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狂風大作,電閃雷鳴,御眩坊中一個侍衛(wèi)模樣的人撥弄著手腕上的黑色珠串,看著屋里那些變戲法用的新鮮玩意兒,很是好奇。
吱扭一聲門響,他本能的抬起手臂擋住眼睛,呼嘯而進的大風將屋內(nèi)的東西吹的東倒西歪,叮叮鐺鐺,隨著一個身影走進來,門被死死地鎖上。
侍衛(wèi)放下手臂,視線平移到剛剛進來的那個人身上,拍了拍衣袖上的土,道:“冬雷震甚少見,這南丹果然處處透著詭異。”
捋順了被風吹亂的銀色長發(fā),濂時點亮了蠟燭,道:“所以說,你的勇氣真非常人所能及,敢只身而來,還到處挑釁,就不怕回不去嗎?”
摸了摸下頷,侍衛(wèi)笑著將覆在臉上的假面撕掉,道:“這不是遇上你這個貴人了嗎?回不去也罷,有些事不做,一輩子都不會甘心,別忘了你答應(yīng)我的事!”
將假面扔到一旁,恒蒼迫不及待地站起身:
“御宮已經(jīng)亂作一團了,這所有的黑鍋我都能替你背,凝芙,我何時可以得到?”
濂時淡淡一笑,道:“太子莫心急,這才哪兒到哪兒,有些人啊自以為可以拯救蒼生兼濟天下,身邊有幾個幫手就覺得自己多能耐了,殊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只不過不屑參與那些小孩子的游戲而已,現(xiàn)在看來,還是得給他們一些教訓(xùn),不然啊,永遠長不大!”
琢磨了一下這番話,恒蒼試探道:“你說的,可是滕璇熠?”
濂時道:“不止,當然,也包括你,為了一個女人竟不管不顧了,對,你說的對,不甘心,哼!得不到的,才是最勾人魂的,唉!不過事情已經(jīng)這樣了,那就更亂一些吧!牽扯牽扯他們的精力也是好的,你既然答應(yīng)同我合作了,那便做好你該做的,南丹,凝芙,一個都不會少給你!”
思慮片刻,恒蒼心道:眼前這個人高深莫測,他不僅能自由出入太平館,悄無聲息地把自己帶了出來,而且說要那翔坤宮出事,它真的就出事了。南丹王身邊有這樣一個人,若要算計旄由,并非毫無勝算……
“你為何要背叛南丹王?可是與他結(jié)下了什么恩怨?”
聽到恒蒼的問題,濂時愣了一下,忽而仰天大笑:“哈哈哈……背叛?怎么,你真當我是他的奴仆嗎?年輕人,不該問的不要瞎問,快點寫一封親筆信,邊境,該熱鬧熱鬧了?!?p> 恒蒼道:“可算算時間,熠麒軍還需要時日才能抵達,我……”
濂時笑著搖了搖頭,道:“你們的胃口真不小??!旄由這次是鐵了心要破了南丹的邊防是嗎?行了,讓你寫你就寫,先吞了齊方,熠麒軍,到不了了!”
恒蒼生怕自己聽錯了:“到不了了?這是何意?”
濂時道:“這次王后僥幸撿了一條命,滕璇熠怕是沒感覺到疼,那我們不妨再玩兒的大一些,南丹王他老人家也該歇歇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身邊那個小子是誰,人家跟了你這么久,你這個當主子的,也是時候該給他討個公道了。御宮最北面有一處小宅子,把住在里面的人擄了,我會告訴那個陸執(zhí)該怎么做。你,寫完信,出去辦件事,記住,我給你的手串別弄丟了,不然,我可不能保證能搞定那個小美人兒?!?p> 說著,濂時拿起桌子上的假面具,遞給了恒蒼:“這可是你的自由,不要亂扔……”
恒蒼接過面具,嘆了口氣,道:“你要我去辦什么事?”
陰冷一笑,濂時朝恒蒼勾了勾手指,恒蒼立即將耳朵貼了上去,瞳孔越放越大……
碧幽閣。
望著外面一片昏黃,聽著一聲聲震耳的雷鳴,紫熙皺著眉頭看向滕璇淳。
“喂!你把凝芙派出去尋找恒蒼,她是不是又把那頭牛牽出來了?難不成她打算劈死恒蒼嗎?”
滕璇淳道:“怎么可能!這雷聲與夔牛無關(guān),自然現(xiàn)象而已,你是不是怕了?來來來,到我懷里來,我抱著你就不害怕了!”
啪!
燎煜隔空一掌,滕璇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大喊道:“有病吧你!”
翻了他一眼,燎煜嫌棄的要死,道:“再廢話,我就割了你的舌頭!”
滕璇淳沒有起身,干脆盤起腿來,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割??!來來來,你割!愛割哪兒割哪兒!有本事你弄死我!”
燎煜難以置信地瞪向他:“你……”
對于滕璇淳這副德行,大家早已見怪不怪,可燎煜若是真的犯起脾氣來,還真不是鬧著玩的,見他被氣的臉通紅,琰瞳忙上前拉住他,無奈道:
“大哥,你不要理他,他就是一無賴!”
恨鐵不成鋼,這次回來,弟弟跟變了一個人似的,做什么事都瞻前顧后,畏畏縮縮的,與之前那個直來直去,豪放不羈的畢方少主判若兩人。
面對整日里隨時都可能爆發(fā)的內(nèi)戰(zhàn),紫熙一個頭兩個大,她不是不知道大家非要待在這里的原因,可如果一直這樣下去,怕是還沒發(fā)生什么,自己人就會四分五裂,自相殘殺了。
雖然沁嬈已經(jīng)傳了消息回來,可滕璇熠他們到現(xiàn)在還不見人影,恒蒼失蹤,翔坤宮起火,不知道接下來還會有什么事情發(fā)生,紫熙心亂如麻,根本無心與滕璇淳斗嘴,她站在窗邊,一直盯著碧幽閣的大門,原來等待的感覺如此熬人。
以前,她很喜歡熱鬧,那是因為她喜歡的人在一旁陪著自己熱鬧,而此時那個人不在,一切都只變成了喧囂與聒噪。
轉(zhuǎn)身走向昕若,紫熙低聲道:“我能不能去密室待一會兒,這里太吵了!”
回想起前幾天因為密室自己對紫熙發(fā)了脾氣,昕若的心里多少還是有些愧疚,她輕輕推了一下秘淵,看了一眼滕璇淳,又看了看內(nèi)室,示意秘淵趕緊將這個惹禍精帶進去。
秘淵點了下頭,上前拽住了滕璇淳的手臂,道:“跟我走!”
滕璇淳一臉懵,耍賴道:“我不走!”
秘淵指了指內(nèi)室:“去里面待會兒,少說幾句,紫熙已經(jīng)夠煩了?!?p> 仰頭看了看紫熙沉著的臉,滕璇淳咬住嘴唇,火速從地上爬了起來,一步三回頭地跟秘淵進了內(nèi)室。他知道紫熙心情很不好,原本想著招把欠,讓那丫頭罵罵自己打發(fā)打發(fā)時間,可誰知道那個燎煜竟跟著瞎摻合起來。
見滕璇淳進了內(nèi)室,昕若拉住紫熙的手臂,走到那顆碧玉珠前,一邊轉(zhuǎn)動一邊告訴紫熙機關(guān)的口訣,待密室門打開,紫熙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她第一次來到這里時,不過才認識滕璇熠幾天,幾天而已,她便相信了一個人,幾天而已,她便將心掏給了他。
同樣的,在認識紫熙之前,滕璇熠幾乎不會外露任何情緒,碧幽閣,更是眾所周知的一處禁地,因為,這間密室代表著他內(nèi)心的柔軟之處。幾天而已,他便對一個女子破了防。
紫熙心里一陣翻江倒海,她望著那顆幽綠潤亮的玉珠,越發(fā)的思念起那個僅僅一日未見的人。
指尖輕輕劃過碧玉珠,眼前仿佛有一道光閃過,她眨了下眼睛,以為是燭光搖曳所至,可待她再定睛望去,卻發(fā)現(xiàn)那珠子內(nèi)部多了一道好似玄色的裂紋,隨之而來的,是身體忽而被撕裂的感覺。
見她站在原地不動,昕若柔聲道:“發(fā)什么呆呢?走啊?!?p> 屋里剩下的人紛紛轉(zhuǎn)過頭看向了紫熙,她還是沒有任何反應(yīng)。
靈旖頓覺事有蹊蹺,忙走到妹妹身邊,只見她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那顆玉珠,眼神中充滿了恐懼。
靈旖屏住呼吸,緩緩地側(cè)過頭,當她看到那一處裂紋時,顫抖著摸了一下珠子,霎時,她猛得縮回了手,這次,絕對不是錯覺。
她低聲道:“竹瀾,九冠,你們過來。”
二人對視一眼,忙走到博古架前。靈旖拼命保持著冷靜,道:“你們探一探這顆珠子。”
竹瀾和九冠倒吸一口冷氣,忙用靈力探測了一番,兩個人滿臉疑惑,確為凡物?。?p> 看到他們的反應(yīng),靈旖閉上了眼睛,鼓起勇氣將靈力聚在指尖,她再一次穩(wěn)穩(wěn)地觸碰到了玉珠,臉色越來越凝重,雙唇微抖,面色煞白,這,的的確確就是紫熙的氣息沒錯!
喉嚨上下滑動了幾下,九冠微微瞪大雙眼,道:“靈旖,你……知道了?”
心里一揪,靈旖緩緩睜開眼睛看向九冠:“你……你們,早就知道了?”
顧不上心疼這兩個為彼此著想的人,竹瀾的雙手早已攥的咔咔作響。他深吸一口氣,繞到紫熙身邊,輕聲問道:“可是想起了什么?”
半晌,紫熙才回過神來,她一臉不解地回答道:“沒有,可……可方才的感覺,好難過,就像要失去自己最珍貴的東西一樣,好害怕,好難過……”
看到幾個人圍在那里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燎煜問道:“何事?”
瞟了一眼內(nèi)室,靈旖搖了搖頭:“無事,熙兒心情不好而已?!?p> 啪!
狠狠地給了琰瞳一個脖溜,燎煜道:“沒聽見嗎?那丫頭心情不好,還不去哄哄!”
咧著嘴連咝幾口氣,琰瞳揉了揉后脖,道:“她就是擔心王后,還有那哥倆,等他們回來就好了!”
話剛落音,在狂風呼嘯中隱隱約約傳來了一個聲音:
“我們回來啦!快開門,什么鬼天氣!凍死小爺了!”
紫熙的臉上終于露出了笑容,她飛奔到門口,打開門,頂著風瞇眼看到兩個身影朝這里跑來,屋里的蠟燭被猛然呼進的風撲滅,一片漆黑,可紫熙卻覺得,暗沉沉的世界,忽然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