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洞波雙雄
七米并不急著下山，他與袞戈一同爬上聚英堂樓頂朝下張望了一會兒，遠遠看見兩處路口均已結(jié)寨成掎角之勢相互呼應(yīng)守住咽喉之地，營地里黑壓壓的一片都是人，此刻正在有序列隊結(jié)陣。他長嘆一聲走下樓來將唐門中人和洞波寨的人都留了下來。
“咱們不跟著下山去打戰(zhàn)呀？”葉西郎嘉問。
“不出兩個時辰，他們都會回來的。當(dāng)務(wù)之急咱們得為晚上偷襲做好準(zhǔn)備。”七米說。
葉西郎嘉不無遺憾地說道：“可惜了，好不容易有戰(zhàn)可打，而且是和天下武林同道一起，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呀，卻又上不了戰(zhàn)場。七米兄弟，你真的這么確定這些高手打不過對手？”
“打戰(zhàn)又不是打架，大哥莫慌有您大顯身手的時候。咱們接下來合計合計怎么為下一場戰(zhàn)斗做好準(zhǔn)備?！逼呙渍f。
“山下肯定是一場惡戰(zhàn)，待會兒肯定少不了有人受傷需要治療，我們得動員村民們做好救治準(zhǔn)備?！敝炷嫡f。
“馬上到午時了，接下來還有夜戰(zhàn)要打，得準(zhǔn)備好食物。”袞戈說。
“袞戈少爺說得極是，要不怎么說人是鐵飯是鋼。這兩三千人的食物得從山下的村民那里收購，并請他們來協(xié)助。咱們花再大的代價也要準(zhǔn)備妥當(dāng)?！倍崎T四下看了看說道：“我看這里易守難攻，也夠?qū)挸ǎ澄锖退疁?zhǔn)備充足的話應(yīng)無大礙?！?p> 二掌門說完大伙開始從身上摸出大大小小的金銀物件堆在一起。朱牡從懷里小心翼翼的掏出玉簪遞給七米。七米微微一笑還給朱牡柔聲說道：“妹妹，這是堪布送給你的物件，你小心收好。”轉(zhuǎn)身找到躲在一旁的隆布招招手說道：“叔，我記得咱們不是有幾根金條嗎？怎么不見你掏出來呀？”
見隆布漲紅了臉不太情愿的掏出縫在衣角里的兩根金條遞給七米。七米打趣地說道：“叔，還有兩根一并拿來吧，算我借你的，回頭加倍還你?！?p> “少爺，咱們離薩欽和洞波可遠著呢?！甭〔家贿呌醚陡铋_一處衣袍一邊說：“一文錢難死英雄漢，可別怪我沒提醒您哦?！逼呙字缆〔即笫迨菫榱私o幾人留點盤纏，哈哈一笑說道：“叔，等到了奉元府咱們有的是盤纏。前幾日金鳳堂分舵的金銀財寶在奉元府等著咱們?！?p> “隆布大叔和七哥發(fā)現(xiàn)的那八百袋火藥肯定大有用處?！彼吻逶抡f。
七米微笑著點點頭說道：“英雄所見略同。能否輕松收拾山下那幫家伙得靠這批火藥?！?p> “七弟，這些年唐門對火藥還是有些研究。朱牡在藥堂是否涉獵過這方面的內(nèi)容？”二掌門問。
“回二掌門，我在藥堂就學(xué)了點皮毛，尚未接觸關(guān)于火藥方面的內(nèi)容?！敝炷嫡f。
二掌門長嘆一聲說道：“可惜，這回帶出來的幾個藥堂弟子均已遇難?！?p> “我或許可以試試，這些年走南闖北倒是多少了解一點這火藥的屬性?！彼吻逶抡f。
于是大伙分頭行動起來，不到半個時辰朱牡組建的上百人擔(dān)架隊就出現(xiàn)在相距不遠的戰(zhàn)場上。宋清月則帶著唐門弟子緊張有序的擺弄著那幾百袋火藥。不到兩個時辰，洞波寨的兩位少爺分頭帶人采購了足夠所有人三五天的食物。最忙的卻是隆布，他負責(zé)將村里的工匠都集中到一起對照七米和宋清月畫的草圖拆掉聚英堂幾乎一半的木質(zhì)結(jié)構(gòu)和幾處民房趕制攻城用的相關(guān)器械。七米見已安排妥當(dāng)便找了副弓箭，背上箭囊陪同二掌門不緊不慢的來到戰(zhàn)場上遠遠的在一旁袖手旁觀，沒有絲毫加入戰(zhàn)斗的意思。
七米發(fā)現(xiàn)這兩處營寨相距不到一里，中間結(jié)陣與武林中人對抗的卻是四五千人的元兵。元兵身后距離江邊三四十丈的地方，有兩三千青衣嘍啰正在緊鑼密鼓的打樁修建新的營寨。左右兩邊營寨也不斷得到加固，估計日落時分三處營寨將連成一片。
眾好漢已經(jīng)來回沖殺過幾回了，可是卻沒有一次討到便宜。臨近敵營的田地都灌過水變得泥濘難行，左右有兩個營寨里的弓箭手招呼，正面有訓(xùn)練有素的元軍結(jié)陣迎擊，陣前有幾排拒馬阻攔，時不時還有八九百騎兵耀武揚威似的助攻襲擾，可謂是腹背受敵舉步維艱。等眾好漢冒著箭雨沿著并不寬敞的村道好不容易殺進敵陣，卻發(fā)現(xiàn)身陷對方長短結(jié)合攻防有序的子母連環(huán)陣里難以掙脫。打頭陣的少林四十棍僧，第一次沖鋒僅僅一盞茶的功夫就傷亡過半。最慘的或許就是丐幫前來武林大會湊熱鬧蹭飯的幾十人，此時僅剩不多的幾個傷員聚在楊長老尸體旁一個個哭得淚人似的。武林好漢們幾時受過如此窩囊氣，左沖右突完全沒有章法試圖在混亂中找到對手的薄弱點可是這樣一來頻頻露出破綻被對方襲擊。眾好漢雖然勇氣可嘉斃敵三千有余，可是幾番進攻下來營寨沒有攻克，敵陣依然沒有潰散，突破口尚未找到，傷亡卻逐漸逼近一半。
日頭偏西之時，所有人撤回村頭準(zhǔn)備下一輪進攻，七米見大伙已饑腸轆轆盡顯疲態(tài)，對手卻越戰(zhàn)越勇鐵了心要打消耗戰(zhàn)，如果按照如此模式再打一個時辰，恐怕招架不住首先潰敗的是率性而為沒有紀(jì)律約束的武林中人，便一提真氣扯開嗓子喊道：“諸位好漢，開飯了，都回山上吃飯了?！?p> 南宮烈聽見喊叫聲，感覺肚子不爭氣的咕咕叫響，拿不定主意是進還是退，便側(cè)身問在一旁打坐運功療傷的玄苦法師是否先回山上吃點東西休整一下。
“走吃飯去，要死也不能當(dāng)個餓死鬼。”玄苦法師說完擦擦額頭上的血漬徑直起身朝山上走去。各路好漢便都垂頭喪氣地跟著朝山上撤去。這時，洞波寨兩位少爺帶著全副武裝的阿巴尼瑪、阿巴納瓦及十幾名死侍騎著馬出現(xiàn)在七米眼前。
“怎么都下來了？”七米問。
“兄弟你安排的事情都已辦妥，半天沒見你，這不怕你出事下來看看?！比~西郎嘉說。
“我還不知道你們，看到別人打戰(zhàn)手癢了吧？”七米說完指了指前方說道：“不過這次來得正是時候，咱們很快就有戰(zhàn)可打了?！?p> 眾人順著七米所指看見對面軍陣中殺出一隊兩三百人的騎兵正順著村道殺氣騰騰地沖過來。“十丈之外便是泥濘的田地，在那之前騎兵展不開只能擠在村道上，都下馬帶上弓箭隨我來。”七米說完幾個箭步便到了干濕田地的分界線。
葉西郎嘉看見田地里的水是至上而下灌溉的，所以越是接近分界，被灌水的地越是泥濘難行，便呵呵一笑說道：“兄弟，這半天可沒白耽誤呀，這位置可選得真好。”
“有這地利優(yōu)勢，真可謂一夫當(dāng)關(guān)萬夫莫開?！毙柛暾f。
“兩位哥哥切記不可冒進，朝前四十丈之后便進入兩邊營寨弓箭手的射擊范圍了?！逼呙渍f。
“一隊隨我和二弟結(jié)星月陣。二隊在左，三隊在右弓箭伺候?！比~西郎嘉說完，洞波寨的死侍們呼啦一下便進入各自位置彎弓搭箭做好準(zhǔn)備。葉西郎嘉和袞戈左手各挺一柄銀光閃閃的長槍，右手握著一柄六尺長短的短矛居中而立。阿巴尼瑪、阿巴納瓦手拿刀盾緊跟其后，其后四名死侍則斜挺著拼裝起來后兩丈長短的長矛。
葉西郎嘉拋出手中短矛，那矛斜插在十丈開外的道路中央，他回身一挺長槍朗聲說道：“第一箭十丈?！?p> “啦索，第一箭十丈?！北娙烁呗暬貞?yīng)。
“真是訓(xùn)練有素?！倍崎T在一旁忍不住稱贊了一聲，隨即看了看滿天灰塵里呼喊著沖鋒而來的兩列騎兵小聲問七米：“七弟，咱們連排拒馬都沒有，僅靠這二十來人當(dāng)真能擋得住這隊騎兵？”
“洞波可是第一的意思。不試一試怎么知道不行？再說了有您老守在這路口任誰也別想進來。”七米說完便站至右側(cè)，搭箭開弓準(zhǔn)備射擊。
二掌門抽出長劍自言自語道：“金蛇劍法天下無敵！可老夫也頂多能殺個十幾二十人呀！看來是要跟這愣小子一起交代在這里了?！?p> 青萍師太才至聚英堂尚未吃上熱飯便聽見山下有動靜，她隨手抓了兩個饅頭隨一眾掌門人從山丘上往下張望見七米等人準(zhǔn)備迎戰(zhàn)，側(cè)身問同樣一臉茫然的南宮烈“那群野蠻人準(zhǔn)備干啥？二三十人竟然去挑戰(zhàn)元軍鐵騎，這不是找死？”南宮烈長嘆一聲搖搖頭說道：“找死？我看未必。老夫越來越喜歡這些孩子了?！?p> “拼命的時候誰不是野蠻人？走吧，下山去再當(dāng)當(dāng)野蠻人。”玄苦法師說完將剩下的半個饅頭揣進懷里起身帶著棍僧們一同下山去了。
騎兵中有不少人遠遠的朝對手射箭，可是這些幾乎盲射的箭沒有什么準(zhǔn)頭，都被避讓或格擋開了。
眾人屏住呼吸死死地盯著騎兵快速靠近那桿插在路中央的長矛。當(dāng)?shù)谝粋€騎兵伸手準(zhǔn)備去拔那柄長矛之時，隨著袞戈上前幾步奮力拋出手中的短矛一陣弓弦聲同時響起，沖鋒在前的十幾匹馬頓時失去了控制。最前面的七八匹馬人仰馬翻將原本并不寬敞的村道堵得水泄不通，好幾匹馬中箭吃痛后左沖右突拖著騎兵沖進泥濘的田地里掙扎了一會兒便都深陷其中動彈不得，隨后跟進的騎兵來不及減速又都擠在了一起。驚呼聲、叫罵聲、馬嘶聲、踩踏聲響成一片。
七米發(fā)現(xiàn)前三輪齊射唯獨自己手中的箭是射向騎兵的，洞波寨死侍們都一致瞄準(zhǔn)了戰(zhàn)馬?！扒苜\先擒王，射人先射馬。”馬倒，人不降則斃；王擒，敵不敗則潰。真是千古不變的戰(zhàn)術(shù)。
洞波寨的死侍們手中的弓箭射出幾輪后，才有幾個元兵跨過戰(zhàn)馬的尸體揮舞著大刀沖了上來。隨后他們驚訝的發(fā)現(xiàn)一個身著華服揮舞著長槍的古銅色壯漢像見到了寶貝似的迫不及待的迎了過來。僅僅幾個回合這幾個驚魂未定的元兵被葉西郎嘉用剛猛無比的洞波槍法打得七零八落無一生還。
袞戈見狀，也一挺長槍撲了上去，隨即見兩位長老和幾名死侍都跟了上去。幾人在弓箭手的掩護下結(jié)成的星月陣可攻可守著實厲害，尤其是在一丈寬的道路上展開剛好合適，一路將陸陸續(xù)續(xù)下馬趕來的三四十名元兵都給收拾了。
從開戰(zhàn)以來左右兩邊死侍手中的弓箭可沒停過，又準(zhǔn)又狠一輪輪收割著不斷進入射程的元兵。這波反向沖鋒完全把這隊騎兵給打蒙了。尾隨而來的將領(lǐng)見情況不妙連忙吹響牛角收兵。這隊騎兵來的時候有多威風(fēng)，走的時候就有多尷尬，丟下百十來具尸體和幾十匹戰(zhàn)馬灰溜溜逃了回去。
洞波寨兩位少爺追出去三十丈左右眼看要進入兩邊營寨里弓箭手的射程內(nèi)，阿巴尼瑪、阿巴納瓦連忙提醒道：“兩位少爺，窮寇莫追。讓我們兩個老不死的喘口氣?！眱晌簧贍斚嘁曇恍κ治臻L槍蹲在地上，一邊擦著汗一邊大口地喘著氣，等緩過勁來便扛著長槍大搖大擺的撤了回來。此時正趕上武林好漢們提著刀劍急急忙忙的趕下山來準(zhǔn)備助陣。大伙見氣勢洶洶的騎兵被這群名不見經(jīng)傳的家伙給收拾了，發(fā)現(xiàn)除了兩名死侍有輕微的箭傷外沒有任何傷亡，一個個都露出詫異的表情。
看著元兵退去，二掌門拍拍七米肩膀說道：“以一當(dāng)十，銳不可當(dāng)！”
“生子當(dāng)如此！這幾位少爺可真厲害?！蹦蠈m烈說。
“沒遇上真正厲害的。那些厲害的高手都在營寨里?！逼呙渍f。
“七米少爺說得有理，難怪今日幾次沖鋒都沒法順利攻入營寨。”南宮烈說。
“今日這一戰(zhàn)最是解氣，不知是誰負責(zé)指揮的？”玄苦法師問。
“他?！比~西郎嘉和七米同時指向?qū)Ψ?，然后兩人會心一笑?p> 玄苦法師一邊啃著饅頭一邊問袞戈：“究竟是誰？”
“我大哥勇冠三軍，可說到這智勇雙全還得是我七米兄弟?！毙柛暾f。
“二哥過譽了。”七米背上弓箭拍拍雙手朗聲說道：“這下大伙可以安心吃飯了，走咱們上山?！?p> “不打了？”南宮烈問。
“要打，打得他們有來無回，不過得先填飽肚子?！逼呙着呐亩亲诱f。
“對，等天黑了再打。老衲要為弟子們報仇，可不能便宜了這群混蛋。”玄靜法師說。
天劍山莊司馬凌云站在田邊仔細看了看，著實佩服指揮者對地形的選擇和對戰(zhàn)術(shù)的布置；他不禁想對方可以充分利用地利優(yōu)勢，可一旦攻守易位原來一樣也能被自己合理利用，這不就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他躬身對七米抱拳行禮道：“老夫方才多有得罪，還請少俠見諒?！?p> 七米還禮道：“司馬前輩不必如此?！?p> 司馬凌云看了看一旁大汗淋漓的兩位少爺說道：“這兩位少爺勇冠三軍，真是令人敬佩?！被厥渍惺肿尩茏訝縼硪黄ヱR說道：“少俠請上馬?！逼呙滓娦柛隊恐鴥善ヱR走過來，便回禮后說道：“司馬前輩請。晚輩跟二哥隨后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