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驗尸

　　大璽國提刑司。

　　龐丞相負(fù)責(zé)主持太子葬禮。

　　老皇帝本就病體垂危，聽聞太子死訊后雪上加霜，已經(jīng)昏迷不醒三天了，御醫(yī)已經(jīng)亂成一團(tuán)。

　　龐丞相把持了朝政，奉令監(jiān)國，如今在朝中一手遮天。

　　按照宮中規(guī)矩，提刑司裴少卿負(fù)責(zé)給太子驗尸。

　　太子的尸體被一塊白布蓋著停放在案臺上。

　　龐丞相派人嚴(yán)密把守提刑司，不讓任何人私自為太子殿下驗尸。

　　提刑司外面守衛(wèi)森嚴(yán)，被禁衛(wèi)軍重重把守，滴水不漏。

　　裴少卿正在穿白色驗尸服，麻利地帶上手套，蒙住口鼻，罩好束發(fā)。

　　驗尸房燈火通明。案臺上擺放著整整齊齊一排驗尸工具，鉗子，夾子，尖錐，毛刷，麻線，銀針......

　　裴少卿一層層剝開太子尸體的衣服，仔細(xì)地查驗。

　　除卻外面的暗金色鎧甲，內(nèi)襯是太子專用的黑色錦緞，金絲滾邊。繡著蛟龍的模樣，袖邊是緙絲花紋，暗云花樣。

　　腰間佩戴月白色束腰玉腰帶，這一塊玉腰帶，是當(dāng)年老皇帝在趙玉霆成年禮上送給趙玉霆的禮物，這塊腰帶已經(jīng)傳承了幾代帝王，是身份的象征。

　　這衣服不管是做工還是圖樣，都是百里挑一的太子專屬服飾。

　　這一點，可以作為驗證太子身份的其中一個證據(jù)。

　　墨發(fā)上佩戴素色羊脂玉簪束起的紫金冠。

　　尸體面容血肉模糊，已經(jīng)無法從容貌上辨識。

　　從專門記錄太子飲食起居的點簿里得知，太子殿下常年習(xí)武，尤其喜歡射箭，左手虎口和右手食指應(yīng)該有常年練射箭留下的痕跡。

　　裴少卿滿頭大汗，這具尸體虎口處并沒有練箭留下的干繭。

　　尸體的右手明顯是常年用刀形成的干繭，不像是射箭磨出來的繭子，位置不一樣。

　　從這一點看，各種特征都不像太子。

　　尸體后背上遍布刀傷，新舊刀傷重重疊加在一起，如同后背上爬滿了蜈蚣，很是猙獰。

　　太子深居宮中，又有暗衛(wèi)守護(hù)，從未聽說過太子殿下遇襲，這些舊傷又是哪里來的？

　　這大冬天的，裴少卿居然驗得滿頭大汗。

　　裴少卿繼續(xù)破開尸體，在胃里，裴少卿發(fā)現(xiàn)殘留了很多花生殘渣，還帶有濃烈的燒酒味。顯然死前一兩個小時吃了花生，喝了燒酒。

　　素聞太子殿下吃花生過敏全身會長紅疹。這胃里有花生，再次驗證這具尸體并非太子。

　　以趙玉霆的身份，宮中喝的都是精釀的桂花釀，不可能喝廉價的燒酒。

　　種種跡象都印證這具尸體不是太子趙玉霆。

　　裴少卿驗尸的手都有點發(fā)抖了。

　　“擦汗！”

　　裴少卿低著頭開始縫合尸體，驗尸工作已經(jīng)進(jìn)入尾聲。

　　裴少卿的小徒弟甄弟連忙拿帕子為裴少卿擦去額頭上的汗水，“師傅，有什么問題嗎？平常從未看見你驗尸時如此緊張。”

　　“閉嘴，這是太子殿下，能和普通人一樣嗎？”

　　甄弟勤奮好學(xué)，裴少卿經(jīng)常帶著甄弟親臨驗尸，甄弟也勤勉，很快就把裴少卿所教授的驗尸知識融匯貫穿?！昂闷婀?，太子殿下還有吃花生喝燒酒的習(xí)慣？”

　　甄弟恭敬地站在一旁，一邊記錄裴少卿要求記錄的要點。

　　甄弟拿著筆，在竹簡上寫上：死因是心臟被利箭貫穿，心臟破碎，后又從高處墜落，摔斷脊柱，多處肋骨刺破內(nèi)臟大出血死亡。

　　裴少卿驗完尸體滿臉愁云，心里越發(fā)不能平靜。

　　裴少卿正打算如實把查驗的結(jié)果記錄下來，除了讓小徒弟甄弟記錄的，他的發(fā)現(xiàn)，并沒有如實讓甄弟記錄。

　　龐丞相突然屏退左右，推門而入。

　　“學(xué)生見過老師?！迸嵘偾溱s忙作揖行禮。龐丞相使了一個眼色。裴少卿趕忙示意讓徒弟甄弟先出去。

　　甄弟只好先退出去。

　　龐丞相見四下無人，“少卿，不知道你查驗的結(jié)果如何了？可否先告訴老師你的判斷？”

　　裴少卿急忙跪地，“老師，以我多年的驗尸經(jīng)驗，學(xué)生可以證明這具尸體不是太子！”

　　龐丞相嚇得連忙制止裴少卿?！斑@里躺的人，必須是太子?！?p>　　“老師這是何意？學(xué)生不懂?！迸嵘偾湟呀?jīng)嚇得臉色煞白。

　　“哼，如果這里躺的不是太子，你我都得滅九族。按我說的去做?！?p>　　“可是，老師不是一向教導(dǎo)學(xué)生要實事求是，秉公執(zhí)法嗎？”裴少卿據(jù)理力爭。

　　“迂腐！你是書讀多了，還是腦子讀傻了？我說這里死的是太子，他就是太子，懂嗎？照我說的去做！你不是喜歡芊芊嗎？辦好這件事，我就把芊芊許配給你！”

　　“多謝老師！可是......”

　　“沒有可是，不許再查下去。如果你不想芊芊出事，不想我龐家出事，這件事往后爛在肚子里?！?p>　　“是！”

　　龐丞相怒摔袖子，給了裴少卿一個意味深長的眼色，又低頭和裴少卿耳語了幾句。

　　“記住了，尤其是左青！”龐丞相目光帶著狠戾。

　　“是，學(xué)生這就按老師說得辦！”裴少卿跪在原地，龐傲天已經(jīng)推門出去。

　　甄弟藏在驗尸房隔壁資料房，正好把龐丞相和裴少卿的話全部聽清楚了。

　　甄弟是個腦袋清醒的孩子，這種事事關(guān)重大，人命關(guān)天，這些話他自然清楚只能爛在自己肚子里。

　　裴少卿準(zhǔn)備了兩份卷宗，一份供百官查驗。一份為實錄卷宗，裴少卿悄悄地把它藏在提刑司的密室暗格中。

　　裴少卿拿起筆，把另一份驗尸卷宗重新潤筆修改了一遍。

　　裴少卿反復(fù)查看了幾次記錄，確認(rèn)完美無缺以后，才把這份筆錄封裝起來，以備接下來接受百官檢驗。

　　左青躲在提刑司大門外石獅后，正巧看見龐丞相從提刑司走出來。

　　事情越發(fā)成迷，提刑司又在龐丞相手中把控，左青今日也是抱著試試看的態(tài)度，來拜訪裴少卿。

　　裴少卿剛剛收好驗尸卷宗，甄弟前來稟報：“師傅，暮云閣的左大人求見?！?p>　　裴少卿深吸了一口氣，舒緩了一下情緒，換做氣定神閑的樣子。

　　“讓他在會客廳等我，別怠慢了?！?p>　　“是！師傅?！?p>　　左青坐在提刑司后院的會客廳。甄弟已經(jīng)給左青沏了一杯雨前龍井茶。左青在皇宮中是出了名的風(fēng)雅，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精通。

　　左青難得來提刑司，過去左青是太子伴讀，和趙玉霆關(guān)系非同尋常，朝中官員都很樂意結(jié)交左青，加上左青又是文人雅士。

　　裴少卿早已猜出左青的來意，老遠(yuǎn)的走來，又和左青互相作揖還禮。

　　“左大人怎么突然光臨我提刑司，讓我提刑司蓬蓽生輝??！”

　　裴少卿笑著說道。

　　“裴大人，我今日前來，也是為了殿下的事，不知道裴大人驗出結(jié)果沒有？可否讓我再私下緬懷一下太子殿下？”

　　“這......恐怕不妥吧！”

　　裴少卿有點為難。

　　龐丞相已經(jīng)交代不要讓任何人私自查驗太子尸體，還特別叮囑尤其不要讓左青查驗。

　　“裴大人這是何意？我乃太子伴讀，和太子殿下感情篤厚。太子殿下對我有知遇之恩，左青實在不忍太子這樣英年早逝?！?p>　　“左大人請理解裴某的苦衷，近幾日想來拜別太子殿下的官員數(shù)不勝數(shù)，陛下特別有令，不得打擾太子殿下清凈?！?p>　　左青見裴少卿阻攔，也只能陰沉著臉不再追問。

　　“既然左大人不放心，少卿倒是可以把剛錄好的卷宗給左大人過目，按理卷宗暫時不得示人，倒是有些不合規(guī)矩了。”

　　裴少卿說著，把藏在袖子里偽造后的卷宗遞給左青。

　　“多謝裴大人！”

　　左青拿著卷宗認(rèn)真翻閱，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翻看了良久，左青才陰霾地返回暮云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