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豐盛的飯菜,小八子吃得沒滋沒味。
這小子倆眼珠,有意無意的總朝門外瞟,給小橋爹倒個(gè)酒都能走神……
小橋爹桌子底下踹了他好幾腳,總算把心猿意馬,一顆心早已飛鍋屋里去的小八子踹清醒了些。
“給你馬叔倒上!今個(gè)這酒口感不錯(cuò),挺勻乎。”小橋爹打著哈哈,又瞪了小八子一眼,這個(gè)不讓人省心的小子。
“是挺勻乎!這紅薯干子酒不上頭!下午沒啥事。佰興兄弟多喝點(diǎn),咱今個(gè)不醉不歸!”
馬大錘多精的人呢!啥看不見?他是啥都裝沒看見,啥都甭講啦,喝酒吧!不喝倒你,咋能顯得我馬大錘熱情好客?
倆人咋咋呼呼,你來我往,吵得太陽都落山了!
小橋爹打著酒嗝,瞇著眼睛,瞅著趴在八仙桌上,打著呼嚕的馬大錘,心里那個(gè)得意。
“大錘兄弟,再來,再來……”小橋爹隔著桌子,晃了幾下馬大錘的肩膀,看他還呼呼大睡。小橋爹嘴角能翹上天。小樣!想把我灌趴下,哼哼!
馬大錘閉著眼,扯著齁,這演技沒去演電影,真白瞎了。這家伙心里早就罵上了,“來,來你個(gè)大頭鬼啊!你他娘的就是個(gè)酒桶!喝不過你,還和你喝,我傻啊!”
“他嬸,我走了!你甭送了!”小橋爹和小蘭娘打了招呼,兩條腿打著擺子,晃晃悠悠就走。
“叔,錯(cuò)了!門這兒呢!”小八子扯著門都找不著的小橋爹喊上了。
“錯(cuò)了?呃……我沒喝醉咋還錯(cuò)了呢?”小橋爹回頭給了小八子一個(gè)腦瓜崩,小八子捂著腦袋一陣齜牙咧嘴。
“嬸,你們回吧!放心,我叔有我呢。叔,小心!這有樹……小心坑、坑……”
小橋爹真掉坑里了!
小坑也是坑啊,疼得小橋爹,捂著迎面骨,就罵上了,“你娘的小八子,咋扶的?彈你個(gè)腦瓜崩,你他娘的還記仇咋地?”
小八子心里七上八下,這親相的,就沒一句準(zhǔn)話,這是成了,還是沒成???
小橋爹腳下畫著十字,渾身濃烈的酒味。
倆人踉踉蹌蹌出了七里馬村。
“哭喪著臉干嘛?”
小八子嚇了一跳,扭頭看到小橋爹沒事人似的。
嗤啦!小橋爹點(diǎn)根佛子嶺,狠狠地抽了一口,緩緩?fù)铝藗€(gè)眼圈。
“叔,你沒喝醉……”
小八子眼睛瞪得滴溜圓,腦子有點(diǎn)轉(zhuǎn)不過彎。
“醉了,也沒醉!老馬喝醉了,我就要喝醉!不然,主人家面子不好看!”
小橋爹屈指彈去煙灰,又遞到嘴邊抽了一口,也不管小八子聽沒聽懂,又接著說,
“八子,事成了!”
小八子一頭霧水!事咋就成了?就沒人說親事成了!叔不會(huì)說醉話吧?
可叔眼睛亮著呢!不是醉話!
“你看你那慫樣,咋對(duì)自己沒信心呢?”
小橋爹笑著罵了小八子一句,不緊不慢地走著,“就知道你不明白里面的道道,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臉上就寫仨字,成沒成?
那鴨**好吃嗎?別以為那鴨**不好吃,多少人想吃都吃不上!**,就是腚!啥腚啊,就是親事定了!
你馬叔如果給你夾個(gè)鴨腿,我也不會(huì)和他喝恁多的酒,還扯啥犢子?腿,就是退!
這三里不同俗,十里改規(guī)矩的。小子,你還嫩了點(diǎn)!學(xué)著點(diǎn)……”
小橋爹是沒喝醉,可也喝得八九不離十了!這人喝多些馬尿,話就多,一句話翻來覆去說,耳朵都能聽出繭來。
小八子暈暈乎乎,幸福來得太突然,他愛死鴨**了!
就是鴨**有股子臊味,總有些鴨屎的臭味,倘若味道好點(diǎn),小八子會(huì)更喜歡!
起了風(fēng)!走在前面的小橋爹,也不理傻笑個(gè)不停的小八子,裹緊中山裝,絮絮叨叨中,加快了腳步。
凜冽的北風(fēng)呼呼刮起來,鉆進(jìn)脖棱鯁、褲筒子里,小橋爹*不住打個(gè)哆嗦。
小橋爹知道,風(fēng)停的時(shí)候,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就會(huì)來了。
“守成兄弟,老馬兩口子,還有小蘭那孩子,對(duì)八子沒啥意見!就看恁這頭啥意見!你看,你和嫂子要不要見見小蘭這孩子?”
小橋爹用毛巾擦下頭上、身上的雨水,笑著對(duì)大個(gè)子兩口子說,心情好得不得了。
門外,剌骨的雨點(diǎn),摻雜著似雪似冰的鹽粒子,在門前的燈光下,肆意地涂畫著斜線,沒完沒了。
“佰興兄弟,也行。啥時(shí)候聽你老媒紅安排。看好就挑個(gè)日子,把小定辦了?!?p> 大個(gè)子沒啥想法,八子這孩子滿意就好!
可大個(gè)子媳婦想看看,兒子可別被狐貍精迷了眼,自己也要看得順眼才行,婆媳湊一起就犯嗆,這日子還會(huì)消停?
“這場雪估計(jì)小不了!等雪停,干手干腳的,再讓小蘭那孩子過來!”
小橋爹知道大個(gè)子媳婦的心思,做父母的,操不夠的心,總以為孩子還沒長大……
小橋爹要走,大個(gè)子送到大門外。
“八子,提馬燈送下你叔!”
“不用!這路走幾十年了,地上亮黃的,能看著……”
風(fēng)越吹越猛,雪越下越密,雪花也越越大!
小村的夜,格外寂靜,平日里總會(huì)叫上幾聲的土狗,早早躲進(jìn)門洞里。
雞叫兩遍,小橋爹就醒了,披上棉襖坐起來,挖鍋旱煙抽得滋滋響。
窗外,雪花簌簌地不斷下落。偶爾咯吱幾聲,肯定是枯枝被積雪壓斷。
“下吧!冬天麥蓋三層被,來年枕著饅頭睡。這‘棉被’蓋得越厚,來年麥子就長得越好!明年就會(huì)有個(gè)好年成!”
小橋爹聽著房間里此起彼伏的呼吸聲,笑著、想著……
小橋娘雞叫三遍就起床,幾個(gè)孩子還在夢里。
清晨,雪還在飄……
天地白茫茫一片,十里井村除了白色,還是白色。
房頂上、院墻上堆滿了厚厚的一層積雪,院子里也有,足有半尺深,小橋爹踩在上面,咯吱咯吱響。
小橋爹掃完院里掃院外,房頂上的積雪,也用竹竿捅下來。
架子車?yán)撕脦滋?,小橋爹喘著粗氣,解開扣子敞著懷,積雪倒在院外的空地上,堆得像小山一樣。
“大妮爹,小橋叫不醒!這搗蛋孩子咋恁困?”
“睡著好叫,裝睡的孩子哪叫得醒?瞧我的!”小橋爹還能不知道小橋,暖哄哄的被窩哪舍得出來!這小子沒厥**,小橋爹就知道他拉啥屎!
“快吃飯,等下堆雪人、打雪仗、攆兔子去!”
“我也去,我也去!”
小橋光著**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