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沒那么有所謂
今早一開手機就看看凱爺留言給我,說豆媽又介紹個女孩兒給我,要不要見見。我迷迷瞪瞪想都沒想就回復(fù)一個字:好。
這兩年不怎么抗拒相親這個事兒了,肯定有年紀(jì)變大的成分在,脾氣變好了,沒那么張牙舞爪。七大姑八大姨不管誰介紹女孩子給我,都去,隨叫隨到。沒有任何消極成分,純粹是從概率角度分析。即便月老真安排一個白娘子給我,也得有途徑派發(fā)給我不是,所以我開始發(fā)動廣大群眾介紹女孩子給我,不錯過任何一個遇見白娘子的機會,萬一呢。
雨停了,還是冷,不過沒昨晚那么冷。想到要相親,出門前把頭發(fā)梳了梳,又戴上了我的IT男專用大黑框眼鏡。很多人都說我眼神兒過于犀利,包括我媽。這種眼神兒在工作環(huán)境大家會覺得你專業(yè),但是相親的時候,沒人愿意坐在名偵探柯南的對面。
地點當(dāng)然約在44號,小宋看見我戴著黑框眼鏡見怪不怪,非常主動的在拿茶具的時候多配一個茶碗。
凱爺轉(zhuǎn)發(fā)了豆媽的信息給我:招文玉,本地人,27歲,歷史系碩士畢業(yè),博物館工作。
豆媽是個有意思的人,不記得這是第幾次介紹女朋友給我了,沒十次也有八次,每次都是介紹本地人給我,每次都不成,她還是契而不舍,精神可嘉。我不是個有地域歧視的人,我人生的一半時間在南方,最南。一半時間在北方,最北,所以對兩地的風(fēng)土人情都十分適應(yīng)。但怎么說呢,假如一個人從出生、讀書到工作一直在同一個地方度過的,我還是覺得地域文化寬度不夠。比如我五十多歲的姑姑一輩子都在我們縣城做婦產(chǎn)科醫(yī)生,第一次去香港玩,溫度不喜歡,吃的不習(xí)慣,語言聽不懂,回老家見人就說香港不好玩,沒啥好玩的,熱死人,東西難吃。希望歷史系的招小姐會是個例外。我就琢磨著跟歷史系高材生聊什么?從秦始皇開始扯么?
手機上給凱爺回了個OK的手勢,離約定時間還早,就自顧自的泡上茶,邊喝邊琢磨聊天話術(shù),這也算是職業(yè)病的一部分。姑娘比約定時間晚到了半個多小時,她嘴上說著抱歉的話,肢體語言、面部表情看不出任何歉意。怎么說呢,行為學(xué)角度分析:一、她社會屬性還不成熟,不會掩飾情緒。二、沒把我當(dāng)根菜,掩飾都懶得掩飾一下。
我爽快的打圓場道:“沒事沒事,這個點是塞車的?!?,社會人,說漂亮話是不需要打草稿的。內(nèi)心戲卻是:“姑娘,還可以再敷衍一點兒嗎?”
這么一起意,我打算也給她個下馬威,沒問她要喝什么。就兀自開始泡起茶來,倒掉了上一泡茶渣,燒水煮杯子又倒了一包茶葉進去。等水開的空檔,我又瞄了她一眼,博物館的工作性質(zhì)決定了她不會濃妝艷抹,不過姑娘你故意把眉毛畫歪是幾個意思?
我氣樂了,問道:“姑娘,你這是被迫營業(yè)啊?”
她愣了一小下,表情很快恢復(fù)過來,發(fā)現(xiàn)確實敷衍的過于明顯,就有些不好意思說:“不是沖你,我媽今天安排三場相親,剛從家里吵架出來的。”
她這話一說出口,我反倒放松了,眼鏡一摘,放到左手邊的桌子上說:“出來都出來了,全當(dāng)會朋友,我這茶不錯,你嘗嘗?!比缓筮f了一杯茶過去給她。
她呢,也沒有了一進門的戾氣,放下相親屬性,我們還真聊的不錯。我請教了她很多關(guān)于歷史方面的問題,又聊到看展,她還科普了很多博物館的知識給我,還說下次去看展可以找她,氣氛輕松自在,我也聊了做咨詢師的有些趣事,逗得她哈哈笑,因為還要趕下一場相親,所以就沒再約吃飯的事,不過走之前加了好友,泛朋友范疇嘛,很好,沒壓力,有事兒還有一個社會屬性在。
成年后社交圈便固化起來,相親倒成了我拓展社交的主要渠道,招小姐不是我在相親中遇到的最有意思的女孩子。我之前還有過一次更有趣的相親經(jīng)歷,是經(jīng)歷有趣,不是相親對象有趣。對方比我大幾歲,是一家大醫(yī)院的主任醫(yī)生,離異后帶著一個九歲的兒子。
介紹人是我在展銷會上認識的一位賣醫(yī)療器械的大姐,五十多歲。展銷會我倆攤位挨著,她是幫別人參展,我也是。我們兩個外行呆著沒事兒就閑聊,大姐性格外向,我就是相聲里那個捧哏的角色,說一些“哦?”“這樣嗎?”“不會吧?”這類語氣助詞聊了一上午,還沒冷場。大姐跟我抱怨了她在市中心一層樓在打官司,有法律糾紛特?zé)?,又說上個月剛從倫敦回來,還給我看她朋友圈的照片。因為回程是一趟飛機,大姐在機場和我又是一通聊一通拍照,臨走還加了微信。
大姐給我介紹對象的時候,我真沒多想,就覺得大姐是一熱心腸,這樣的熱心腸大姐在我們東北滿大街都是,比朝陽大媽還多。我想都沒想就痛快答應(yīng)了。這頓飯本來吃的是很愉快的,醫(yī)生一看就是個好醫(yī)生,嚴(yán)肅嚴(yán)謹,說話表情動作都非常有分寸感,我的感覺也不錯,直到吃完飯臨走的時候,大姐往醫(yī)生手里塞東西那一刻我才明白今天的飯局我扮演了什么角色。大姐一直想和這醫(yī)生打好關(guān)系,不過醫(yī)生一直不同意,在明知道大姐有目的的情況下還來相親吃飯,可見醫(yī)生再婚的意愿很強了,不過大姐整這么一出,肯定是不會有下文了。我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妥,大姐是生意人,而且實實在在請我吃了頓飯,至于目的,大姐的目的算是明顯,只是我后知后覺罷了。
后來我也學(xué)乖了,會先問清楚是什么局,介紹人如果是賣房子賣保險拉客戶的,就會婉拒,人嘛,吃一塹長一智。
這事兒有一次在凱爺家吃飯的時候當(dāng)笑話講給大家聽,豆媽倒是一臉不樂意說:什么人,怎么這么市儈。我說:“哎喲,嫂子你別生氣,沒所謂的事,都是生意。”
漂亮姑娘也真約過不少,有幾個還約過第二次,但到第二次后沒一個有下文。感覺說不上不好,也說不上好,就是總差那么點兒意思。有句話怎么說來著:“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靈魂萬里挑一?!睕]靈魂的咱就不聊了,畢竟咱奔有靈魂去的。有靈魂還是可以客觀評價的,但有趣就沒那么客觀了,確切的說是非常主觀的事。我在不同場合問過不同人的婚戀觀,單身的基本就是“無所謂”的態(tài)度,已婚的基本都是“就那么回事”。我思考我的婚戀觀應(yīng)該不是“無所謂”,但也不是“有所謂”的很厲害,大概是一種介于有所謂與無所謂的中間狀態(tài),我勉強叫它“沒那么有所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