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 秋末

　　林家樂笑了下，二百錢就二百錢，“行，我身上就帶著錢呢，咱們現(xiàn)在就去？”

　　陳耀光也笑道：“看出來了，老弟你也是個疼閨女的，走吧，一句話的事兒?！?p>　　兩人來到村口，卻遠(yuǎn)遠(yuǎn)看見陳二發(fā)家門口，一個中年婦女正一邊嫌棄一邊拉著那小孩，陳二發(fā)兩口都在一邊站著，周氏手里還抓著一串銅板在數(shù)。

　　小男孩看向他們，說道：“你們不能賣我。”

　　“不賣你還養(yǎng)著你白吃飯嗎？”周氏白了眼，看到村長過來，趕緊搗了搗自家男人，把銅板往袖口里一滑。

　　“二發(fā)，你們這是干什么？”陳耀光虎著個臉問道。

　　陳二發(fā)揮手示意那牙婆趕緊帶人走，笑著走過來，道：“村長，你不知道，這小子現(xiàn)在忒不著調(diào)，前幾天喂雞喂死了兩只，今兒個又讓雞把菜地啄了，那院子里的菜都是我精心伺候著，要拿到鎮(zhèn)上賣錢的。現(xiàn)在我是養(yǎng)不了他了?！?p>　　“那也輪不到你賣、”陳耀光的話被陳二發(fā)打斷了，他拉過村長到一邊，低聲道：“哥，咱們村里人不說，誰知道？那就一個小屁孩子，他也做不了自己的主啊?！?p>　　陳耀光皺著眉，抬手虛空狠點(diǎn)了陳二發(fā)兩下，咬牙道：“一個村子里的風(fēng)氣，都讓你們兩口子壞了。老弟、”

　　然后轉(zhuǎn)身就看到林家樂已經(jīng)從那牙婆手里領(lǐng)過了那孩子，見他看過來，笑道：“多謝村長陪我走這一趟了?！?p>　　陳耀光笑了笑，又點(diǎn)了點(diǎn)陳二發(fā)兩口子，在他們莫名其妙的表情中轉(zhuǎn)身走了。

　　林家樂帶著那孩子出了村子，來到北郭外，才把剛才牙婆給的賣身契遞給他，笑道：“自己撕了吧。到我家，對你沒啥要求，陪我閨女玩就成了?！?p>　　接過那薄薄的一張紙，小男孩沒有撕掉，而是折了折，遞還給林家樂，說道：“既然老爺買了我，以后我就是你家的下人。提醒你們一句，別想對我施好心，否則倒霉的是你們?！?p>　　林家樂看了看那張紙，挑眉笑道：“屁點(diǎn)個孩子，你懂的倒是不少。到我家只有一條，聽我閨女的話?！?p>　　小男孩眉心皺出個小小的川字，不過見他不聽勸，也不再費(fèi)心，在這世界上，想做好人可不是那么簡單的。

　　若是那些人真得又找了過來，他們一家人被殺掉或者怎么樣，都跟他沒有關(guān)系。

　　反正在他眼里，這家人虛薄的好心，跟陳二發(fā)家的惡毒也并沒有什么差別。

　　林春濃看看爸爸給的賣身契，再看看小臉黑乎乎，一張臉跟石頭雕刻出來一樣的小男孩，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

　　她拉過爸爸悄悄問：“怎么還有賣身契？”

　　林家樂說道：“巧了，我去的時候，那兩口子都把他買了，再晚一會兒，人就被牙婆領(lǐng)走了。賣身契是從牙婆手里拿來的，我剛看了看，還沒有官府的印，沒什么作用?！?p>　　“那我把賣身契給他吧，”林春濃還不習(xí)慣這種東西。

　　林家樂怕自家閨女傷心，忙道：“不用給他，外一不聽話了，咱拿這個嚇唬他，你收著。”

　　林春濃轉(zhuǎn)頭看了眼小男孩，還在那兒站著，姥姥跟他說話，問一句應(yīng)一句的，看著倒是沒有前兩天那股拽勁兒，但她卻感覺小男孩說不定在心里還是埋怨他們家多管閑事的。

　　不過也沒辦法，誰讓他這么拽，還這么可憐，就像那些揮舞著爪子的小野貓，林春濃就喜歡把人捋炸毛。

　　她把賣身契揣到袖口里，小聲說了句“謝謝爸爸”，扭身跑到小男孩身邊，看著他笑瞇瞇道：“進(jìn)我家，要先洗澡哦。”

　　方小草：－－－

　　她看向老林，瞪了眼：這就是你閨女，瞧瞧慣成什么樣子了，話是好話，怎么她一個當(dāng)媽的看著都想揪住她小辮兒教訓(xùn)一通呢。

　　林家樂笑道：“囡囡說得對，那什么，”頓了頓，問小男孩：“你叫什么？”

　　小男孩已經(jīng)收起不馴，把自己完全擺在一個仆人的立場上，說道：“我沒有名字?！?p>　　林春濃卻看到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手指微不可察地蜷了蜷，難道他的名字是不可言說的傷痛？

　　“那就讓我們家囡囡給你取個名字吧，”林家樂說著看向三頭身的團(tuán)子女兒，那模樣，跟她以前從下水道抱出個小黑貓時幾乎一樣，頓時好笑不已。

　　聽到爸爸點(diǎn)名，林春濃想了想，對小男孩道：“你是秋末進(jìn)的我們家，以后就叫林秋末了?！?p>　　小男孩低頭道：“謝謝小姐賜名?！?p>　　林春濃擺手，“我不喜歡這么客氣的，以后你可以叫我姐姐，也可以叫我囡囡?！?p>　　小男孩輕易不變的面色終于疑似抽了下，他打量一眼小個子的丫頭，說道：“好的，囡囡?！?p>　　林家樂已經(jīng)去了廚房，舀水燒水，聽外面兩個孩子說話。

　　方小草從墻上摘下一個油紙包，一邊拆開一邊說道：“看看你閨女，跟當(dāng)初對那小貓，是不是一樣一樣的？”

　　林家樂道：“那是秋末性子太拽了，像那只誰都不讓靠近的小貓?！?p>　　“人可不是貓，”方小草說道，“別太縱著她了?！?p>　　“知道，以前我們家里有條件，囡囡卻從來沒有過過普通小孩的童年生活，現(xiàn)在我就想好好補(bǔ)償她?！绷旨覙氛f著，蓋上了鍋蓋子。

　　方小草其實(shí)也是自己不舍得管，才跟這兒和老林嘮叨，聞言不再說什么，道：“好在現(xiàn)在容易生跳蚤，家里治跳蚤的藥都沒斷過，待會兒給秋末用上吧?！?p>　　正在這時候，方老太一手拄個拐棍走了進(jìn)來，笑道：“那孩子，我看著挺好的，是個有心性的，以后不會有什么大差頭，醒醒要上學(xué)，以后就讓這孩子護(hù)著囡囡?！?p>　　一個時辰后，廚房旁邊的雜物房內(nèi)，林春濃蹲在旁邊，看正坐在一個小凳子上的林秋末抹跳蚤藥，時不時還提醒一聲：“耳朵根后邊還沒抹呢。”

　　林秋末終于忍不住，轉(zhuǎn)頭道：“請囡囡出去一下?！?p>　　林春濃只覺得，他太好玩了，小小的年紀(jì)，明明心里都?xì)獬砂羽W兒了，表面上卻還要裝平靜，看起來多守仆人之禮一樣。

　　抬手戳了戳他的臉頰，林春濃道：“我還要監(jiān)督你洗臉呢?！?p>　　爸爸可是給他燒了一大桶水，怎么洗出來，這臉還是黑黑的，不過看小家伙的眼睛，林春濃覺得這定是個小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