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前所未有的孤獨(dú)
“他們的父親是……”
“他們的父親不是神界的人。當(dāng)初他對我熱情執(zhí)著，發(fā)誓要帶我離開神界，但是我知道，如果繼續(xù)放任下去，沒有人能逃脫懲罰。何況，我當(dāng)時已經(jīng)知道自己懷了他的孩子?！?p> “所以，你拒絕了他，或者說……拋棄了他?！焙谓艿男暮鋈婚g感到刺痛。他似乎回到了八年前的那個雨天，似乎窗外的雨又一次忽然間停了下來。不是雨停，而是，雨滴，懸在半空中不再墜落。他永遠(yuǎn)忘不了那一刻他內(nèi)心的感受，那種孤單的痛苦。世界上最痛苦的事就是，你明知道她愛你，卻無法給她以安慰。
再抬頭看著眼前的亦箜，看著這個與朱雀做了同樣選擇的女人，他似乎有所領(lǐng)悟。
“不過這已經(jīng)不再重要。那個人已然不是當(dāng)初的那個人?！币囿淼穆曇艉芷届o，情緒也沒有一絲的波動起伏。
“你怎么能說的這么輕易?！焙谓艿拖骂^，輕輕的，小心翼翼的問著，也像是在問朱雀，也像是怕得到無情的回答。
“來到神界的人，并不是比其他人更能放下，更冷酷，更無情。而是……他們有更重的責(zé)任需要去完成?！?p> “兩個人既然相愛，難道不應(yīng)該死在一起么？分隔兩地不能相見，甚至都不能相認(rèn)，就連自己的內(nèi)心都不能承認(rèn)，那要怎么才能證明愛過？如果愛是一陣風(fēng)，又有什么意義？”
“難道，要讓愛成為一團(tuán)火，把兩個人和肚子里的孩子都燒死，還是讓愛成為一把刀，把兩個人和孩子的未來都斬斷？如果不扯上生死，就不叫做愛么？”
“你錯了，愛情里總會有人死。或者，生不如死。這并不是可以選擇的。”何杰感覺自己已經(jīng)鄰近崩潰的邊緣，他不能再爭論下去了。
“對不起，”亦箜忽然道歉道，“我不該為自己辯解。朱雀她當(dāng)年……”
“是我的錯?！焙谓苷{(diào)整了情緒，他不能繼續(xù)去想那些事。那么多年來，他一次都不能去想。
“但是，我偷偷生下了他們。我的兩個孩子。”
“……”
“我雖然從沒后悔過生下了他們。但是這里是不會接納他們的，他們在這里的存在即是罪。我只能將他們留在人世接受轉(zhuǎn)世輪回?！?p> “我懂了?！?p> “我本來讓他們轉(zhuǎn)世到了不錯的家庭，本應(yīng)有著萬事無憂的生活。但是他們也受到這次混亂的影響，我怕……他們自己應(yīng)付不來。我雖然擔(dān)心，但身在神界，又因?yàn)榉N種原因不能與他們相認(rèn)，更怕給他們帶來危險，所以，還希望你……能照顧他們?！币囿韺⒆约旱耐懈墩f出了口，似乎心里也像是松了一口氣一樣，人看著也自在了些。
何杰沉默不語。似乎在思考著什么。
“你放心，我也會盡心盡力幫助你們完成使命的，神界是我居住的地方，但我的心，將永遠(yuǎn)在我日盼夜盼的孩子們那里。”
“亦箜大人，我們當(dāng)然會盡力?！币娨囿磉@么說，何杰不再猶豫了。能得到神界祭司的幫助，尤其是掌管財富的亦箜，無不是一個值得抓住的好機(jī)會。何況，又是去幫助兩個流落在外的孩子。如果大哥在這里，也會答應(yīng)的。但是，他想了想，又說：
“我們幾個雖說在人間還能興風(fēng)作浪，但要跟魔界神界的諸位大咖比起來，就是小巫見大巫了。只怕你交代給我們，我們會辜負(fù)了你的囑托。”
“世事自有定數(shù)，可憐的孩子們因?yàn)槲曳赶碌腻e而帶罪出生。能得到你們的幫助，已經(jīng)是他們的幸運(yùn)了?！?p> “既然你這么說，就盡管交代給我吧?！?p> “亦箜不知道該怎樣感謝。”亦箜站起身，深深的屈膝行了一個禮，何杰連忙扶她起身。
“你的孩子們，現(xiàn)在在哪里？”
“雖然不能和他們團(tuán)聚，但是我希望百世輪回之后，他們能伴我左右，所以我給他們命名——‘佐佑’。”
“佑，佑，醒醒，”夢境中，銘佑和宇洋躺在陽光照射的草地上睡著了，睜開眼的時候，是宇洋的趴在自己面前，他的劉海的發(fā)梢弄得銘佑的鼻子癢癢的，想打噴嚏。
“啊……阿嚏！”一個噴嚏真的把銘佑打醒了，環(huán)顧周圍，卻找不到宇洋，也并不是躺在草地上，而是躺在自己的房間里。自從王楚江莫名其妙的出現(xiàn)，并收養(yǎng)了自己，她就不大喜歡出去走動了，甚至不想走出自己的房間。別墅還是那棟別墅，卻似乎不再是自己的家。王楚江也并不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這里，只是在事情發(fā)生的時候，坐在客廳的大沙發(fā)上向她講述了一遍原委和經(jīng)過，但是在她看來，這一切似乎都和自己沒什么關(guān)系，銘啟明不見了，宇洋不見了，銘佐不見了，不會再有什么事與自己有關(guān)系了。
她迷迷糊糊的從床上起身，拉起窗簾看了看窗外，陰天。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進(jìn)來吧，門沒鎖?！?p> 她的視線轉(zhuǎn)向門口，推門進(jìn)來的是一個從前經(jīng)常和佐在一起的保鏢。
“小姐，是不是著涼了？”
“哦，沒事?！?p> “天氣涼了，睡覺的時候被子要蓋好。”
聽到他這么說，她突然感到有兩行溫?zé)岬难蹨I滑過冰涼的臉頰，怎么哭了？
“小姐，你怎么了？”保鏢問道。
“小白，你知道……佐去哪了么？”話一問出口，她的眼淚終于像決堤的河水一樣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保鏢立刻走過來扶住了眼看就要倒下去的銘佑，這些天她幾乎沒吃什么東西，身體也早就支撐不住了。但是小白卻并不能回答她的問題。
“事情發(fā)生的很突然，對不起，小姐，我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他怎么可以不管我了呢？他不是……一直都在我身邊的嗎……”銘佑可能永遠(yuǎn)也不能習(xí)慣這件事……佐不在身邊這件事。
這時，王楚江竟然從門外走了進(jìn)來。
“小佑，”他還是他，那個穿著樸素，為人做事低調(diào)的王楚江。
銘佑見他進(jìn)來，強(qiáng)忍著停止了大哭，但是卻止不住抽泣。
“又在想你爸爸了？”王楚江關(guān)切的問，這種關(guān)切聽起來竟有一絲真誠。
“嗯?！?p> “以后，就把我當(dāng)做是你的爸爸，你爸爸，和我就像是兄弟一樣，讓我代替你爸爸繼續(xù)照顧你?！?p> 銘佑紅著眼睛看著王楚江，并沒有說話。這個既陌生，又在心里有一絲莫名熟悉的人，他看著并不像是什么壞人，此時此刻，他會是那個在自己孤立無援的時候站出來保護(hù)自己的英雄么？
她終于不再流淚了，不知道是王楚江溫柔的話語安撫了她，還是他的形象讓她想起了爸爸的樣子……爸爸，其實(shí)爸爸應(yīng)該是什么樣的呢？在銘佑的印象當(dāng)中，爸爸是給自己分派保鏢的人，爸爸是時不時的出現(xiàn)一下，在自己睡下之后才會回家的一個人，當(dāng)然更多的時候是徹夜未歸，那個爸爸在自己犯錯的時候會突然就冒出來教訓(xùn)一頓，嘴里說著是為她好，但是卻讓她絲毫感受不到，就好像上一次的禁足，銘佑并沒有感受到來自爸爸的愛，更多的是來自于爸爸的要求和禁止。
但是，即使是那樣的爸爸，也都不在了。失去媽媽的時候，剛剛出生的她并沒有什么記憶，但是那傷口卻一直在銘佑的心里。一直到爸爸離開，那條傷口被再一次撕扯，裂開得更加肆意鮮紅。
“這樣吧，明天，我?guī)闳ス涔浣?，陪你散散心?！蓖醭f?？梢砸黄鸸浣值膯?？
“嗯?！便懹用蛏献彀?，嘴角試圖作出微笑的弧度，卻無奈眼睛并不配合，所以表情看起來很不自然。
“慢慢會好的。有些事情，即使是成年人，也只能等待它過去。”
第二天一早，信守約定的王楚江帶著銘佑出門了。和她想象的不同，并沒有好幾個戴著黑框眼鏡穿著黑西裝的保鏢隨身，也沒有加長的黑色轎車，而是王楚江自己駕了一輛平民小汽車帶著銘佑，只有他們兩個人，就這樣出門了。
他們逛了很多小店，買了奇形怪狀但是傻憨憨的鑰匙鏈，買了好看的西點(diǎn)勺子和新款彩妝，在手作店做了一個寫著“加油好起來”的心愿瓶，哦，做了兩個，一個放在家里，一個要放在王楚江辦公室的桌子上，還喝了奶茶，吃了小貝，銘佑挽著王楚江的手臂用力的笑著，笑得，就像從前一樣。
“王叔叔，我從來沒和我爸像這樣子出來玩過，你知道嗎？”笑得累了，銘佑氣喘吁吁的說。
王楚江愣了一下，看著此刻的銘佑，喉頭有一點(diǎn)哽咽：
“都是我不好?！?p> “為什么這么說??？哦，你是說，應(yīng)該早一點(diǎn)讓爸爸介紹你給我認(rèn)識嗎？”
“……是啊，那樣，咱們就能經(jīng)常出來玩了?！?p> “以后就可以啦！”
“嗯，以后就可以啦！”
銘佑笑了，但是心里卻哭了，她忍不住的想，如果大家都還在，該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