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杰隨即指了指院中,吩咐劉志:“你取找些火油過來,把這些東西燒了。記住不要讓其他人進來?!?p> 劉志側(cè)頭看了眼,見院中殘骸遍地,數(shù)十頭黑狼只剩下皮包骨頭,形狀詭異,心頭一顫,慌忙道:“好的,小的這就去。”
話落,他匆匆離開。
顧杰看著劉志的背影,身上熱浪微微浮動。
他問筆記本:“此人可信嗎?”
【目前可信】
顧杰這才散去內(nèi)氣。
沒一會,劉志去而復(fù)返,提著兩桶火油,將地上的狼尸付之一炬。
大火燒得濃煙滾滾,引起不少巡邏幫眾前來問詢。
顧杰不得不親自出面,將這些人打發(fā)走。
但濃煙實在是太大,加上焦臭味嗆人,想不注意都不行。以至于他這頭剛打發(fā)走一撥人,又會有另一撥人前來詢問。
到最后,甚至引來了樓杰的軍師,楊先生,楊世舉。
此人帶著三個手下,一路快步趕來,到場后本打算直接進院子,結(jié)果瞧見顧杰在門口站著,才停下腳步。
雙方隔著階梯對視片刻,顧杰淡笑開口:“楊先生找顧某有事?”
楊世舉環(huán)視一圈,見顧杰院中的仆從都被趕了出來,此刻正站在門口角落,唯獨不見劉志,頓時眼神微瞇。
他面無表情道:“顧供奉,幫主派我來問你,這是在干什么?”
“楊先生莫非是老眼昏花了?”
顧杰笑了笑:“這么大的煙,當然是在燒東西。”
“燒什么?”楊世舉追問。
顧杰看了他一眼:“燒狼尸?!?p> “為何要燒?”
“用完了,處理一下。”
“這是玉樓幫舉全幫之力為你籌集的黑狼,你說燒就燒了?”
“你也說是為我籌集的,我為什么不能燒?”
“你!”
楊世舉眼神一沉:“顧杰!你莫要以為得幫主看重,就能無法無天!五十二頭黑狼價值匪淺,東西雖然是幫主給你的,但用在了何處,怎么用的,都得一筆一筆說清楚!”
顧杰看著他:“這話是幫主讓你問我的?”
“這是我身為幫主幕僚,問你的!”
楊世舉毫不相讓,冷聲道:“你最好說清楚,否則,怕是底下兄弟不服?!?p> “事關(guān)異常,不好講。”
顧杰語氣平淡。
他不知道楊世舉為什么突然來找事,但無論如何,他也不可能坦誠相告。
此人精于算計,觀察敏銳,若是照實說了,難保此人不會聯(lián)想到城外的尸體。
瞧其態(tài)度,真到了那一步,此人必定不會為他保密。
說不定,還有可能向飛龍軍告發(fā)他,構(gòu)陷他是妖人黨羽。
因此,他索性將一切推給異常,料想此人聽到這話,應(yīng)該不會再追究了。
結(jié)果讓顧杰沒想到的是,他話音剛落,楊世舉就冷笑出聲。
“不好講,那我便自己去看?!?p> 說著,楊世舉竟是抬腳上階,就要往里進。
顧杰看著他走過階梯,一路走到自己跟前。
楊世舉怡然不懼的看著顧杰。
雙方擦肩而過,楊世舉一腳邁入門檻。
“楊先生。”
顧杰開口叫住他。
楊世舉回頭看來,也不說話,就那么望著顧杰,臉色冷淡。
顧杰平靜開口:“若是顧某從前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還請你見諒?!?p> 楊世舉面無表情,不置可否。
顧杰走近幾步,低聲道:“以黑狼抵御異常,乃是我因緣巧合下學會的一種秘術(shù)。此法不能傳開,否則難免招人非議,還請楊先生止步,就當給顧某一個面子?!?p> “......給你個面子?”
楊世舉看著顧杰,冷笑一聲:“你如今是幫主面前的紅人,又高居供奉之職,怕是要不了多久,都能騎在我頭上作威作福了,還需要我給你面子?”
......這是覺得我搶了他的地位,讓他在樓杰面前失了話語權(quán),所以爭風吃醋,來找我麻煩?
顧杰心念轉(zhuǎn)動,臉上卻是不動聲色。
他道:“無論怎么說,楊先生都是前輩,顧某豈敢對您作威作福?”
“你都拾掇幫主把馮家滅了,還有你不敢的事兒?”楊世舉冷聲道。
顧杰微微瞇眼。
少頃,他淡淡開口:“......楊世舉為什么要找我的麻煩,他是不是與馮家有舊?”
“老夫和馮家沒有半點關(guān)系!”
楊世舉還當顧杰是在問他,臉色冷漠,矢口否認:“老夫只是憤慨你拖著玉樓幫行如此險惡之事,為我?guī)椭袘K死的弟兄不平!”
這話倒是冠冕堂皇,一開口便占了大義。
但楊世舉不知道的是,顧杰這話根本就不是問他的。
顧杰眼神掃過筆記本,很快知道了來龍去脈。
原來,楊世舉突然上門找麻煩,的確是因為馮家之事。
不過并不是因為他和馮家有什么秘密關(guān)系,而是因為,放棄報復(fù)馮家,選擇和談,是他給樓杰出的主意。
明面上,楊世舉是玉樓幫的賬房先生,實際上玉樓幫上上下下的開銷花費,都由樓杰親自統(tǒng)籌,一應(yīng)出納事宜,也由他的真正心腹把控。
楊世舉只是被樓杰推到臺前來的樣子貨,是為了堵住幫內(nèi)悠悠之口,彰顯樓杰‘任人不唯親’的擺設(shè)。
他真正的身份,其實是樓杰的幕僚之一。
這也是為何,樓杰對他口稱軍師的緣故。
幕僚的職責就是獻策,往日幫中大小事宜,基本上都是楊世舉和另外兩人提供建議,樓杰綜合考慮后做決定。
原本這次也是如此,結(jié)果半途中,顧杰卻鼓動樓杰改了主意。
對于七位堂主而言,這種事無關(guān)緊要,反正是和是打,都是樓杰決定,他們只需要照做就行。
但對于楊世舉來說,顧杰改變了樓杰的決定,就是動搖了他的權(quán)威。這樣的行為,等同是給了他一巴掌,還有搶他的飯碗的可能。
之前在城外,他本想表現(xiàn)下自己的敏銳觀察力,結(jié)果卻被顧杰提及異常,堵得下不來臺。在那時,他就有些不滿顧杰了。
后來樓杰改變主意,楊世舉還去勸過樓杰,詳細陳說了厲害,妄圖讓樓杰改變主意。
只可惜他根本不知道樓杰的真實目的是奪取《血元術(shù)》,所以無功而返不說,還險些惹得樓杰發(fā)火,弄得很是灰頭土臉。
如果僅僅是這一兩件事,楊世舉還能忍下來。
但侄子的死,讓他忍不下這口氣。
昨夜圍攻馮家,玉樓幫死了三名武師,其中就有他的侄子。
此人原本是留于駐地之中,守衛(wèi)總壇,是楊世舉主動要求,說要讓侄子隨行,保護樓杰,樓杰才勉強答應(yīng)。
顧杰看到這里的時候,其實是很驚訝的——這人頭前還堅決反對玉樓幫圍攻馮家,并且多番諫言阻止,怎么突然間,就默認了這事,還主動把侄子硬塞進隊伍中來?
筆記本對此有詳細的解釋。
【楊世舉此人善察言觀色,在勸說樓杰失敗后,他敏銳發(fā)現(xiàn)樓杰的態(tài)度有翻天覆地的變化,并且不像是沖動的樣子】
【結(jié)合他對樓杰的了解,楊世舉判斷樓杰此行勢在必得,并且把握極大】
【他當機立斷,決定讓侄子混口湯喝——改變不了一件事的時候,就抓住機會撈好處,這是他的習慣性做法】
在顧杰看來,這樣的做法并沒有錯,他甚至報以認同的態(tài)度,覺得異地處之,自己也會這般決斷。
遺憾的是,人算不如天算。
楊世舉沒有料到,這場十拿九穩(wěn)的戰(zhàn)斗,偏偏就死了三個武師,其中還好巧不巧的,就有他侄子。
這事兒說到底,是楊世舉聰明反被聰明誤。
但楊世舉不這么認為,他覺得如果不是顧杰鼓動樓杰反悔,他侄子就不會死。
顧杰對此只覺荒誕。
——把自己的過錯,歸結(jié)于別人,妄圖以此來減輕負罪感,這樣的人在前世屢見不鮮。
他沒想到,穿越一遭,居然還能再次遇到這種混賬玩意。
明知道這次是真刀真槍的干,既然你硬要把侄子塞進來搶功勞,當然得做好他人頭落地的準備。合著你光想著拿好處,臨到出了事,就全怪到我頭上?
還特么因為這事兒,專程來找老子的晦氣?
顧杰原本以為,楊世舉是不爽樓杰為自己一個人的事情,發(fā)動全幫籌集黑狼,所以過來刁難自己。
如果把玉樓幫比作一個股份公司,樓杰此舉,就是公器私用,為他顧杰一個人謀了私利。
拿人手短,吃人嘴短,顧杰得了好處,自然不好發(fā)作。所以哪怕楊世舉步步緊逼,他也不想把事情鬧得太難看。
可看了筆記本的解釋,顧杰是真的差點被氣笑了。
又不是老子求你幫忙,你還想老子為你的貪婪買單?
你哪兒來這么大的臉?
念及于此,顧杰態(tài)度驟冷。
他看向楊世舉:“你可知道,這院子是幫主予我的別院?!?p> 楊世舉聞言一愣,似乎被顧杰話鋒突轉(zhuǎn),弄得有些詫異。
不過他很快冷笑一聲:“這別院也是玉樓幫的財產(chǎn),我身為賬房,自然有權(quán)利查看!”
顧杰看著他,看了好一會,突然笑起來。
楊世舉被顧杰笑得心頭一跳,但臉上卻是不弱氣勢:“你少跟我裝腔作勢,明白告訴你,今天就算你說破天,我也要一看究竟!”
言罷,他直接越過顧杰,往里走去。
他身后的三個手下亦步亦趨,跟著他魚貫而入。
一步,兩步。
楊世舉邁過門欄,正要從回廊往院子中走。
突然,他聽到身后響起顧杰的聲音。
“我思來想去,發(fā)現(xiàn)此事的確是我錯了?!?p> 楊世舉腳下一頓。
“哦?”
他回過頭來,眼中露出淡淡的快意,似乎是覺得,顧杰這話是在向他服軟。
楊世舉看向顧杰,臉有得意:“那你倒是說說。錯在哪......”
呼!
話音未落。
烈風迫面!
楊世舉只覺眼前紅光驟亮,白氣蒸騰之間,仿佛炙碳般的赤紅拳鋒筆直朝他砸來!
他臉色瞬間白透,嘴里驚恐大叫:“顧杰!你瘋了嗎!我可是......”
嘭!
沉悶的炸裂聲瞬間響起!
楊世舉尖叫一聲,猛地捂住頭,結(jié)果卻感覺到有水潑在自己腦門上。
就這么抱頭等了會,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還活著。
他顫巍巍的睜開眼,正有些驚疑不定,一轉(zhuǎn)頭,就看到自己身后的手下保持跨步的姿勢,轟然倒地。
碎裂成渣的骨頭凌亂灑在地上,廊柱上留下大片放射狀血跡。
楊世舉摸了把臉,抬手一看,才發(fā)現(xiàn)剛才淋在自己腦袋上的根本不是水,而是一堆紅白黃混合的液體。
他腰桿一軟,險些滾到,好不容易才抱住柱子,跌坐在地。
嘭!
嘭!
又是兩聲炸裂聲響起。
楊世舉猛地顫了兩顫,又被淋了一身污穢,卻連一半個字都不敢說。
他靠在柱子上,驚恐的看著顧杰,看著瞬間斃命的三個手下,一張臉沒了人色。
顧杰慢條斯理的甩了甩手,心念一動,手掌愈發(fā)紅亮,其上的血液迅速被蒸發(fā),一股蛋白質(zhì)的焦臭味伴隨血腥味傳出,飄進楊世舉的鼻子。
楊世舉連聲干嘔,又飛快捂住嘴巴,臉色愈發(fā)恐懼。
顧杰淡漠的看著他:“你問我錯在哪兒了?”
“我錯就錯在,太給你臉了!”
顧杰走過去,將他提起來。
楊世舉腿軟得都站不住,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卻被顧杰單手又拽了回來。
他牙齒打顫,渾身發(fā)抖,嘴里口齒不清的道:“顧,顧杰,你要想清楚,我可是幫,幫主的幕僚!是玉樓幫的賬房先生!”
顧杰沒有說話,緩緩抬起手。
熱浪蕩開,指間迅速升溫發(fā)紅。
楊世舉隔著半米,甚至有一種對著滾燙紅碳的感覺。
他嚇得肝膽欲裂,說話都沒了邏輯:“不,不要,繞我一命,顧杰,繞我一命!”
顧杰淡漠的看著他,將手攥成拳頭。
“顧供奉!手下留情!”
就在這時,一聲略顯熟悉的大呼響起。
顧杰微微側(cè)目,就見到樓杰的親衛(wèi)疾奔而來。
此人一路跑到門口,抬腳欲進,又猛地一頓,縮回了腿,站在了門口。
顧杰目光抬起,落在他臉上:“何事?”
顧杰的語氣和煦,說話間還笑了下,一副溫文爾雅的樣子。
前提是,不去看他手上的楊世舉,和周圍的一片狼藉。
親衛(wèi)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他沒有想到,顧杰在被抓到對楊世舉行兇的當場,居然還能如此云淡風輕。
這小子難道是瘋了嗎?
筆下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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