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總有人多管閑事
當(dāng)日晚上,桂姨娘所住的下屋里沒有旁人,桂熙便去她那邊。
桂姨娘坐在床邊縫衣。
那針線飛快地穿上穿下,如游龍戲鳳般,一會兒功夫破洞處便開出了一朵花。
身邊的阿熙看得出神,屋內(nèi)一片安寧。
“娘,讓我來,您歇會兒。”
這傻孩子。
她伸手要接針線,桂姨娘推開她。
“阿熙,你現(xiàn)在是男子。這種女子的活你不要碰了?!?p> 桂熙怏怏縮回手,“我要做一輩子男子么?”
“坐坐好,男兒要站如松,坐如鐘,哪像你這樣,坐沒坐相。”
“娘,這屋里只有你我,又有何事?”
“你時刻記著,如今你是個男兒,往后要靠自己?!?p> 似乎她穿了男子的衣衫,在娘親的心里,她便真的成了男子了。
好吧,她是一個男子。
和阿燦一般的男子。
娘親還不知道阿燦回了新鄉(xiāng)縣。
她湊過去,神神秘秘:“娘,我看見阿燦了?!?p> “哪個阿燦?”
“主母屋里的阿燦,常到我們屋里來玩耍的。如今他到學(xué)館來念書了?!?p> 怎地有容家的人來了?
“他認(rèn)出你了么?”
她搖搖頭。
“這可如何是好?萬一他回去告訴容家可不得了?!?p> “娘,如今我是男兒,他又如何認(rèn)出?我不承認(rèn)便是?!?p> 若是這么簡單便好了。
“今日不認(rèn)出,總有一日難免會認(rèn)出?!?p> “我打死也不承認(rèn)。如今我們是白家的家仆,里外和他們扯不上干系。父親那么多側(cè)室,即便容家疑心,也不至于大動干戈跑回鄉(xiāng)下來罷?!?p> “希望如此,也沒有別的法子了,去別處謀生也不容易?!?p> 桂姨娘犯了一會愁,又叮囑了一句:“千萬不可承認(rèn)?!?p> “是,娘。”
接著幾日,孫沛有心再去敲打桂熙和白煒。
可他們倆此時已有了保護(hù)傘。
便是那個容燦。
他的視線有意無意地往他們那邊打轉(zhuǎn)。
眼里似藏著千萬根冷冷的針,若是孫沛敢惹他們,那針便會毫不留情地打在他身上。
也不知這小子是何來頭。
那日他未看清。剛伸拳,容燦便擋在小書童身前,他的手便動不了了。
那容小子的眼神,不能說是兇狠,卻是著實的陰冷。
此時想想,仍是頭皮發(fā)涼。
他身上的衣袍用的料子是極好的,寸錦寸金,雍容華貴;腰里掛的玉佩,用的是名貴的和田脂玉。
絕不是普通人家,怕也是家世極好。
只是他護(hù)著一個書童做什么?
不好說。
有些人,生來便是愛管閑事的。
罷了,不去惹他。
學(xué)館里那么多學(xué)子,他犯不上硬剛,換個軟杮子捏。
白煒和桂熙不知他們被悄悄護(hù)著,只覺著那小霸王不來惹他們了。
然而有的人沒有那么好的運氣,比如陳陶。
學(xué)館里側(cè)有一處小樹林。
不過十幾棵柏樹,一張石桌,幾張石椅。
樹林外側(cè)種了一排密密的半人高的灌木,擋住了外邊人的視線。
只留著一條小路通向外邊,離著大門又有些距離。
這里便是孫沛的霸主之地。
有一日散學(xué),桂熙見著孫沛幾人氣勢洶洶揪著陳陶往那小林子去,想必又要欺負(fù)他了。
她戳戳白煒和江云:“去看看?”
“看什么?”
“那孫王八又要打陳陶了?!?p> “能怎么辦?我們又打不過他。別忘了你剛?cè)橇怂?,回頭別把你也揍了?!?p> 孫沛什么德性,他們還不知道么?
偏偏這個阿熙是個不信邪的:“公子你去找容燦,我和阿云過去看看?!?p> 那個打不過人又膽大包天的阿熙,拉著個小不點江云偷偷跟了過去。
仿若江云是她養(yǎng)的一條神獸,關(guān)鍵時刻能幫上忙似的。
真是天高不知地厚。
白煒想要喊住她,又怕驚動了孫沛,只得跺跺腳回頭去找容燦了。
憑什么去找他啊,就憑上次他幫過他們一次?
這阿熙想得也太美了吧。
不過也只能去求他了。
不然,這兩個人會被打成兩只球。
桂熙和江云悄悄蹲在灌木叢外。
透過樹隙,幾雙腳正踢著蜷縮著的陳陶。
同是學(xué)子,為何還有弱肉強(qiáng)食,恃強(qiáng)凌弱?
她氣得眼里冒火,可恨打不過又惹不起。
“夠了。”
里邊孫沛說了一聲,那幾雙腳停了下來。
莫不是要出來了?
桂熙和江云準(zhǔn)備起身轉(zhuǎn)到樹林后邊去,免得被他們發(fā)現(xiàn)。
卻聽里邊一陣哄笑,孫沛得意洋洋:“今日賞你喝小爺?shù)哪?,你還不磕頭謝恩?”
喝尿?
欺人太甚!
此等狂徒,人人得而誅之!
“住手!”
桂熙熱血上涌,沖了進(jìn)去,將正朝著陳陶滋尿的孫沛推了個大跟頭。
孫沛不曾防備,跌得滿嘴是泥,很是狼狽。
竟然有人多管閑事!
又是那個白家的書童,上次放過了她,可是把客氣當(dāng)成了福氣?
“又是你!活膩了不是?”
一拳解恨。
她跌到三尺外的灌木叢。
幸得灌木叢枝丫柔軟,堪堪一托。
“快走!”
陳陶抱住孫沛的腿,那孫沛正欲再打上她一拳。
卻被幾人掰開了手抬到一邊。
“臭小子,看今日還有沒有人護(hù)著你?”
此時容燦不在小樹林,孫沛便不怕了她。
她見勢不妙,起身想溜,卻被幾個同伙攔住。
那些個同伙,也不過學(xué)館的學(xué)子,比孫沛還小上幾歲,最會狐假虎威。
老虎打不過,狐貍還不能揍么?
可熬不住幾只狐貍一起上啊。
他們打成一團(tuán),連小個子江云也加入混戰(zhàn)。
你掐我脖子,我揪你頭發(fā)。
我打你一拳,你踢我一腳。
勢均力敵,個個很是來勁,打得很是熱鬧,只差有一支樂隊在旁敲鑼打鼓,奏上一曲《戰(zhàn)臺風(fēng)》。
臉上火辣痘地疼,也不知被哪個混小子揍了。
不管了,她也揍他們便是。
沒有招式,閉著眼亂打,這叫渾然天成,打不打中全靠老天成全。
十來歲的毛頭小子,便是有四五個,也還是能打上一陣的。
還好孫沛袖手旁觀,要不然戰(zhàn)斗頃刻間便結(jié)束了。
“阿熙,阿云。”
白煒奔了進(jìn)來,氣喘吁吁。
他們倆人正被群毆,他上前攔阻:“別打了!”
卻被個不長眼的混小子踢了一腳,滾到一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