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大儺

　　“啪！”空中突然一聲王禹謨如今早已聽不到的麻鞭響，軍陣后方的墓道突然幻化為一座巍峨繁華的盛唐宮闕。

　　“紫宸殿”。

　　宮闕正殿和兩側偏殿的廊檐下，身穿朱紫袍服、腰圍玉帶的達官顯貴嚴肅注視著被夾逼在中間的王禹謨，廊檐后伶俐的艷裝宮女蓮步輕搖，來往穿梭。

　　“啪！”麻鞭再響。

　　廊檐中憑空涌出數百個身穿紅襖麻裙，戴著樣貌兇惡面具的少年，左臂上掛著一個沉甸甸的麻布袋，右手探入其間，目光同樣注視著王禹謨。

　　“啪！”麻鞭三響。

　　正殿中突然撲出一個高大的人形，素麻高冠，極度丑陋兇惡的女巫面具上四只金瞳射出尺長光焰，穿著熊皮，左熊掌執(zhí)戈，右熊掌執(zhí)盾。正對王禹謨：“儺、儺、儺、儺……”

　　“唰——”數百少年的手甩向天空，密密的豆粒不間斷地從王禹謨頭頂落下。

　　“五百侲子灑豆打鬼。嫫母方相逐鬼。這是場唐朝宮廷的大儺。鬼打鬼嗎？可現(xiàn)在是鬼在打人，有用嗎？”當當突然說道。

　　“唐朝的大儺？這是在拿我過年？”密密的豆子灑落在工裝外的金光上，確實激起了如水花一樣的金光閃動，但效果也僅此而已。

　　王禹謨哭笑不得，突然醒悟過來：“你能看到？”

　　“所以他們不屬于神秘生物?！碑敭斠惨粶?，隨即拿出了最合理的解釋。

　　“甲作食雜，巰胃食虎，雄伯食魅，騰簡食不祥，攬諸食咎，伯奇食夢，強梁、祖明共食磔死寄生，委隋食觀，錯斷食巨，窮奇、騰根共食蠱，凡使一十二神追惡兇，赫汝軀，拉汝干，節(jié)解汝肉，抽汝肺腸，汝不急去，後者為糧……”五百侲子手里不停，豆子繼續(xù)砸向王禹謨，口中齊聲誦唱。

　　“能看到本地鬼，你這也是殺熟——”王禹謨輕笑著再次從背后摘下大錘，目光越過前方軍陣，盯向飛到正殿前直面他的方相。

　　前后都是些陶瓷制品，有吉金在破邪，都禁不住他的大錘，但此時的方相讓他產生了危機感。

　　這個長得奇丑的老女人褪去了身上的熊皮，扔掉了武器，玄衣朱裳，右臂上穿著的紅黑色嬰兒竟然活了過來。

　　嬰兒赤裸的身體徐徐向前蠕動，讓自己的后腦和嘴終于脫出了方相的手臂，凌空趴伏著，兩只如象大耳和過腳面的雙臂展開，赤紅如勾的手爪閃動著金屬光澤，白色的眼珠毫無神采，鼻頭卻向著自己的頭部方位不斷翕動。

　　“魍象，也稱罔象，狀如小兒，赤黑色，赤爪，大耳，長臂，喜食死人肝腦?！碑敭斦J出了那個詭異嬰兒的來歷。

　　“你只是一枚芯片，這些資料又是哪來的？”王禹謨終于忍不住問道。

　　如果在彩虹城還可以解釋為從網絡上找到的，這里水平距離彩虹城可有千數來公里。

　　“儺！儺！儺……”方相右臂高舉猛然下?lián)]，指向王禹謨。

　　“呼?！笨罩信糠镊拖笸蝗话l(fā)出一聲吸食豆腐腦的聲音，長長的雙臂前端，紅色指爪閃耀著金屬光澤，向著工裝的頭部凌厲劈下。

　　“誰知道呢？

　　再問就是一言難盡，要從盤古開天地說起。”顯然當當也不清楚為什么。

　　“叮叮?！蓖跤碇兪种械拇箦N已經掄成了一個銀色光團，和同樣快如光暈的魍象指爪密密撞擊在一起。

　　雄渾的力量和超過一半音速的反應，不僅舉重若輕而且可以以一錘敵二爪。

　　王禹謨尚有余力，但卻并未下死手。

　　從千年前為了開辟彩虹城探索地下世界開始，所有人幾乎每天都在戰(zhàn)斗，在以生命相搏，他也不例外。

　　對一個存在了2億多年的地下空間，進化出什么樣的生物都不必驚訝，只管專心清除。但直到彩虹城F1層初成，暗獸仍舊綿延不絕。

　　五百年前，已發(fā)展到F3層的彩虹城外出現(xiàn)了巨魔，之后出現(xiàn)了差點徹底攻陷彩虹城的神秘生物。

　　兩個月內，人類數量從八百萬縮減到五十萬，彩虹城F3和F2破壞殆盡，剩余的人口和力量龜縮回F1，死守著通往F2的通道，已瀕臨滅絕！

　　但那只綠神已似乎殺夠了，離開了彩虹城。

　　隨之誕生了獵人這個專門的職業(yè)，開始主動清理彩虹城的周邊，直到在彩虹城下五百公里發(fā)現(xiàn)了深淵的存在。

　　巨魔和神有來源，不是偶發(fā)事件。

　　那是何等的恐慌。

　　這些都是本地原生鬼，再兇惡猙獰也有份香火情。

　　先搞清楚祂們會不會有計劃地主動進攻彩虹城。

　　畢竟這里是帝王陵，從當野和當壙的表現(xiàn)來看，這里的大BOSS肯定神智清晰，自己主動侵入祂的領地，顯露些實力就夠了，無需表現(xiàn)出敵意。

　　“儺！儺！儺……”方相嘶啞的丑陋的聲音高喝著。

　　“叮叮叮……”大錘的銀色光團，和魍象的指爪繼續(xù)密密地撞擊在一起。

　　“甲作食雜，巰胃食虎……”五百侲子手里不停，豆子繼續(xù)砸向王禹謨，口中的誦唱一遍又一遍。

　　王禹謨漸漸覺得不對，在他前方的人俑軍陣開始披上一層吉金光澤，正在向著青銅材質轉變，而且數量呈倍數增長。

　　數百的扁平軍陣竟在短短時間內達到上萬，兩側也出現(xiàn)了十具八牛弩。

　　以自己的反應和速度，這些未必會如何自己，對方這是想清晰掌握自己的能力底線。

　　只為了達到自己掌控一切的目的，不顧犧牲，也完全不相信其他人的意愿、甚至好意，典型的權力獨裁思維，也就是所謂帝王心術的一部分。

　　心煩，不慣你臭毛??！

　　大錘陡然突破魍象雙爪中路的阻擋，直直搗入祂的胸膛，無聲而入。

　　王禹謨看著完全楔入魍象袖珍胸膛內的大錘，不由皺起眉頭。祂竟然在大錘直進的剎那未做抵擋。

　　“祂愣了千分之八秒?！碑敭斀o出了準確數據。

　　但這不是王禹謨想要的。

　　“為什么？”王禹謨依舊皺著眉頭，掃向周圍的鬼怪，看到了祂們看向自己的目光中，那一絲還未完全褪去的驚詫和恐懼。

　　只能是那瓣桃花！

　　王禹謨擰眉，怒！

　　“呀——”王禹謨大錘高舉，撲向前方百米外的萬人青銅軍陣。

　　“當當當……”大錘沒放過任何一支射向自己的粗大弩矢，全部磕在矢尖側方，讓其轉向。

　　倏然而至三十米內，身形左右擺蕩，大錘閃爍銀光耀眼，轉向的弩矢，暴射向兩側廊檐下的朱紫權貴、少兒、宮女。

　　既已開始戰(zhàn)斗，就要殺伐果決，不需要考慮對方身份，都是敵人——他們也都不是人。

　　“轟，轟，轟……”大錘猛擊在大陣前方微凸陣勢后，一面面阻擋他沖入陣中的人高吉金大盾之上。

　　但也只是聲音轟響，前后大盾疊加的軍陣巍然不動。

　　同時，王禹謨被正面大盾所阻，后方的軍士已在更多大盾的掩護下，向著他的兩側有序包抄，最后必然呈包圍之勢。

　　如此軍陣堪稱訓練有素。

　　“青銅密度每立方米8960千克，與真人等大小的人俑體積0.059立方米左右。

　　軍士青銅俑替過五噸，青銅大盾重兩噸左右，擊退效果需要力量十倍。軍陣前后十層疊加，擊潰效果需要百倍力量。”

　　當當在示意王禹謨把工裝的操控權給自己，雖然二者可以發(fā)出同種強度的力量，但當當可以更快的反應和速度，發(fā)揮出大錘的更大威力。

　　“不行，我要親自打她的臉！”王禹謨果斷拒絕。

　　“她？”當當詫異，王禹謨?yōu)槭裁刺匾庥闷渌Z言說出是“她”？

　　“你不覺得兩側廊檐下，那些朱紫權貴們長得有點太秀氣漂亮了嗎？初唐，可是個遍地關隴糙漢子建功立業(yè)的時代。”

　　王禹謨三輩子，除了做研究外，從來不是個精細的，但他太熟悉那塊土地上人們的風貌了。

　　“我受了女人天大恩惠的氣，必須從她這里出了！”

　　“啊——”王禹謨一聲大喝，一錘再次砸在面前的大盾上，隨著大錘甩出去的慣性，身形陡然倒著高高飛起，越過后方人俑們竭力舉起的大盾上方。

　　胳膊一抖，后方手中耷拉的大錘，劃過一個長長的圓弧，從王禹謨的更上方甩過，瞬間到了他的前方，王禹謨倒飛的身形被陡然拽正，迅疾抽臂，大錘重新在手。

　　終于再次用到了工裝的力量，調整身形角度，踏在下方一名舉盾人俑的肩頭，舉錘，向著前方如電橫掄、跳蕩、力砸。

　　“鐺啷啷——”

　　不絕于耳的碎裂聲，前方高舉直劈的三米長的森寒斬馬刀叢，崩塌！

　　一錘敲塌腳下軍士俑的后腰，王禹謨落入前方打開的斬馬刀軍士俑陣中，大錘橫擺，毫不留手，軍士俑的腰腿和砍來的斬馬刀同時崩裂。

　　“鐺啷啷——”

　　直步深入，四周只有大錘高速掄出的銀色光暈和密集的崩裂聲，斬馬刀陣破潰的范圍瞬間擴大。

　　終至全部被打碎在地，然后和后方的盾陣同時一晃消失。

　　足以證明自己的實力和決心，也消了大半的心火，未再進攻前方的長槊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