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華盛頓街10號私邸,燭光將餐廳烘托得極其溫馨。
餐廳正中央,放著一張六尺寬、九尺長的大桌子,桌上用紅色綢緞來布置,上面擺著來自奧科克和奧迪奧制造的各種各樣的珍寶似的餐具,在燈光映照下閃閃發(fā)光,真是琳瑯滿目,美不勝收。
今晚,男主人范德比爾特再一次缺席了家庭晚餐時間。
平常,夫婦倆都會帶著家里的幼齡孩子一同共進晚餐,像威廉那種成年且已婚的孩子,除了新年期間,是不必與父母同桌進食。
大桌子另一端,女主人索菲婭坐在椅子上,神情木訥,對面前的晚餐表現(xiàn)出沒什么食欲的樣子,眼睛不時瞟一眼斜對面的家庭教師妮娜。
她并沒有因為在后院當面詆毀家庭教師的名譽感到羞愧。
經(jīng)過她最近這段時間暗暗觀察,妮娜身上有一種不同于這個家里其他女子的獨特氣質(zhì),而她那風致韻絕的姿色,又更襯托出了這種氣質(zhì)的與眾不同。
索菲婭只要一想到,書房內(nèi),這位與眾不同的女子可能與自己的丈夫之間存在某種“風流韻事”,即便她在傍晚后回房換了一條十分淡雅的長裙,也難以叫人喜歡她。
妮娜端坐在小科尼身旁,偶爾低聲糾正小科尼幾樣用餐禮儀。
眼光所到之處,也會顧及自己所教導的另外四位幼齡孩子。
除此之外,她故意避開索菲婭那端視和滿含敵意的眼神,總是低著頭,安靜用餐,盡量不招人注意。
整間餐廳里面,只有餐具碰撞所發(fā)出的叮當響。
吃罷晚飯,妮娜照例是要繼續(xù)陪伴孩子們在宅子里面漫步溜達半個鐘,教他們一些睡前讀物內(nèi)容,然后便讓各自孩子的貼身仆婦帶他們回房沐浴睡覺。
那邊,仆人房。
從后院返回房間,柯西諾洗了一把臉,就坐在寫字臺前的椅子上,和塔克一起愉快地啃面包,聽他講述這一個月,他所經(jīng)歷的趣事。
小塔克興致勃勃的對柯西諾說起小科尼在學??偸钦{(diào)皮,被老師罰站教室角落的趣事。
在這個時代,教師的權(quán)利是非常大的,以至于他們可以懲罰不聽話的學生。
這一點,柯西諾也有所了解。
只是他現(xiàn)在心里面在擔心一件事:若是妮娜來問他,該怎么解釋呢?
方才,在后院,索菲婭將家庭矛盾的矛頭直指她,很顯然,妮娜是頭一回聽見這等荒唐可笑的攻擊,她是那么柔媚,說話時總是笑容拂面,聲音也很好聽,就像晨間快樂的鳥鳴。
“柯西諾!你是不是對這間房不太滿意呢?”
小塔克啃完一個面包,抱著咖啡,見柯西諾眉頭緊皺著,便是從凳子上傾身過來拍了拍他手臂問道。
這會工夫,柯西諾已經(jīng)吃了兩個面包,喝了一杯咖啡。
他長松了一口氣,眨眼道:
“住在曼哈頓唯一的優(yōu)點,就是不用每天乘坐輪渡在史坦頓島與曼哈頓之間往返。
但是,如果可以選擇,我還是喜歡住在史坦頓島山頂豪宅,因為早晨一睜眼,就可以從窗戶望見一片鮮活的世界?!?p> “哦?”小塔克恍然大悟。
“所以你還是更喜歡住在山頂?shù)臅r候,從屋內(nèi)望出去,可以看到海灣的景色,梯田景觀和山下的渡船碼頭?”
“是的,”柯西諾微笑著點頭,因為史坦頓島才更有煙火氣。
那時,他每天下班返回仆人房,就會趴在窗臺上,眺望窗外的大海和海灣,港口、長島、紐約市、哈得孫河、澤西海岸、水道以及紐華克和伊麗莎白鎮(zhèn)旁熙熙攘攘的船只一覽無余。
而現(xiàn)在,這間仆人房是半地下室,沒有窗口,還不如住在客棧的上等房。
客棧的上等房,有窗戶,推開窗,就可以看到附近的賭場、酒吧。
“對了,塔克,我在曼哈頓第六大道54號的約翰客棧租了幾間客房,給報社員工暫住,那間客棧附近就是曼哈頓最熱鬧的賭場、酒吧、咖啡館聚集的地方。
正好我還有兩天假期,這兩天,如果你能找到機會,就跟我去我租的客棧那邊玩兒,我?guī)闳ゾ瓢衫锩骈L長見識。”
“呀!你要帶我去酒吧?”小塔克驚訝地嘴巴一張,一口咖啡從嘴巴邊沿流出來。
小家伙意識到咖啡流出來,嘿嘿笑著抬手用手背揩掉。
“嗯,史坦頓島遠離了紐約的喧囂和灰塵,咱們沒有業(yè)余生活,而曼哈頓與史坦頓島不同,既然咱們搬來曼哈頓居住,就得一點點融入這座熱鬧的城市,再說,你已經(jīng)是個小小男子漢,將來,你成年后可以少飲酒,但是得知道,酒吧里面都是干什么的地方?!?p> “哇!太棒啦!”
小塔克拍著小手掌,愉快道:
“是的,我聽艾倫先生說過,他說,酒吧里面,忙碌的老板在忙著調(diào)制加冰塊的潘趣酒、薄荷朱莉酒、波爾圖葡萄酒和馬德拉白葡萄酒珊格瑞、蘋果棕櫚酒和杜松子混合酒等各種雞尾酒,我認為,那位酒吧老板的動作是非常嫻熟的?!?p> “肯定是!所以,塔克,從現(xiàn)在起,每天晚上,你不僅要花大量的休息時間學習英文與算數(shù),還得同時掌握一些其他方面的知識,加上一些基本的社交認知,將來成年后,才能成為能賺很多錢的男人。
現(xiàn)在,我們房間有了寫字臺,以后,你每天晚上可以把科尼的書包拿過來,我教你英文和算數(shù)?!?p> “謝謝你!柯西諾……”
小塔克總是那么的感性,又是奔過來激動的抱住了柯西諾以表示感激。
那傻孩子氣的動作總是能溫暖柯西諾孤獨的心。
“嗯,好啦,現(xiàn)在,我要還錢啦,你借給我的2美元旅費,我就不算利息了喲?!?p> 柯西諾從口袋里面掏出幾張美元,取出2美元遞給小塔克,再取出3美元遞過去,“這是蘇珊阿姨愿意提供小皮箱的報酬,她要是不問,你就別告訴她,自己存著當零花錢?!?p> “嘿嘿嘿……,不客氣啦?!?p> 小家伙接過5美元,開心地趕忙奔到衣柜前,打開衣柜,再取出自己的小鐵盒,將5美元整整齊齊放進鐵盒子里邊,再把鐵盒藏進衣柜某個不易被發(fā)現(xiàn)的隱秘角落。
這一幕,看得柯西諾是咧嘴好笑。
雖說蘇珊大媽的房間可能就住在隔壁,即便她與塔克是母子的親密關(guān)系,老船長也有規(guī)定,任何人都是不允許隨便進入他人房間,更何況是來搜查他們房間的衣柜。
次日,柯西諾也是早早的起床。
小塔克因為沒有休息日,所以早晨起床后便是一頓忙亂,穿好衣裳便沖進了洗手間,如廁后出來,便站在洗臉臺前邊,對著鏡子,咧開兩排潔白漂亮的小牙齒,用鹽水漱口,洗臉,整理頭發(fā)。
每一個動作都做的像個小紳士。
“晚上再見!柯西諾,我去工作了哦?!?p> “哦,晚上見。”
目送小塔克像個兩點一線的上班族,風風火火的沖出了房間,柯西諾才起床,不緊不慢地開始洗漱。
鹽水入口之后,淡淡的鹽味充斥著整個口腔,說不上是一種什么感受。
忽然間,柯西諾就想到一件事:
“比起青霉素,人人需要的牙膏,才是最為迫切的生活日用品?!?p> 洗完臉,柯西諾用毛巾擦著臉頰和手上的水漬,搜索了一遍知識庫,世界上第一支牙膏并不是寶潔生產(chǎn)出來的,但寶潔卻生產(chǎn)出了加氟牙膏。
興許可以考慮找他合作生產(chǎn)牙膏。
柯西諾帶著這些零零碎碎的思緒,在房間里面吃完面包,出門前去報社。
剛走上地下室外面的石階,就看到幾道人影站在廳堂里面。
他還有點好奇,他們?yōu)楹尉奂趶d堂,或許是因為他拾級而上的腳步聲的提醒,站在廳堂里面的幾道人影不約而同回頭朝階梯這邊望過來。
隨后,就看到了小科尼指著從地下室走上來的人影,像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似的,聲音響亮道:“你們看!騙子出來啦?!?p> “科尼!還不曉得他是不是真的利用他人的成果欺瞞大眾……”
隨著這道低聲呵斥,柯西諾看到了這聲音的主人。
那是老船長家常年在外求學的奧黛麗小姐,她正值豆蔻年華,生的極其漂亮,在柯西諾的印象中,她的舉止風度端雅穩(wěn)重,合乎上流社會新貴族女性的身份。
“奧黛麗小姐,您何時回到曼哈頓的?”
柯西諾在同這位千金打招呼的同時,目光從一群看熱鬧的小屁孩臉上掠過,最后在妮娜臉上稍作停頓,并對她投去一抹笑容,這笑容,似乎也只有妮娜才看得懂。
“……今天是周六,城里學校周末雙休,所以孩子們希望去皇后大道,參觀你們報社?!蹦菽绕届o道。
“可以呀。”柯西諾愉快應(yīng)道。
奧黛麗纖手輕揚著手里的一份報紙,目光冷淡地掃了掃走過來的華工。
“我手中的這份世界報,刊載了一則華爾街金融專欄股票文章,署名是你,請問,柯西諾,你當年來到美利堅,也才8歲,這幾年,在我父親身邊工作,也沒有接觸過金融街的股票知識,怎么可能寫得出如此專業(yè)的股票文章?”
“奧黛麗姑姑!你不用問啦,肯定是他抄別人的!”小科尼高聲諷刺道。
聽到小科尼如此高聲的嘲諷和揭露,站在這群小屁孩邊上的小塔克,神情十分緊張,并不斷對柯西諾投來“你快點離開”的警告眼神兒。
但奧黛麗卻是不打算輕易放過,被家中一群孩子嘲諷是“守財奴”,“小偷”的華工。
她收起報紙,輕嘆了一口氣,略微挺直腰肢,略顯豐滿的少女身材頓時凸顯出迷人的輪廓,慵懶的道:“現(xiàn)在就去你們報社,我要親耳聽聽你的解釋,親眼看你寫第二篇金融專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