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有只狗叫將軍
武田也背著老人的靈體在街上健步如飛,身后跟著同樣跑得飛快的金毛。
一道氣息如狗皮膏藥一樣黏在屁股后,窮追不舍。
老人平沼春馬身上的咒力已經(jīng)被拔除,現(xiàn)已恢復(fù)正常,就是靈體有些渙散,恐怕留在世上的時間不多了。
“好快!”
戶津石美盯著前方的黑點,瞳孔微縮。
她已經(jīng)用盡全力在追趕了,卻始終沒有拉近距離,反倒是被對方有點甩開的架勢。
“跑什么…我又不是吃人的怪物,就是打個招呼而已?!鄙栽S,戶津石美看著青年帶靈體拐入了一片居住區(qū),停下了腳步。
這種地方,道路錯綜復(fù)雜很適合神不知鬼不覺的溜走。
話雖如此,她可不打算放過武田也。
她對這個青年起了一絲興趣。
說著,將一根銀針猛地扎入自己脖頸。
一息間,她臉部包括四肢暴起青筋,腰身微微下沉,精神高度集中。
再次拔足狂奔時,速度比之剛才簡直翻了數(shù)倍。
嗖—
穿行的身影,甚至發(fā)出了氣爆的破空聲。
“甩掉了?”
另一頭,武田也步入一條小路,回頭望向路口,心頭輕松不少。
“年輕人…我是不是給你帶來了麻煩?”背上,老人嘆息道。
他知道自己已經(jīng)死了,也記得自己意識被咒力感染后的所作所為。
“對不起。”
“沒事的。”
武田也感到了他的自責(zé)。
靈體若是由于某種執(zhí)念長時間滯留,就會被無形中的負(fù)能量感染,從而演變成咒靈。
這是不可抗的因素。
尋常生物的意志,很難抵擋這種黑化的侵蝕。
負(fù)能量無孔不入,會將自身情緒的弊端無限放大,直至失去自我。
腳邊,大金毛伸出舌頭,搖起尾巴,同樣喘著粗氣…
這個毛孩子倒是沒有變成咒靈,很單純。
世俗間的負(fù)面愿力,就好似病毒,會寄宿在靈體之上…靈體相當(dāng)于是媒介,但也有一些靈體不是生物魂魄所化,更加純粹,就是人世間的‘惡’滋生出來的。
呼!
說著,一股風(fēng)力蕩漾開來,一道黑影落在了左手邊的墻頭,半蹲著身子。
正是那個女人。
武田也面容一僵。
“腿腳不錯…但還是被我追上了。”戶津石美有些得意的露出了笑容。
“……”
“你把他的咒力剝離掉了?”見老人的樣子,女人一愣,神色古怪:“這人是你親戚?”
“不是?!?p> 武田也搖了搖頭。
“那就有趣了…以你的實力沒必要做這種雞毛蒜皮的瑣事吧?連這種等級的咒靈也管?”
在戶津石美看來,武田也完全擁有瞬秒這個咒靈的實力,偏偏對方?jīng)]有消除靈體,反而費(fèi)力不討好的將咒力拔除了,根本就是在浪費(fèi)時間。
“就算是將咒力去除干凈,他的靈體最終也會消失…除非是有神靈點化,否則做什么都無濟(jì)于事。從他抗拒不了咒力的那一刻,就已經(jīng)失去了希望…”女人提醒道。
她看得出來,眼前的大男孩似乎有救老人的意思。
但對方不可能不清楚這是無用功。
“還有一點,就算短暫恢復(fù)了正常,因為被咒力同化過,如果放任他不管,會有更大的概率產(chǎn)生靈變,而且潛在的危險也會更大…屆時,他本身的意志會徹底消散,成為某種非人的災(zāi)害。”
“所以呢…他必須驅(qū)除?!?p> “我指的是抹殺掉?!?p> 戶津石美說著,從墻上輕飄飄的跳落在地,走了過來。
“年輕人,把我放下來吧…她說的沒錯,我要為自己的行為贖罪?!逼秸哟厚R拍了拍武田也的肩膀,安慰道。
“汪汪!”
金毛對近處的女人叫著。
“能不能給我點時間?”武田也苦笑一聲。
“可以,但你要……”
戶津石美似乎知道他會這么說,剛張嘴要提出自己的要求時。
突然,面前的青年和兩道靈體在視野中逐漸模糊成一灘陰影,再定晴一看,影子已經(jīng)與夜幕融為一體,就這么眼睜睜的離奇消失了。
女人一驚,第一時間看向了自己腳下踩著的地面。
無形之中,她中招了!
附近的地面殘留有淡淡的法力波動。
“這是什么術(shù)式?”
疑惑了一句后,她臉上表現(xiàn)出一股嗔怒。
有一種被戲耍的羞辱感。
“想跑?做夢!今天不抓住你,我戶津石美就不混了!”
言畢,從衣服里掏出一塊特制的香根,用打火機(jī)點燃后,一縷白煙飄起,聚而不散。
仿佛一條白線,延伸至某個方位。
女人見狀,當(dāng)即遁走。
……
另一頭,武田也帶著老人來到了一處湖邊密林,站在一處山坡上。
“我給你帶來了一個東西?!蔽涮镆矊⒗先朔畔?,掏出了那張老舊的寸照。
上面是平沼春馬小時候,抱著自己養(yǎng)得那條狗,一臉笑容的情景。
只是很可惜,老人看不到。
“它叫將軍,是我父母在我十二歲的時候,送我的生日禮物…它對我來說,就像是兄弟?!崩先擞檬种该掌?,渾濁的眼球猶如陷入了某種美好的回憶,不知不覺泛起了淚光。
“那時…還沒有所謂的導(dǎo)盲犬,你能想象一個瞎子,別人眼里的殘疾,在那個時代,會遭受多大的惡意嗎?就算是父母一直有意的保護(hù)我,但也沒辦法讓我徹底與外界隔離。而它的出現(xiàn),就仿佛黑暗中的一道曙光…拯救了我。雖然在外人眼里,它就是一只寵物,但它卻是我的親人。我悲傷的時候,它會安慰我,高興的時候,它會和我一起玩?!?p> “你養(yǎng)過狗嗎?”
老人忽然對武田也笑問道。
“沒有。”
“它們真的很通人性,比人要單純,在它們眼里,你就是它們的全世界?!?p> “我和將軍經(jīng)常會睡一個被窩,每次都會將被子沾滿狗毛,因此遭到父母的責(zé)備…還有,在天冷的時候,它的身體真的很暖和,比火爐還要熱。有它在,每次入睡前,我的被窩里都很熱乎…”
老人一邊說著,一邊蹲下來,摸著金毛。
狗狗則伸出舌頭,舔舐著他的臉頰。
“那種感覺,應(yīng)該很好?!蔽涮镆惨姞?,附聲道。
他就像是一個晚輩,靜靜在聽著長者絮叨的言辭。
“十二月九號,我記得很清楚,那一天將軍停止了呼吸,我抱著它的尸體和它說了很多話,我一直在哭,停不下來的哭…父親想要將它埋進(jìn)土里,我卻不讓。我看不見它的長相,只能通過家人的描述,和自己指尖的觸感,來在腦中遐想…它下葬的那一天,我從未有那么一刻,無比期盼自己是個正常人,沒有眼疾,能好好看一看它的模樣…“
一滴滴淚水順著臉頰滴落在地。
“你的家人不止將軍一個?!?p> 武田也望著金毛,說道。
雖是如此,從老人的筆記上得知,有了正經(jīng)的導(dǎo)盲犬機(jī)構(gòu)后,包括這只金毛在內(nèi),一共有三條狗狗成了他的‘眼睛’。
但恐怕在其心中,都無法和將軍相比。
那是有點不一樣的情感。
“是啊。”
平沼春馬回過神來,擦了擦臉,“年輕人,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該走了?!?p> 他要去尋找剛才那個女人,去懺悔,去贖罪。
他不想給武田也添麻煩。
他知道,后者一直在跟著,就在附近。
“用我的眼睛吧…看看它,看看這張照片上的將軍?!?p> 老人剛轉(zhuǎn)身,背后響起了武田也的聲音。
瞅著平沼春馬動容的神態(tài),武田也笑容燦爛:“我有辦法讓你看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