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不請自來,應該我去拜見龍君才是,哪有教龍君出來相迎的道理。”
申公豹連連搖頭,十分不樂意。
敖湘擺手叫道:“遠來是客,道長不必多禮。”
轉身走進偏殿,不給申公豹拒絕的機會。
申公豹沒辦法,只能聽之任之。
二人落座,敖湘抬頭望向申公豹,只見申公豹目若朗星,唇紅齒白,端得稱得上一聲相貌堂堂??上夹挠魵舛逊e,顯得心事重重,壞了儀容。再看穿著,頭戴逍遙巾、身披大紅八卦衣,中規(guī)中矩,倒沒什么好說的。
敖湘推過一杯香茗,笑道:“道長請?!?p> “多謝仙子?!?p> 申公豹略躬了躬身,不敢看敖湘眼睛,眼簾一低,將心中泛起的些許波瀾壓下。
若有一方世界無有劫難,浩瀚無垠能容萬仙,當尋道侶廣游八荒為樂,終老于林泉之下。
生逢量劫,只能把人性壓制,全力提高神性。
仙路爭鋒,為的是擁有自由的活下去的資格。
心念電轉,再看向國色天香的敖湘時,申公豹已沒了半點妄念。
敖湘哈哈一笑道:“三太子回龍宮后,時常提起道長,話語中對道長甚為推崇。如今看來,道長也沒什么特別的嘛!”
申公豹閉著眼,道:“我只是昆侖山上一個籍籍無名的煉氣士,哪來的過人之處,讓仙子見笑了?!?p> “三太子生性桀驁,如若道長沒本事,他是絕不會拜道長為師的?!?p> 敖湘皺了皺鼻子,哼道:“小女子今日能與道長一晤,叨天之幸,若敢奢求其它,定是癡心妄想啦。只是不想道長竟連看我一眼也不肯。道祖未成道之時,尚且與天地萬物道友相稱。我是有所冒犯,還是得罪過你?你要這么對我?!?p> “仙子言重了,我沒有看不起仙子的意思。”
申公豹睜開眼,覺得好生奇怪。敖湘能看出他心中想法似的,一個閉眼動作,就聯(lián)想到這么多。
“既然如此,我為道長奉一杯酒?!?p> 敖湘將茶撤下,拿了酒來。
“仙子請自重!”
申公豹退后了一些,只因敖湘奉酒時太過接近。
敖湘面色一僵,旋即將矮幾上物什全數掃落在地,大叫道:“申公豹,我能為你奉酒是你前世修來的福氣。你也太拿自己當回事了,豈不聞天外有天,道在紅塵!似你這般連一個女子的酒水都不敢接,也配談論修行!”
申公豹臉羞得通紅,正要賠禮道歉時,見敖湘扭頭便走,無來由的心下一急,脫口而出道:“仙子留步?!?p> “道長有話要講?”
敖湘回過頭來,面上怒氣還未消退。
“我與仙子素不相識,仙子為何如此?”
申公豹滿臉困惑,忽搖頭笑道:“可是三太子有所吩咐?仙子不說話,我就當是了?!?p> 敖湘回來坐下,問道:“道長可聽過鮫人泣淚成珠的傳說?”
“有所耳聞?!鄙旯稹?p> 敖湘接著說道:“鮫人不能修行,千年既成人身,上岸享人倫之樂。渾身無有用處,一生只能落淚一次,泣淚成珠身化浮萍?!?p> 這種說法申公豹還是頭一回聽聞,聞言嘆道:“倒是可憐?!?p> “鮫人還不算可憐?!?p> 敖湘皺了皺眉頭,苦笑道:“今次龍君宴,實為龍君招婿。若所托非人,龍女成親當日,便是身死之時,人倫之樂可是半點也享受不到。”
龍女是敖丙的姐妹無疑,和申公豹也算半個本家。
申公豹不能無動于衷,追問道:“此話怎講?”
敖湘回答:“龍女萬年方成人身,不入天仙境,遲早為海中魔氣感染,化作千萬鮫人。若龍女遲遲不能化凡為仙,龍君便要招婿,選一良人作乾坤相合之用,教龍女享一世凡人之樂。輪回轉世,再圖天仙?!?p> 申公豹久久不語,暗暗想到敖湘口中的良人,應是有望達到天仙境的煉氣士。
敖湘笑了聲,別過話題道:“道長為何不去外面打擂?博個名頭出來。”
“名大名小都是虛妄,同道之間向來只以道行高低論交?!?p> 申公豹受不得敖湘熱烈目光,再加上自己心虛,說話都磕巴起來。
“侍女怎么……還沒回來,仙子要不要……去看看?”
“她有什么好看的,不比道長萬一。”
敖湘偏頭一笑,真?zhèn)€是明眸皓齒,顧盼生輝。
露骨的話語聽到耳里,申公豹本以為自己會雷霆大怒,心中卻不可遏制的泛起幾分歡喜,偏頭躲開敖湘目光。道:“我拜入昆侖也有數年光陰,已明悟了修行真諦,全在‘清心寡欲’四字。有情眾生,合乎無情天地,幾近于道。仙子美則美矣,在我眼中不過紅粉骷髏,莫再亂我道心,于禮不合。”
敖湘撇撇嘴,哼道:“道長回頭看我一眼,若你眼中見我,我不信你心中無情?!?p> 申公豹嘆了一聲,看向敖湘,只見敖湘面容姣好,桃花眼含情脈脈,素凈衣裳,難遮掩半點風情。
申公豹前世數十年光陰雖然短暫,對男女之情并非一竅不通。
所愛非所得,露水姻緣多有,到頭來都以一場湊合結尾。
若換作前世,申公豹也不至于像現在這樣道貌岸然,吃干抹凈扭頭便走的事他不是干不出來。
如今踏上仙途,早已脫胎換骨,身心進入了另一個境界。
男女之情不過是可有可無的人生插曲罷了。
敖湘定定望著申公豹眼眸,笑出兩顆虎牙來,道:“實話與你說了,我便是東海龍女敖湘。敖丙是我兄長,他曾言道長對我有意,他的話我是信的。美色當前,道長尚能克己守禮,實是良人一位。不知道長對我,是哪樣心思?”
相親?
申公豹面色古怪,才知有這一場莫名其妙,都是因為敖丙暗中使壞的緣故。
他再看向面前敖湘,心中冰冷盡數退去,只余下一抹溫暖。
既有心,無謂劫難與否。
忽的宮外傳來一聲大喝,如天雷滾滾自天而下,轉瞬傳遍九萬里海域。
“敖光,你關了我五萬年,今天我要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