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月是故鄉(xiāng)明
崖洞間一片沉寂,唐國人善決斗,但決斗必須是一對一,不得有旁人插手,想到此處蘇玄會心一笑,對著崖間眾人,說道:“公平本應該相對,我給了寧缺與夏侯決斗的公平,可誰又該給一位西陵客卿公平呢?
在坐的諸位,無論哪一位出手,都會直接扭轉戰(zhàn)局,所以我既然能保證道門不出手,那大先生是不是也應該保證書院的諸位先生不會出手?!?p> 他很清楚這是個注定,沒有人會去遵守的約束,作為寧缺本命的桑桑,必然會大放光明,如此一來書院便會無理,介時觀海搖鈴便是有理。
李慢慢眉頭微微皺起,他的臉上浮現(xiàn)出了些許的無奈,對于寧缺他還是有些不放心,但思慮良久后,他說道:“蘇先生,你多慮了。小師弟與夏侯決戰(zhàn),那是小師弟他自己的事情,我們又豈會插手呢?”
蘇玄啞然一笑,而后看向了崖洞內的寧缺,說道:“哪怕你那位還在洞中的小師弟,會死在夏侯的槍下也是如此嗎?”
李慢慢回答道:“那是自然的道理!”
崖洞內,寧缺雙眼泛紅,魔道氣息流轉于周身,但隨之便被崖洞內的浩然劍意轉化,浩然劍一法衍化萬法,入魔既然在萬法中,那自然能夠被其轉化。
寧缺十分清楚,武道巔峰境界的夏侯有多么不好殺,他若去與夏侯決斗,很有可能會死,他真的不能死去。
崖洞外李慢慢也是察覺到了崖洞內寧缺的情緒,他隨后對著寧缺微微一笑,說道:“可我并不認為,我家小師弟會敗給夏侯,我家小師弟的運氣,想來沒有那么倒霉才對?!?p> 他是后山的大師兄,難道在寧缺快要死在夏侯槍下之時,他真的會見此不就嗎?若真到了那時,他很希望與入了六境的蘇玄一戰(zhàn)。
雖然他并不怎么會打架,可他學東西想來很快,所以相信到了那時,他已經(jīng)學會了打架。
蘇玄看著崖洞內在入魔與清醒間反復徘徊的寧缺,又看了眼書院后山,諸位先生后,說道:“寧缺的運氣確實很好,可大道無常,世間的本就沒有什么事情早已注定,我們不過在奮力追逐自己想要看到的有常,或是無常罷了?!?p> 躺在椅子上,看了許久的夫子,笑著說道:“大道無常,僅從此言,你便超越了,那座青山中的那些人,蘇先生你在等你的有常,我也在等我的有常,那既然如此我們就應該順其自然。”
自寧缺被關入崖洞起,他就相信寧缺,會頑強的活下去,在過去的無數(shù)年里,他看了很多的人,在看人上他頗有些心得,自然不會看錯。
當夫子開口的那一刻,李慢慢很自覺的領著君陌還有陳皮皮,朝著崖下走去,因為李慢慢已經(jīng)得到了想要的結果,一個對于寧缺而言,比較公平的環(huán)境。
待到李慢慢一行走后,蘇玄揮手便是一道無形的屏障,擋住了朝著崖洞內傳遞到聲音。
蘇玄看著正在下山的金烏,說道:“可大道不僅無常,大道更為無情,因大道無情,固能運行日月,可世間之中的月何在呢?”
一方世界之中誕生神靈,本就是應該之事,可運行日月的神靈,有了自己的情感,難道還能保持對天地萬物的無情嗎?
桑桑不是問題,有了感情的桑桑也不是問題;而有了感情的桑桑,還能擁有運行日月的權利,那便是最大的問題。
夫子不復剛才的平靜,飲了二壺酒后,方才說道:“大道無情,運行日月,我想那月定然很美,世間有月輪國,人間一年有十二個月,蘇先生我很想知道,你是否見過那輪明月呢?”
只要存在過,那必然會留下很多的痕跡,可無數(shù)年來,他在人間卻從未見過那輪明月,可若明月從未存在于世間,那為何人間一年月十二個月呢?
蘇玄眼眶有些濕潤,他看著青天下,爬上了枝頭的繁星,看著空蕩蕩的夜空,說道:“那輪明月我當然見過,在我的深深的記憶中,如同刀刻斧鑿一般,月是故鄉(xiāng)明!”
他怎會沒有見過月呢?
上輩子當夜幕遮天,抬頭便可見月,可這方世界舉目四望不見月。
“月是故鄉(xiāng)明!”夫子思索著蘇玄的這句話,而后說道:“明者,日月也。日月輪回,光暗交融,生生不息,自然之理。法入末時,夜臨,月現(xiàn)。既然你曾經(jīng)的世界有月,那么世間自然也應該有月,只是世間的月何時才會凌空。”
日月循環(huán)本是個樸素的道理,昔年于西陵看守藏經(jīng)閣時,他與那位創(chuàng)建了魔宗的光明大神官,一同到知守觀翻看天書,在明字卷天書中,曾對月的出現(xiàn)做了預言,佛祖也曾在明字卷上做出了注解,可時至今日他也未曾參悟出,明字卷上對月的預言。
蘇玄聞言,亦是飲酒數(shù)斤后,說道:“當永夜來臨,明月凌空,介時月自然會出現(xiàn)。”
夫子問道:“那永夜又何時出現(xiàn)!”
冥王是昊天,昊天是冥王,永夜本就天上那位,收割修行者的手段,可除了酒徒與屠夫,誰也沒有親歷永夜,而酒徒與屠夫,又一直躲著不讓他找到,他自然不知道昊天會于何時發(fā)動永夜。
蘇玄抬頭看著夜空,回答道:“天上那位,從天上來到人間的時候。”
夫子又問:“天上那位,何時來到人間?”
蘇玄只是笑笑不再回答,因為他不想回答,所以他便不再回答。
隨后蘇玄與夫子兩人相視一笑,而后暢快大笑,似乎都明悟了什么了不得的道理一般,只是大笑過后便是一陣沉默。
沉默得有些可怕!
那道無形屏障外!
葉紅魚著正在與夫子交談的蘇玄,心中很是羨慕,西陵與書院的關系雖然不太和睦,可能夠與夫子坐而論道,也是一件美事,在世間哪怕是名頭響亮的老一輩修行者,也不敢說能夠與夫子坐而論道。
等了許久的葉紅魚,看著那道仍未散去的無形屏障,于是便拉著身旁的莫山山,坐在了崖洞外面的椅子上,看著崖洞內寧缺不斷的入魔,又不斷的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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