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莫不是垂涎我已久
晚上桂熙去書房候著,仍坐在小矮凳上。
今日沒放火盆,屋內(nèi)只有書案上的燭燈,總覺著暗了些,冷了些。
白子蘇在書房里已經(jīng)呆了一天,除去下午打盹,竟是讀了一天的書。
“大公子,您累么?我侍候您睡去?”
啪嗒。
他的書竟從手中跌落下來。
心里都是不單純的念頭,聽到的每個字便有了特殊的意思。
她走過去彎腰撿起書冊:“要么?”
“不,不要。”
連拒絕都是心驚膽顫。
一個優(yōu)秀的殺手首領(lǐng),面對一個單純的小廝,竟怕得沒有招架之力。
她有些失望,甚覺無趣:“大公子,我再給你捏會兒?!?p> 她把手搭上他的肩。
剛剛還好些,怎地手一放上去便僵了。
是想看看我的手勁么?
她手上用了勁。
他痛得嗞牙咧嘴,卻不敢說話。
她故意的么?
她在引我說話么?
捏著捏著,好不容易他的肩膀稍微松軟了些。
一眼看到他的耳朵上有個灰灰的東西,她用手指抹了一下。
沒有抹掉。
她湊近去吹了一口氣。
完蛋!
這小崽子真在撩撥我!
快逃!
他忽地站起,忘了他一條腿尚未痊愈。
差點絆倒在書案上。
“大公子您是要去歇息了么?”
她上去扶他。
“替......拐杖?!?p> 他指著靠在書案那頭的拐杖。
剛才逃錯方向了,一時竟夠不到。
趕緊逃。
別讓這小崽子占了便宜。
她把拐杖拿給他,只覺得他從黃昏起便奇怪得很。
不會下午打盹時精氣不足,被黃鼠狼占了魂吧?
她聽娘親講過這樣的事:若是被精怪占了軀殼,人就會變得奇奇怪怪,癡癡呆呆。
他便不是原來的那個人。
時日久了,還會有性命之憂。
他僵直著身子,恨不得手中的拐杖能自動飛起。
可惜不能,他還是不得不讓她扶到了睡房。
總覺著,被她占去了便宜。
抑或,她要占更多的便宜。
“大公子,你等一下,我去取熱水?!?p> “好?!?p> 她出去了,他稍稍放松些。
沒多久,她又端著熱水回來,準備給他清潔腳踝的傷處。
褲管被撩起時,他腦中像是閃過一道光。
難怪那日洗澡,她脫我衣服時神色有異,眼睛發(fā)直,原來她本就對男子感興趣。
難怪她每每看我時,眼里便亮光閃閃,莫不是垂涎我已久?
這可如何是好?
他可不是這樣的人!
君子不立危墻之下,
如今他腿腳不便,不得不立于危墻之下,
若是時日久了,會不會被危墻壓了?
想想就心驚肉跳,
恨不得立馬離她三千里。
我又不是月中的嫦娥,更不是砍樹的吳剛,何苦帶了一只玉兔在身邊?
桂熙用溫水澆過他的傷處。
那傷口已是結(jié)了一層又厚又硬的疤,里面血肉尚未長好,仍是用干凈布條裹了幾圈。
他的腳底亦是厚厚的粗繭。
她的手指撫過。
我八歲時,十五六歲的他曾捧著我的腳丫為我上藥,如今我十五六歲了,竟是我捧著他的腳給他上藥。
時光流轉(zhuǎn),這莫不是我與他的緣份?
他看著她。
她如此溫柔又細心,嘴角一直掛著淺淺的微笑。
這會兒還甜蜜地笑了一下!
她真對他懷著情意?
她不是跟那容燦相好么,又對他揣什么心思?
不行,不能再讓她有什么想法了。
“阿熙。”
“嗯?”
她正在暇想,抬眼看他。
他一臉為難:“明日起,這些事讓福叔或阿生做吧?!?p> “為何?”
她吃了一驚。
他也沒有特別合適的理由:“你剛跟我入京,有些事情你可能還不是太熟悉,等適應(yīng)了再說吧?!?p> 這侍候人的活,還要適應(yīng)什么?
他不要她侍候唄。
嫌她笨?嫌她蠢?
還是單純地不喜歡她?
不讓她侍候不是挺好的么,本小姐還不稀罕呢。
可為何還覺得心里難受。
難不成她還真是侍候人的命?
罷了。
她默默地替他擦干腳,端著水盆出去了。
回來滅燭燈,卻見白子蘇微微低著頭坐在床上,也不躺下,眼神定定地不知在想什么。
其實也沒想什么。
就是覺得舍不得,心里有些難過。
想收回他剛說過的話。
可是還沒想好。
她也不想跟他說話,滅了燈便關(guān)門走了。
他為何如此對她?
好像下午他打了盹醒過來便有些奇奇怪怪,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被什么精怪附了身。
精怪不認識她,又怕她發(fā)現(xiàn)它,所以才急著趕開她。
若是這樣,還得想法子驅(qū)掉才行。
這個原因,自己尚能接受。
不是白子蘇不喜歡她,是因為他身上有了精怪。
輾轉(zhuǎn)反側(cè),終于迷迷糊糊睡去。做了一夜雜夢,夢里和黃鼠狼精斗了一宿。
清晨醒來,陽光已潑進屋里,竟是起晚了。
她趕緊起床,到院子里張望了一下。
書房門關(guān)著,白子蘇似乎不在里面。
他竟然還睡著,睡得很香。
都什么時辰了,還不起床?
等等,他睡著的樣子真好看。
皮膚白凈,臉龐精致。
睫毛又長又黑,比自己的似乎還要長些。
他睡得一臉的安適。
先看一會兒,不看白不看。
大約是該醒了,又大約是覺著了她的目光,他睜開眼睛。
她正趴在床頭盯著他看。
剛睡醒,他也沒想起她可能是兔兒爺:“什么時辰了?”
“大約是辰時了?!?p> “怎么不早些叫我?”
“大公子昨晚已經(jīng)吩咐以后這種事不讓我做了?!?p> 嗯?
他有這么吩咐么?
哦,好像是說過。
桂熙正站在床邊,陽光照進來,她鵝蛋形的臉龐上隱約可見一層淺白的絨毛,丹鳳眼清清亮亮,煞是清秀。
再想想福叔一張樹皮似的老臉,阿生那張有好幾處棱角的長方臉。
他又看了看她的手。
她的手雖然也有繭子,但手形溫潤修長。
福叔和阿生的手指節(jié)粗大,繭子都已泛了白,若是讓那兩雙手摸了腳......
他打了個寒顫:“罷了,昨晚喝多了,當我說的醉話?!?p> 他昨晚喝酒了嗎?
似乎并沒有。
要么是昨日下午躲在書房里喝的?
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