘗美酒。

　　游艇里面亮如白晝，外面卻已漆黑一片。

　　曉美發(fā)出淡淡的呻吟，好像有點醉了。狄卿唯恐她再說不該說的話，起身向Charlse告辭。Charlse沖狄卿點了點頭，說了句“祝你們有一個美麗的夜晚”。

　　狄卿將曉美的一只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摟著她的腰，離開了餐廳。沿著亮著淡黃色燈光的走廊而行，嗅著從曉美的身上散發(fā)出的混合香水和酒精的氣息，狄卿覺得自己也要醉了。

　　打開套房的門，將曉美放在床上，狄卿折回去，關(guān)上門。立在玄關(guān)處，狄卿望著曉美修長的身體，又開始心猿意馬。

　　他不是圣人，何況曉美也答應(yīng)了。但內(nèi)心有一個聲音在說此刻那么做是趁人之危，不是光明正大的行徑。

　　天人交戰(zhàn)之際，曉美的聲音飄進狄卿的耳中。

　　“卿，那個Charlse真是個奇葩，難道他不知道在中國綠色的帽子是什么意思嗎？咯咯——，依我看，他要么是個傻帽，要么就好這口兒……”

　　狄卿條件反射似的看向身后，緊閉的房門讓他松了口氣。他剛想走過去，脫掉曉美的鞋，她的聲音又飄過來。

　　“卿，對不起，我喝多了。不過，我答應(yīng)你的事情一定會做到的，現(xiàn)在放馬過來吧?？┛?p>　　狄卿的腦袋嗡嗡直響，咽了下口水，朝床上那具年輕美麗的身體走去。忽然，他感到一陣頭暈?zāi)垦?，雙腿軟綿綿的。他以為自己被即將到臨的幸福沖昏了頭腦，深吸一口氣，努力驅(qū)散那股虛弱感。

　　然而，他的腦袋暈得愈發(fā)厲害，眼睛也變得模糊起來，眼皮像墜著鉛塊似的，抬不起來。他的意識正在一點點地離開他的軀體，他踉蹌著向前邁了一步，砰的一聲摔到在地，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知覺。

　　壓抑，令人喘不上氣的壓抑。黑暗，令人絕望的黑暗。寒冷，令人渾身顫抖的寒冷。

　　狄卿猛地睜開眼睛，出于本能，揮舞雙手，張開嘴巴。冰涼的海水倒灌進肺葉中，擠壓其間少得可憐的氧氣。他劇烈地咳嗽，聲音被包裹身體的海水湮沒。他掙扎了幾下，嘴中吐出幾個泡泡，身體觸電似的抽搐。

　　真是天大的諷刺，他的生命力正在流入生命的海洋。

　　他努力睜開眼睛，想最后看一眼這個美麗的世界。驚鴻一瞥間，透過黑暗的海水，他看見一艘游艇，游艇的甲板上站著兩個緊緊摟在一起的人影！

　　狄卿瞪大眼睛，認出他們是Charlse和郭曉美！

　　一股無法形容的憤怒在狄卿的胸腔中燃燒，黑色的海水竟泛起紅色的光影。光影閃了一下，狄卿看見自己的軀體浮向海面。

　　不對！我明明在下沉，怎么可能看見自己的身體浮向海面？！

　　無窮無盡的黑暗涌來，無法描述的黑暗涌來，狄卿什么都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