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草原很安靜,寒山能清楚地聽見不遠處篝火堆里木柴燃燒的噼啪聲。
他站在亮著燭光的營帳前,遲遲不敢揭開布簾。
“你還要站在外面多久?”
營帳里的少女對寒山的猶豫有些不悅。
寒山嘆了口氣,把簾子揭開。
搖曳的燭光,燭光下漂亮的臉蛋,臉蛋上寫著微怒。
“敢情當(dāng)今大唐預(yù)言僧的師弟竟然是如此唯唯諾諾的小人物?”
一聽到自己似乎給師兄丟臉了,寒山趕緊爭辯道:“我那是重律條!”
嘴上這么說著,可少女燭光下淡黃的臉蛋卻使他心房一陣搖曳。
寒山出生于大澤村,但是大澤村并不大,年齡與他相仿的異性幾乎沒有。
這是寒山第一次看見如此漂亮的臉蛋。
他第一次知道原來人還可以這么美……
“若真是重律條,那便好,”少女眨了眨細長的睫毛,認真地看著他繼續(xù)說道,“若只是因為與女孩子接觸太少,那也太不成大器了?!?p> 寒山咳嗽了一聲,故作鎮(zhèn)定地問道:“何事?”
少女把眼光移到搖曳的燭火上,沉默了幾秒,說道:“我想要拉攏你。”
“拉攏?”
寒山曾經(jīng)聽母親說過宮廷里的爾虞我詐,兄弟為了皇位不惜拉幫結(jié)派,反目成仇。
“修佛之人不宜參政?!?p> “這不用你參政?!?p> “什么意思?”
少女擔(dān)心寒山不答應(yīng),急忙解釋道:“只需要你多和我二哥來往就行了,這樣子以后成為皇上的大哥就不會欺負二哥了。”
原來是……這樣嗎?好像和我想的有些不一樣。
不知為何,寒山覺得少女的臉蛋越看越喜人,并不是那種單純因為好看的喜人。
“大哥和二哥從小就喜歡吵架,長大了也總是理念不合,但是大哥比二哥強太多了,所以……”
寒山突然覺得眼前的這位公主似乎單純的可怕。
“我懂了?!?p> 少女撲閃著大眼睛,追問道:“你答應(yīng)了?”
“不答應(yīng)?!?p> “為,為什么?這很簡單啊!”
“這并不簡單,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和你二哥來往過多,在你大哥眼中他會怎么想?”
寒山嚴肅地看著她,接著說道:“首先,如果我真的是大人物,你大哥會對你二哥有所顧忌,自然就會對我有所顧忌,那我怎么辦?不僅對我沒有好處,而且你大哥可能還會為了掃除后患把我們一網(wǎng)打盡?!?p> “其次,”寒山突然張開雙臂,瞪大眼睛看著似乎被他這一舉動嚇到的少女說道,“我,我?。渴聦嵣?,我并不是什么大人物,哈哈哈哈!”
少女一臉哀傷地燭火,并不覺得這很好笑。
寒山又咳嗽了一聲,歪頭裝作在欣賞小木桌上的陶瓷小人。
“普天寺一年只收一位入寺高僧,無念師兄更是大唐的第一位預(yù)言僧?!?p> “寒山師兄你能入普天寺,自然便是天賦異稟之人,以后自然便是能成為大人物的……”
“等等,等等,普天寺一年只收一位?你沒記錯吧,這,我?”
“本公主親耳聽大哥說的,大哥與無念師兄來往甚多,怎會有假?”
寒山一時間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他以為普天寺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寺廟。
“可是,可是,我什么都不會??!”
寒山感覺這個世界瘋了,普天寺的方丈瘋了,眼前的公主也瘋了。
“我已入陽仆,但卻看不見你身上一絲陽氣,我看不清你,可你卻還說自己什么都不會?!?p> 少女有些失落地站起身,給寒山鞠了個躬。
“打擾先生了,先生不愿意我自然也不能強逼你,那么,晚安!”
寒山莫名其妙地被叫了進去,又一頭霧水地被趕了出來。
大皇子和四皇子已經(jīng)睡得不省人事了,寒山看著快要熄滅的篝火堆,滿肚子疑惑。
可奈何在時間催促下,困意還是照常襲來,寒山最后飲了一口酒,便在柔軟的草地上睡去了。
……
……
飛來山山頂,那處是連星光都照耀不到的黑暗。
無念盤坐在石門面前,一動不動。
自從寒山離開以后,他就沒離開過山頂。
無念在黑暗中突然站了起來,因為黑暗里來了一位老先生。
無念問了一個很傻的問題。
“來長安?”
老人點了點頭,并沒有多說什么。
“來看門?”
無念繼續(xù)問道。
老人在黑暗中看向無念,打趣道:“我記得你以前說過不理世事。”
“我不愿理世事,佛要我理世事?!?p> 老先生嘆了口氣,“世上何來佛,不過就是你隨本心罷了?!?p> “世上有佛。”無念非??隙ǖ丶m正道。
“不與迂腐爭辯,既然你已經(jīng)入世為預(yù)言僧,我也只能來說句話讓你放心。”
“我來長安,不看門只看人?!?p> 老先生并沒有說看誰,可無念已經(jīng)猜到了。
“若是不擾長安,貧僧自然不會干涉你?!?p> 老先生點了點頭,轉(zhuǎn)身就走了。
無念長舒一口氣,再次盤坐在地。
他能放心地看想看之人,依舊不理世事。
他能放心地看想看之門,出世又入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