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
京城某地,一處大宅深處。
一名身穿便服的中年人,正在揮毫潑墨,臨摹一張字帖。
這時,一名神光內(nèi)斂的漢子,光頭,身穿袈裟,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他身后,然后慢慢踱到中年人的身側(cè),看著他臨摹,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
中年人似乎沒有發(fā)現(xiàn)他,沉浸在書法中,頗為忘我。
好半天,一副大字寫完,端詳了片刻,微微搖頭,似乎有些不滿意。
將毛筆閣下,他瞥了眼站在旁邊的和尚,問道:“何事?”
“北境傳回消息的那個人,與法師弟子束清出現(xiàn)在了京城,還動手打傷了刑部主事畢方的公子……”和尚將如親眼所見,將事情娓娓道來。
“哦?如此招搖?”中年人眉頭一挑。
和尚表情平靜,沒有發(fā)表任何意見。
“這人留不得,有些事,還是早做防備才是!”中年人下了決斷。
“什么方式?”和尚抬頭。
“適當?shù)臅r候,推動一下即可,不要暴露,為這樣的小人物,不值得大動干戈?!敝心耆四抗庵匦路旁谘矍暗淖痔?。
“遵命!”和尚身子一閃,再次消失。
中年人端詳著眼前的字,再次搖頭,伸手撤掉,換上一張新的宣紙,提筆再次書寫起來。
被撤掉的大字,歪歪扭扭,竟像是初學者一樣。
……
京城東南。
慕辰與化名萬里鵬的金鵬王,穿過一片酒肆,緩緩行來。
這里長久以來,形成了一個奇怪的現(xiàn)象,一半繁華,一半蕭索。
繁華的地方多是食府酒肆,蕭索的地方低矮房屋,居住的都是些窮苦人家。
慕辰家所在的位置,就在這偏僻蕭索之地。
傍晚光線逐漸暗淡,并沒有人注意到兩人的到來。
而這里,本就是一片被人遺忘之地。
在一片低矮的庭院邊角處,找到了記憶里的“家”。
破舊的大門,簡單的籬笆院,只有三間正屋和一間南屋,彰顯家庭的經(jīng)濟情況。
在門口停了半天,慕辰?jīng)]有進去。
“怎么了?”
金鵬王從回憶自己血脈和去皇宮的原因中回過神來,皺眉道。
“近鄉(xiāng)情更怯??!”慕辰嘆息一聲。
雖然不知該如何面對,但是在這個世界上,他只屬于這里。
這里有“娘親”張氏,有“弟弟”慕圖。
既然繼承了這具身體的身份,連帶著這些家庭關(guān)系也都得接受。
而記憶里,那種親情,讓他也生不出陌生感來。
反而有一種淡淡的牽掛。
以此為起點,他還要去找厲韌的兒子,以及段坤的家人,讓犧牲在北境的兄弟,香火能夠得到延續(xù),親人能夠得到照顧。
深深吸了一口氣,慕辰邁步進入庭院。
簡單的一口井,那是自己小時候父親找人挖的,結(jié)束了一家人借水吃的日子。
院子里堆著柴火和一些農(nóng)具。
南屋是廚房,不過此刻門卻敞開著。
“娘……親?”
“圖圖?”
慕辰叫了兩聲。
記憶里娘親經(jīng)常坐在院子里挑糧食里的石子。
圖圖滿院子里跑,他的身體虛弱,有時會暈倒,娘親總是喊:“慢點跑,慢點跑!”
可是此刻,院子里沒有任何人回應。
“不應該??!”慕辰皺眉。
于是邁步進屋,待看清里面的東西,他忽然怔住了。
堂屋正中擺放著他的畫像,旁邊立著“吾兒慕辰之墓”!
慕辰如遭雷擊!
自己沒死,怎么會有自己的牌位?
他忽然想了起來,左先鋒營全軍覆沒,這個消息肯定已經(jīng)通過緊急軍情渠道傳到了京城。
他知道自己沒死,但京城中人不知道!
張氏得到這個消息,于是為自己立了牌位。
從家里的情況看,顯然已經(jīng)過了頭七。
這么多天,張氏一直認為自己死了!
一個家庭,唯一的一個男丁死去,這在類似華夏古代的社會,是多么的孤立無助?
他們孤兒寡母怎么活?
慕辰心里忽的一下,沒來由地感覺一陣驚慌。
他幾步上前,看了看香爐,似乎還能聞到一股燃香的味道。
伸手摸了摸,發(fā)現(xiàn)仍有余溫。
這就說明今天還有人上過香。
但是上香之人,并不一定就是張氏,如果是別人來,也有可能。
“娘親!”慕辰左右兩個臥室找了找。
一個是自己和圖圖的,一個是張氏的。
自己那屋,被褥整齊,沒有人動過,而張氏那屋,被褥翻開,似乎有人在上面躺臥,但卻匆忙離開,沒來得及整理。
慕辰抓起床上的一件衣衫,發(fā)現(xiàn)是張氏外衫。
連外衫都來不及穿?是遇到了什么急事?
這樣的家庭,能有什么急事?
慕辰?jīng)_出房門,來到院子里,焦急地查找了一圈,沒有任何蛛絲馬跡。
一切都極為正常。
來到廚房,除了一個空水桶在水缸旁邊,其他的……
就是敞開的后窗。
探頭看了一眼,外面是一排樹木,沒有任何明顯的痕跡。
除了一排小腳??!
慕辰一眼就看出是慕圖的。
小蘿卜頭為何會跑到這里?
他又仔細看了看,從窗臺上發(fā)現(xiàn)了一根極細的紅色東西。
提起來仔細看了看,又品嘗了下,他眼睛一亮:“血參!”
之前“慕辰”經(jīng)常去買人參,是以對此非常熟悉。
“竟然年份極高!”慕辰眼睛微瞇。
如此年份的血參為何會出現(xiàn)在后窗臺?小蘿卜頭還繞過去撿?
難道是在這上面曬的?
不可能啊,這樣年份的血參絕不可能隨便放在窗臺上,更何況是廚房不見光的后窗臺上!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慕辰皺眉沉思。
“發(fā)生了何事?”金鵬王腦袋簡單,沒看懂慕辰查看的一切。
慕辰看了他一眼,發(fā)現(xiàn)這貨自從進入云京城,出奇地安靜:“你怎么……”
金鵬王抬頭,看了慕辰一眼,淡淡地道:“哼,要不是雪容顏,本王早就……”
其實他心里還有另外一個顧忌,那就是在示愛青陽郡主的時候,那個驚鴻一現(xiàn)的強大血脈壓制!
話還沒說完,慕辰已經(jīng)明白。
他是在忌憚鎮(zhèn)國法師。
“難不成你之前和法師發(fā)生過沖突?”慕辰敏銳地感覺了什么。
鉆進迷魂凼之前,慕辰已經(jīng)推斷出是雪容顏在追殺他。
“有過一次,不說了,本王要沐??!”往事不堪回首,金鵬王著急道。
“等等!我懷疑家里出了事!”慕辰眼睛一冷。
“到底怎么回事?”
慕辰將情況講了一遍。
但是金鵬王一臉懵:“然后呢?”
“沒然后了……”慕辰扶額。
忘了,這貨腦子不好使,還被雪容顏燒傻了。
想了想,他進入界珠空間,問界靈:“金子切好了嗎?”
“切好了!”界靈正趴在金山上喘氣,腳底下擱著三塊金餅。
“速度挺快!”慕辰眼睛一亮。
“說好的,盡快睡了小道姑!貧僧先去煉化金之力了……”說罷嗖的一聲消失不見。
慕辰瞪眼,嚴重懷疑這貨是為了逃避打工找的借口。
要不然得到金山這么久,怎么現(xiàn)在才想起來去煉化?
好吧,不能虐待童工。
咱可不能當萬惡的資本家!
慕辰退出識海,說道:“幫我找到家人,請你去專門的澡堂,沐浴三天?!?p> “當真?”金鵬王眼睛一亮。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蹦匠秸?。
“好!怎么找?”金鵬王眼睛放光。
“單打獨斗肯定不行,我得去兩個地方,你能找到幫手嗎?”慕辰眼想了想。
“我妖族還是有些勢力的!”金鵬王自信滿滿。
“那就盡可能發(fā)動妖族力量,幫我找!”慕辰咬牙。
不管怎么樣,他今天一定要將將張氏以及慕圖找到。
他心里有些慌亂。
似乎生命里什么重要的東西正離他而去。
“好!”金鵬王看了看慕辰,眼光在他的胸前一掃而過。
沒有出手搶奪那塊令牌,他知道在人族的地盤上,必須依靠人族才行。
而眼前這個人,雖然修為低,但是卻絕對有可能幫到他。
隨后,他拿出一根羽毛:“這東西你帶頭上!”
說罷直接插到了慕辰腦袋上。
由于留著長發(fā),頭頂上挽著發(fā)髻,羽毛穩(wěn)穩(wěn)插在上面。
“干什么?”慕辰愕然。
“這是本王的本命金羽,不管你在哪里,都能夠找到你!記住,千萬別拿下來!”金鵬王正色道。
說罷,嗖的一聲幻化成一只極小的金鵬鳥飛走了。
慕辰呆愣半天,摸了摸頭頂,嘴角抽搐。
轉(zhuǎn)眼間,頭頂上就長了根……
鳥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