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著許向文進屋,許奶奶將許向文又放在了昨晚的位置上。兩個靠枕還在椅子上,顯然是考慮到她可能還會用到,就沒有撤。許向文不安的坐著,頗有些手腳無措。偏在她的身后,桃花眼男子唯恐她會摔下來一般,微張了手站在那里。
“許奶奶的話,你能聽懂是嗎?”桃花眼男子站在她的身后,輕聲道。
許向文沒有裝假,點了點頭,“嗯,我能聽懂。不過,我前兩天是去孔劉氏家去了,不是被送人了。我娘之所以敢說把我送走了,大概也是因為他們根本沒去接我,想著先把我哥送走了再說?!?p> 見她邏輯清晰,桃花眼男子也不再把她當做一個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你昨晚是忽然回家,聽到了你父母為了你哥哥打算把你送走,才跑出來的是嗎?”
許向文點了點頭,“我爹說我大伯娘選的那個人是個傻子,但能進城享福也是我的福分;我娘說我長得好,為人善良,一定能得那家人的喜歡。不過,不管那人到底什么情況,我都不想去給人家當童養(yǎng)媳。”
桃花眼男子沒想到許向文還知道童養(yǎng)媳,一時心痛,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這小丫頭的頭發(fā)被剪的七零八落的,但卻意外的柔軟,十分好摸。
見他摸個不停,許向文不禁晃了晃腦袋。桃花眼男子這才回過神來。對上許向文看過來的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桃花眼男子盡量放柔了聲音,給許向文講述許奶奶一大早兒打聽來的消息。
“你爺奶的打算,如今是人盡皆知了。你大伯如今已經(jīng)住到喬家去了。喬家在這小鎮(zhèn),也算得上一手遮天,關(guān)鍵是人家的兒子在市政府上班?!?p> 這里就是個偏僻的小鎮(zhèn),距離縣城都還遠著,人家在市政府上班的,可不是來頭很大嘛。
“你大伯娘答應(yīng)送你哥去部隊,條件就是將你送人。理由都懶得編一個,說看不得你。不過,你們家鄰居說,好像是你害的你大伯沒能跑走。不過,這都不重要了。你哥今天一大早已經(jīng)去醫(yī)院做體檢了。另外,他還說下了親事,你應(yīng)該知道的。就是他原來學(xué)木匠那家的閨女。他們會緊著完婚,等你哥當兵的通知下來,就跟你哥一起走呢。”
其實,以桃花眼男子的見識,非常確定所謂許大伯能送許向威去當兵的事兒肯定是假的。只不過,他也沒想通,許向文大伯一家是如何糊弄的許向文的爹娘和哥哥相信的。
頓一下,他緩緩向許向文分析,“現(xiàn)在好消息是,你爺奶的打算人盡皆知。他們雖然是長輩,但做法既不占公理,在道德上也要受人指責(zé)。你若是想回家,他們應(yīng)該暫時也不敢將你怎么樣?,F(xiàn)在可是新社會了,由不得他們來封建大家長的那一套?!?p> 許向文愣了愣,“我,我還是先不回去吧?!?p> 說完,她又怕桃花眼男子以為她是要賴上他們,忙補充道,“叔叔,你們可以收留我一段時間嗎?我,我有錢。”
說完,她又意識到,若是她此時拿出那二十塊錢,這些人勢必會將之前她大伯被堵在家里的事兒,和她聯(lián)系在一起的。她不想表現(xiàn)的太妖孽。想了想,她想到昨晚出門后,孔劉氏追出來塞到她手里的硬幣,忙低頭翻找。好一會兒,她才終于在棉褲的兜里找到了。
掏出來一看,許向文不禁樂了。孔劉氏竟然如此大方,給了她一個銀元。舉起銀元,許向文給桃花眼男子看。
“叔叔你看,我,我能住幾天?”
許奶奶端著雞蛋羹走近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情形:才到人大腿高的小囡囡,奮力的舉著手里的銀元;儒雅的男子微彎著腰,一臉驚訝的看著小囡囡。大概是也沒想到這已經(jīng)落魄的無家可歸的小囡囡竟然這么有錢。
將雞蛋羹放在桌上,許奶奶將許向文手里的銀元拿過來看了一眼,“這錢是哪兒來的?”
許向文覺得,這錢大概是孔劉氏用來買良心的。她拿著半分不覺得燙手,聽到許奶奶問,她坦然道,“我在孔劉氏家救了表哥,孔劉氏給的謝禮?!?p> 許奶奶和桃花眼男子驚訝的對視了一眼。桃花眼男子不禁問道,“這聽起來是個英雄的故事呢,我們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兒嗎?”
許向文知道自己不說清楚,這一塊銀元只怕他們拿的也不安心,于是慢慢將事情講了一遍。只不過,她當然是不知道表哥有這一難的。只是碰巧了。
聽到許向文救了人,卻被一家人聯(lián)合起來甩鍋,許奶奶的臉不由黑了。桃花眼男子也一臉的哭笑不得。
看著許向文,他說道,“你這都是什么親人???”
許向文憨憨一笑,心說,你當我愿意有這些親人呢?這不是生下來就帶的么?她也拒絕不了啊。自覺給了一枚銀元,許向文吃起蛋羹來,便沒有那么多的心虛了。
拿起勺子,她看看許奶奶,先舀了一勺,送至許奶奶的嘴邊,“啊。”
許奶奶頓時笑的不行,張嘴把蛋羹吃了,“好了好了,剩下的都是你的了?!?p> 許向文看看許奶奶,美滋滋的踢踢小腳,低頭大口吃起來。這可不是她嘴饞,自從回來,她天天是清湯寡粥,雞蛋殼都沒見過一片。見許向文如此,手里還拿著銀元的許奶奶不禁和桃花眼男子對視了一眼,兩人不約而同的笑了下,又不約而同的低頭看了許向文一眼。
這小丫頭,年齡不大,倒是不食嗟來之食,意外的有骨氣的很。
吃完了蛋羹,許向文才想起來,許奶奶和桃花眼男子都沒有回答她,這一個銀元能住幾日。她上輩子也沒關(guān)注過銀元的事兒,隱約聽到也不記得大概了。而許奶奶這里,顯然和她后來創(chuàng)業(yè)住過的那種大通鋪也不一樣。但在她吃蛋羹的時候,許奶奶就出門上班去了。桃花眼男子雖然坐在她的對面看著她,但其實也忙碌起來了。
許向文抬頭看了看,發(fā)現(xiàn)他竟然是在翻譯。許向文吃了一驚,要知道,這時候別說是國外的書,國內(nèi)有些書都被禁止的厲害。
看到許向文吃驚的小眼神,桃花眼男子才意識到,這孩子許是能看懂他在做什么。淡定的將東西都收拾起來,他走過來,將許向文從椅子上抱了下來。
牽住她的手,帶著她邊往外走,邊說,“你要找傅新堯哥哥玩嗎?他們正在外頭練功。”
許向文被他牽著,乖乖的跟著他向外走。傅新堯,她猜應(yīng)該是將她撿回來的“小敗類”的名字。他不是許家人,也不知道和許奶奶是何關(guān)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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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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