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孿月

第八幕 ? 初戰(zhàn) ? 七

孿月 種大麥的狐貍 4234 2022-02-06 21:28:00

  幾輪齊射過后,橫帆船上忽又響起一陣嘹亮的號角,進而點起了燈火。濃霧間,可以看到其上綽綽的人影攢動起來,繼而一個男人的聲音透過濃霧,朝曄國舟師發(fā)出了最后的警告:

  “對面艦上一眾人等,莫要再輕舉妄動!若想留下你們的狗命,便放下武器,束手待擒!”

  謝循畢竟是領軍大將,哪能咽下這樣一口惡氣,當即高呵著回應道:“口出狂言!爾等忤逆莫非不知,自己伏擊的乃是曄國舟師么?!”

  誰知聽其如是說,對面艦上那人竟是愈發(fā)猖狂起來:“若是不知底細,我等又豈會貿(mào)然進攻?今夜,我們便是在這天怒海峽中等著曄國舟師前來的!”

  “可惡!對面那船上究竟是何人,居然敢打曄國舟師的主意!難不成我方左翼十余艘艦,眼下已全都被擊沉了么?!對方使得又究竟是什么妖術,威力如此巨大?!”

  得知敵人有備而來,謝循不由得將船舷邊的木質(zhì)護欄握得咔咔作響——畢竟祁子隱的身份特殊,加之行程還未過半便遇此意外,若是出了什么差池,即便他能夠活著回去向國主復命,也必定難辭其咎。

  立于一旁的白衣少年卻忽然用力地搖起頭來:

  “謝將軍,對方并非會什么妖術。你們有沒有聞見空氣里彌漫著的一股奇怪的氣味?而且這氣味——我似乎曾在哪里聞過!”

  “這是硝石與硫磺的味道!”

  與此同時的主桅之下,將炎已借著左右兵士的幫助,自一堆碎木間鉆了出來。他雖被擊毀的石弩砸得頭破血流,兩只眼中卻射出了精光,就仿佛一頭發(fā)現(xiàn)了獵物的豹子,“子隱你可還記得三年前城里那間當鋪起火的時候,我們也在現(xiàn)場聞到了一模一樣的氣味!”

  “難道是那個披著斗篷的神秘人又找上了門來?!”

  聽同伴如是說,祁子隱當即打了個冷顫,耳中也嗡嗡地鳴響起來。他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那個神秘人既已擁有了這般恐怖力量,又為何總是陰魂不散地出現(xiàn)在自己的身邊?對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霧氣這么大,其他戰(zhàn)艦要么已經(jīng)被擊沉,要么便是從其他水道通過了海峽。無論那個神秘人想要做什么,如今既是他自己送上門來,總好過于茫茫人海里去找他。眼下我們腳下的船比對面的橫帆船大得多,直接沖過去撞沉它便是!”

  將炎說著便欲去扯主桅上風帆的繩索。白衣少年見狀,連忙出聲喝止道:

  “切不可沖動行事!樓船笨重,估計不等我們沖至跟前,便會再迎來對方的一番齊射!如今敵暗我明,若霧氣之中藏著的不止這一艘敵船,豈非正中了敵人下懷?”

  “子隱你難道便不想弄清楚,三年前不惜舍棄洛漸離這顆棋子,也要放出馳狼除掉我們?nèi)齻€的神秘人究竟是誰么?”

  黑瞳少年瞪起一雙眼睛,明顯仍對三年前人骨地宮里的一番遭遇耿耿于懷,根本聽不進同伴口中說出的半個字。沖動之下,他奮力扯動了身旁的纜繩。白衣少年當即想沖上前去,卻因二人相距太遠,根本阻攔不及。

  只聽“呼喇喇”一聲,碩大的主帆自桅桿頂上落了下來。恰遇海面上一陣勁風吹來,不等眾兵將做好準備,樓船便已陡然加速,朝濃霧中敵艦朦朧的影子直沖了過去!

  然而正如祁子隱所預料,即便面對早已熄滅了一切火光,藏匿進夜色的曄國艦隊,敵人也能夠洞悉黑暗中發(fā)生的一切。幾乎同一時間,濃霧里再次響起了一串雷鳴般的巨響。

  對方此次更未手下留情,直接瞄準了樓船水線下的要害。鐵黑色的彈丸眨眼間便呼嘯而至,擊穿了船底的數(shù)層厚木板。海順瞬間便倒灌進了水密隔艙,艦只前進的速度也一下子慢了下來!

  “左滿舵,將船頭對準敵船,不要讓他們再打中側舷!”

  祁子隱心中咯噔一聲,搶在第三輪齊射到來前高聲下令道。然而一切已經(jīng)為時太晚了。敵艦的進攻并沒有就此停止,而那些噴火鐵彈的填裝效率也遠超所有人的想象。眨眼間一連三輪齊射又至,這次對方瞄準的卻是甲板上林立著的大小桅桿!

  只聽咔嚓幾聲脆響,密集的鐵彈直接將樓船的主桅攔腰截為了數(shù)截。主帆失去支撐,也恍若一張大網(wǎng)般鋪天蓋地朝眾人頭上罩將下來。

  立在甲板正中的人群見狀,當即四散躲閃開去,卻唯獨將炎沒有動。他只是盯著正朝著自己砸將下來的桅桿,抬起手按著右邊眉心的那道長疤發(fā)呆。

  “快閃開!”

  千鈞一發(fā)之際,是祁子隱飛身上前,將黑瞳少年自傾倒的桅桿下推了開去,方才讓好友避免了腦漿迸裂的下場。二人于甲板上翻滾了數(shù)圈之后終于停下,白衣少年大口喘著粗氣,從未像現(xiàn)在這般憤怒過:

  “將炎你瘋了嗎?!軍中有云,海上一夜知死生。你如此沖動行事,莫非是想拉著全船將士跟你一起陪葬?”

  他按著同伴的肩膀狠狠搖晃起來,根本無法理解這個向來鎮(zhèn)定的朋友,為何會變得如此魯莽而不計后果。

  將炎卻并沒有回話,只是用手扶著額頭,失神般盯著腳下的甲板。見其這副模樣,祁子隱知道一時間是勸不好了,只得暫時撇下對方,轉而詢問起樓船的受損情況。

  而在這一切發(fā)生時,甯月就立在不遠處,默默地看著一起嬉笑玩耍了多年的兩位好友,糾結著,掙扎著,卻不知自己能做些什么——上船前,她還以為三人彼此間應該已經(jīng)淡忘了乞巧節(jié)那日發(fā)生的所有不愉快。然而此時她忽然覺得,自己有些愈發(fā)不認識他們了。

  只是她無論如何也不會猜到,將炎之所以會失去理智,乃是因為腦海中一段封存許久的童年記憶,正由模糊變得愈漸清晰起來。

  就在紅發(fā)少女出神的瞬間,眾人腳下失去了動力的樓船卻猛地一震,似是隨海流撞上了什么堅硬之物。很快,兵士們驚惶的呼喊聲也從艦艉的方向傳來:

  “觸礁了!船底觸礁擱淺了!”

  天怒海峽中的洋流并不規(guī)律,忽東忽西,時南時北,于礁石密集處更甚。不僅水面上浪濤澎湃,水下更是暗潮洶涌。此刻失去了主桅的樓船,瞬間便成為了海中一片無法掌控自己命運的孤葉,只能隨波逐流。

  僅一次相撞,堅硬的暗礁便將本已被鐵彈擊傷的船底徹底撕碎了,卻也暫時托住了進一步下沉的樓船。與此同時,一陣突如其來的勁風則吹散了遮擋于眼前的迷霧,讓不知前途福禍的曄國將士清楚瞧見,躲藏于霧中的敵艦并非只有一艘,而是一支由數(shù)十艘大小戰(zhàn)船組成的龐大艦隊。

  那支艦隊里的戰(zhàn)船上下皆是清一色的黑,甚至連風帆都是的夜的顏色。遠遠看去,就仿佛是一群飄蕩于海面上的幽魅。

  “那個發(fā)瘋的軍需官說得沒錯——當真是黑水的使者?。 北坷镉钟腥俗h論了起來,引起了一陣不小的騷動。

  “子隱,他們說的黑水使者究竟是什么?”驚恐之余,甯月也不得不暫時放下心中的糾結,轉而向同伴問道。

  “所謂黑水使者,是常年出海的水手間口口相傳的一個故事。似乎也就在近三五年間才逐漸流行起來。據(jù)說每逢這樣的大霧天氣,澶瀛海中便會出現(xiàn)一支神秘的艦隊,其船通體烏黑,船上的人也生著海蛇般猙獰的面孔,仿佛專門噬人魂魄的惡鬼一般,將無力還擊的人當做自己的獵物。”

  白衣少年皺著眉頭,卻明顯不信自己口中的這個傳說。

  “所以,根本沒有人真正見過這些黑水使者了?”紅發(fā)少女又問。

  “千萬年來,這片無邊無垠的廣袤海域不知吞噬了多少人的性命。出于畏懼之心而起的傳說,大多當不得真。”祁子隱說著,不由得瞥了一眼不遠處依然魂不守舍的將炎,“即便有人能夠活著回來,那種可怖經(jīng)歷所帶來的創(chuàng)傷,也是難以痊愈的?!?p>  “所以你覺得對面的那支艦隊——”

  “我怎么覺得早已無關緊要。眼下關鍵的問題是,是這艦上的兵士們都信了……”

  白衣少年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抬眼看向身后混亂的甲板。兵敗如山,如今任憑謝循再怎么發(fā)號施令都已經(jīng)沒有用了。翻過兩側船舷跳入海中的兵士們一個接著一個,就仿佛這艘擱淺的船的確受了某種詛咒,成為了比深不見底澶瀛海還要危險的存在。

  只眨眼的功夫,除了先前于交鋒中死傷的甲士外,樓船上瞬間便又減員了一半??刹贿h處那支令人毛骨悚然的黑色艦隊卻并未乘勝追擊,反倒似幽靈一般,迅速而悄無聲息地隱匿于遠方漆黑的夜幕中。

  但這并未能讓祁子隱感到半分輕松。正當他打算清點人手,對落水兵士與傷者進行救援時,卻猛然聽見身邊依然驚魂未定的人群中又傳出一陣驚呼:

  “海里,海里有什么東西浮上來了!”

  他連忙回身奔至船側,趴在舷上朝下看去,只見如墨的海水中涌起一片翻滾的浪花,而先前跳下水去的那些兵士們,竟是連一人都沒能浮出過海面,就仿佛從未落入水中一般被吞沒殆盡。

  見此情形,臉色慘白的白衣少年也終于失去了最后的鎮(zhèn)定,只是無助地立在甲板上。然而就在他發(fā)愣的同時,腳下的樓船卻猛然被海中的一股力量自礁石上頂了起來!片刻間整艘船便被重新拋回了驚濤駭浪中,只受了幾番沖擊,便徹底化作了萬千殘破的碎片,散落漂浮于海面之上。

  艦上的曄國兵士們也紛紛站立不穩(wěn),沿著傾覆的甲板朝如墨的海水中滑去,哀嚎聲與呼救聲四起。始終立在祁子隱身邊的甯月也被這股強大的力量甩將出去,滿頭紅發(fā)在半空中散了開來,好似一朵自枝頭凋謝的殘花。

  “甯月!”

  白衣少年高吼一聲,當即便欲跳下海中救人。然而一片混亂之中,他卻看見一道人影搶在自己前面,恍若閃電般凌空躍起,噗通一聲扎入了水中!

  跳下水去救人的正是將炎!此前他被腦海深處翻涌而出的破碎記憶幾乎折磨得快要昏死過去,直至聽見甯月落水時的驚呼,方才努力收斂起心神。

  黑瞳少年跳海的地方,與少女墜落之處只相距數(shù)尺,可目力能及之處,皆是于水下踢動的人腿與泛起的水花,根本分辨不清究竟哪個才是自己要尋的同伴。

  將炎反身浮上海面深吸了一口氣,打算繼續(xù)朝深處潛去,可就在這一呼一吸間,卻見周身黑黢黢的水下,竟毫無來由地泛起一片幽幽的藍光。

  這詭異的光似乎來自于海底深處,起初并不起眼,卻是越變越亮。隨著光芒的大盛,原本厚重黑水也逐漸變得透明了起來。將炎能夠清楚地看見無數(shù)游魚組成的碩大的陰影,還有逡巡著的巨鰭鯨魚從自己的腳下略過,吐出一串白色的氣泡。

  少年的注意力很快便被聚集在海床上的一群銀色小魚吸引了過去。而眼下,被魚群圍在當中的,正是落水的甯月!紅發(fā)少女躺在那里一動不動,仿佛失去了生命。而水中的那道藍光,便屬這里最為耀眼!

  然而將炎卻未能注意到這些不同尋常,只覺得自己的一顆心似乎停跳了片刻,而后刀剜一般疼了起來。他重又深吸一口氣,立刻轉身朝水底的姑娘身邊潛去。

  與此同時,海中卻是傳來了“嗡”的一聲低沉的悶響。沉積于海床上的泥沙瞬間被一股力量翻攪起來,漸漸于水下形成了一個碩大的漩渦。少年人清楚地看到甯月同其周身的魚群被那旋渦卷了進去,紛紛不見了蹤影。

  他不由得失聲叫了起來,拼命摒在胸中的一口氣也因此全都吐得盡了。旋渦越來越大,眨眼功夫便已擴至少年人眼前。無奈之下將炎抽身想走,可無論怎么劃動四肢,他都依然被困于水中,紋絲難動。

  他的胸口仿佛被一塊大石頭壓住了,氣力也迅速從手腳四肢消散開去。他被漩渦里那股常人根本無從抗拒的力量狠狠拖向了海底,嗆了幾口水后,視線也變得模糊起來。

  在失去意識的最后一刻,黑瞳少年忽然覺得眼前的一片混沌之中,自己似乎又看到了甯月那張熟悉的臉。對方滿頭紅色的長發(fā),還有那雙美麗得不可方物,卻又帶著一絲憂愁的青藍色眼睛,就好似夢境一般,似乎觸手可及,卻又遠在天邊……

種大麥的狐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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