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棲息地
一路來到“亦箜坊”，兩個人感覺到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氛。不僅神殿無人把守，就連這里也沒有了上一次來到這兒的時候那一股煙火氣息。何杰禮貌的敲了敲院門，但是手指剛一碰觸到門，門就輕輕的滑開了。
“有人嗎？”何杰一腳踏入院內(nèi)，一邊詢問著。但是并沒有從房間里傳出任何的回應(yīng)。
“感覺不太對勁啊……”何杰看向葉一凡，葉一凡也環(huán)顧四周，這是他第一次來到神界祭司們居住的地方。
“小心！”突然，一個人一下子從院子的大門跌了進(jìn)來，不，準(zhǔn)確的說，更像是被扔了進(jìn)來。葉一凡警覺地?fù)]舞出長矛擋在了何杰的前面，再仔細(xì)一看，被扔進(jìn)來的是個女孩子，這一摔可是不輕，看樣子摔掉了她的半條命。
“秤珠！”何杰認(rèn)出了這個女孩子，情急之下他想要沖上去，卻還是被葉一凡擋在了前面。
“大哥，她是亦箜的侍從！”只見秤珠側(cè)躺在地上，蜷縮著身體，嘴角有鮮血流出。她已經(jīng)無力回應(yīng)何杰了。
不由得思考，從被踢開的大門闖進(jìn)了四個神界士兵裝扮的男人，邊走邊喊道：
“說！你們家大人在哪兒藏著呢！”看樣子是在追著逼問秤珠亦箜的下落。他們闖進(jìn)來見到院子里的葉一凡與何杰，幾個人互相看了看，其中一個問道：
“你們是誰？想必不是神界的人吧？！”
“你們又是誰？見到你們的人受了傷，都不管的嗎？你們的職責(zé)在哪里？”何杰反問道。
“哼，看來不是同一邊的，上！”說話的那個士兵對著其他三個人一聲令下，四個人一起沖了上來，葉一凡早已做好了準(zhǔn)備迎戰(zhàn)，誰想這幾個小嘍啰沒能挺住一分鐘，便全員倒在了他的長矛之下。
何杰立刻走上前去查看秤珠的傷勢，他將秤珠扶起，秤珠此時也恢復(fù)了一些力氣。
“何杰大人……”
“這里發(fā)生什么事了，秤珠？”何杰邊問，邊要幫著秤珠走回房間。
“不，這里不安全，”她吃力的說，掉轉(zhuǎn)頭就要往外走。
“秤珠，哪里安全？亦箜大人在哪？”
“我……帶你們?nèi)ァ闭f罷，秤珠虛弱的閉上了眼睛，將何杰的手心放在自己的胸口……一瞬間，何杰看到了一切。
一路上躲躲藏藏，何杰扶著秤珠，感覺她另外的半條命也要在途中消耗掉了。
“大哥，神界內(nèi)亂了。”一邊走，何杰輕聲對葉一凡說。
“果然不出所料?！比~一凡長吸一口氣。
“祭司們對玄武做事不滿，幾個勢力比較強(qiáng)的聯(lián)合起來反對玄武的指揮，卻被玄武武力壓制了?！?p> “神界的祭司們沒有兵權(quán)，平時都只是各司其職而已。玄武是掌握神界所有武力的人，他性格固執(zhí)古怪，難怪眾人不服?！?p> “大部分祭司都軟禁在自己的住處，像個籠中之鳥一樣只能處理自己的日常事務(wù)，不能再參與保衛(wèi)神殿之事。但是亦箜不甘被禁，在得知情況的第一時間就帶著秤珠躲了起來，她想……逃離神界?！?p> “……難啊?！?p> 亦箜與秤珠躲藏的地方，說來也巧，竟然是人魚湖的廢墟之中。
幾個人來到了廢墟中很隱蔽的一處，遠(yuǎn)遠(yuǎn)看去只有水中宮殿坍塌之后的殘垣斷根，沒有了深綠色的湖水，沒有了人魚的歌唱，這里死氣沉沉的，沒有一絲的生命跡象。
在一段倒塌了一半的墻壁后面，亦箜正閉目盤坐。
“大人，”秤珠硬撐著來到了亦箜的面前，亦箜聞聲睜開了眼睛，見到虛弱的她行將倒下，連忙起身攙扶。
“秤珠，你……”說著，兩顆晶瑩的淚珠滑過她的臉頰，落在地上，綻開了漂亮的水花。。
“亦箜大人，”何杰上前幫她扶起了秤珠。
“你們來了?！币囿硎涞碾p眼并沒有從秤珠的身上移開，“你們也看到了，神界現(xiàn)在已經(jīng)落得這個樣子了?！?p> “亦箜，我是……”葉一凡剛要開口介紹自己，亦箜抬起眼來看了看他，似乎一切了然于心。
“你是夜鷹。公主……可還好么？”
“承蒙關(guān)心，芊芊很好?！?p> “那就好，真羨慕你們這對亡命的愛人。也許，是我當(dāng)初……做錯了?！闭f罷，又是兩顆碧玉珠子掉在地上摔的粉碎。
“你們在這里，能躲到什么時候？”何杰擔(dān)心的看著她們。
亦箜卻看向葉一凡。
“夜鷹，你不覺得，有些事，是我們阻止不了的嗎？”
“現(xiàn)在來看，有的事，我們真的阻止不了?！?p> “帶我們走吧，我已經(jīng)不想留在這個讓人失望的地方了?！币囿砜纯刺稍谝贿叺某又椋挚纯慈~一凡與何杰，眼神里帶著請求和無奈。
“大哥，我們帶上她們吧！”何杰也看著葉一凡。
“亦箜，我不能不考慮，你有你的職責(zé)。”
“我是神界掌管財富的祭司，但……我還是兩個孩子的媽媽。我知道我的孩子前途未卜，我已經(jīng)虧欠他們太多，我不想再繼續(xù)錯下去了?！?p> “如果你走了，誰來接替你的工作？自古以來祭司們從不休息，在職一天，就要恪盡職守。如果你離開了，哪怕這個職位只是有一天的空缺，人間也會大亂。”
亦箜低下了頭，不再說話。
“我又怎么能不知道呢?！彼胝f，卻又不想說。她不想說這么多年以來對孩子們的牽掛，不想說日日夜夜為自己在職責(zé)與愛情面前的選擇而懊惱不止，甚至可以說，正是因為她的選擇，才造就了今天這個局面潛藏的最大危險。
“亦箜，”葉一凡繼續(xù)說，“我們會盡全力保護(hù)你的孩子們。今天來到這里，就是為了這件事。”
“你們有什么要求盡管說，佑現(xiàn)在怎么樣？”
“現(xiàn)在麒麟守在銘佑的身邊?！?p> “麒麟？”
“我們正試圖摸清他的意圖，但是現(xiàn)在需要你的幫助?！?p> “……我真的很想能陪在她的身邊?！币囿硭坪跏浅两谧约旱募m結(jié)之中，更像是在請求葉一凡給她一個逃離這里的理由。
“為了她，你要留在這里?！钡脠詻Q的語氣告訴她。
“……好，”亦箜咬緊了牙，看看旁邊的秤珠，“我們回去亦箜坊?！?p> 宇洋在這里無時無刻不想要離開。每當(dāng)他看到身邊的媽媽和姐姐，同時也看見了自己的軟弱和逃避。他去過了所有可能的地方，本來應(yīng)該是銘家別墅的那片園子豎起了幾棟民宿，他和銘佑共同就讀的那所學(xué)校，同樣的教室，同樣的座位上坐著的，卻是另外一個女孩兒。他們吃過的大排檔還在原來的地方，但是每天晚上的守候都沒能等到想見的一個人，哪怕是她被另一個男孩子牽著手出現(xiàn)呢……最殘忍的莫過于，哪里都沒有銘佑。
這里的人是真實存在的，他們喜怒哀樂，同宇洋共同生活，就好像從來沒有離開過。但又是那么的不真實，因為宇洋腦海中那確鑿的記憶，她們確實曾經(jīng)離開了自己，盡管心中有再多的想念與不甘，但是，這里沒有哥哥們，更沒有銘佑。
曾經(jīng)對銘佑說出“佑，我很沮喪”的那個宇洋，曾經(jīng)認(rèn)為此生不長，但已成悲劇。曾經(jīng)認(rèn)為失去了媽媽和姐姐的自己，已經(jīng)沒有資格再追求任何與幸福有關(guān)的事情。曾經(jīng)以為那是自己心中永遠(yuǎn)填不滿的一個黑洞，但是當(dāng)他來到了這個世界，才發(fā)現(xiàn)，那些在“沮喪”中的時光，那些陪著自己“沮喪”的人，已經(jīng)成為了生命中最重要的內(nèi)容，自己的身體和心靈都已經(jīng)被他們填的滿滿的，擦不掉，抹不去，更不能允許他們消失。
但是，現(xiàn)在的他能做些什么呢？
這就像是一場可怕的夢一樣。
不，并不可怕，而是，感覺自己，已經(jīng)死了。
“小洋，你怎么了？最近好像有心事一樣。”姐姐看見望著窗外發(fā)呆的宇洋。關(guān)心的詢問著。
“姐，你會不會離開我？”他仍舊看著院子里的樹。
“怎么突然問這個？哦，你是說……我會不會嫁人嗎？哈哈，傻洋洋～”姐姐看著宇洋呆呆的樣子，笑的開心。
“不是，如果有一天，我是說假如，會不會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不得不離開我？”宇洋轉(zhuǎn)過頭看著姐姐，認(rèn)真的說。
“我……會呀~”
“哦……”
“小洋啊，你知道嗎？我們是家人。家人之間呢，也會分開很遠(yuǎn)，但是，卻永遠(yuǎn)不會離開對方。如果有一天，我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而不得不和你分開，那是因為，讓自己變得好起來，也是作為家人的責(zé)任之一呀?！?p> “姐……”
“如果我因為留下來了，而過得不好，那么你的心里，會好過嗎？”
聽姐姐解釋到這里的時候，宇洋似乎突然間明白了——在那次事故中失蹤的姐姐，一定也是這么想的吧！他也終于相信了，在那個真實的世界，姐姐一定在某一個城市的某一個角落，過著幸福的生活，姐姐的心中一定也在想念著他，并且希望，他能得到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