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珠珠到底是哪邊的?
自己未曾做過壞事,卻被人誣陷和誤會。望著皇甫秋翼的黑眸里那滔天怒意,溪澗清舞竟是不由自主地笑出了聲。
這一笑,卻是令皇甫秋翼怒意更甚。他緊緊地盯著她秋水盈盈的眼眸,不放過她每一個微妙的表情,他的眼神更加凌厲,目光如刀般銳利,泛著逼人的寒意,又漸漸透出一股掩飾不住的殺機。
他愈發(fā)堅信從前的判斷:溪澗清舞,定是二哥安排在他身邊的細作。
此番給他下藥的目的,定是要他在北地這嚴謹肅殺的戰(zhàn)場上,出現(xiàn)紕漏;后皇甫宮霆便可順理成章地鼓吹,說他皇甫秋翼沒有統(tǒng)率將士的能力,令他再度進退維谷。
著實是人不可貌相!
溪澗清舞這女人,眼見一臉清純無害,人前大肆表現(xiàn)她對他的耿耿忠心,誰又知曉,背地里的她會是一個無孔不入、恬不知恥的細作?
好在他機變?nèi)肷瘢舷胫?,溪澗清舞在便會出事。他先知先覺,喚來珠珠,這才防止詬病發(fā)生。
可惜了珠珠……
又想到床榻上明目鮮艷的落紅,皇甫秋翼對珠珠的愧疚越發(fā)深厚。
他必是要對珠珠負責的。
但在此之前……
皇甫秋翼深邃的眸子散漫中又夾雜著一絲陰郁:他需要給這女人一個教訓!
“陷害皇族,犯此重罪,不知溪澗清舞從何笑出聲來?”他唇角勾人一彎,笑容不打眼底,眸里清冷一片。
溪澗清舞雅淡脫俗的小臉撩撥起似有似無的笑意,風嬌水魅的杏眼淡淡瞧了眼皇甫秋翼身側(cè)的珠珠,纖纖素手向腰后一擺,嫣然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樣,從容道:“殿下心中已然有了答案。臣無論從何辯解,皆無作用不是嗎?”
“說來也是,”皇甫秋翼聽罷,眼神好似輕蔑一瞥,睇過溪澗清舞;后停止研磨動作,站起身來,招門口的士兵進來。
“溪澗清舞欲意謀害皇族,犯重罪,先行關(guān)押至地牢,再作處置?!彼^冷淡,不由分說道。
竟是連看她都不想看一眼了。溪澗清舞微瞇雙眸,薄唇輕勾,似笑非笑。
這便是她愛的聶卡迪么?
士兵們將溪澗清舞圍堵在中心位置。她步履輕盈向門口走去,好似那千金小姐般,竟是看不出半分落魄。
彈指間,她停住腳步,背對著皇甫秋翼,清喉嬌囀道:“若我說,不是我做的,殿下信么?”
她聽自己,期待著什么。
可是她,期待什么呢?
自我欺騙罷了吧。
“不信?!甭曇舴路疬h古空洞的天音,緲緲又悠遠。
果然如此。再沒有一絲猶豫,她的步履漸行漸遠。
……
行至軍營幾百步開外,幾方水井形狀的地梯,映入溪澗清舞眼簾。其中一位士兵指揮著溪澗清舞,順著一方地梯,步入地牢內(nèi)部。
地牢內(nèi),陰暗潮濕,冷氣蕭瑟。甚至因為年過失修,氣氛詭異,士兵們皆不敢多做停留,只是迅速鎖上溪澗清舞所在牢房,便攜帶鑰匙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牢房內(nèi),陳列著一張還算干凈的方床,臨近的高墻頂部,不知被誰鑿出了一扇方形窟窿。北地的陽光稀薄無暖,即使透過小洞照射進牢房內(nèi),仍毫無用處。
溪澗清舞坐在床上,身子蜷縮起來,試圖用外套包裹全身。在這寒如地窖的牢房里,若真無人管轄,她懷疑不久自己便會低溫致死。
保持這蜷縮姿勢不知多久,久到意識有些渾渾噩噩。她聽見井口處傳來細細簌簌的摩擦聲,抬頭望去,一位瘦瘦小小的士兵,拎著一盒餐食下到井底。
她剎那間回憶起來,這個瘦削的士兵,叫作“阿石”,家里貌似還有位急需照料的母親。
阿石行至她牢房門口,從袖口間掏出鑰匙,推門進來,將午飯遞到她手上,溫和道:“地牢內(nèi)氣溫極低,姑娘趕緊吃口飯暖暖身子吧?!?p> 言罷作勢離去。
“慢著!”溪澗清舞輕輕蠕動嘴唇,寒冷使她說話都有些困難;從喉嚨中發(fā)出幾聲輕哼后,慢悠悠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阿石雖一身褪色的半舊衣裳,皺皺巴巴地裹在身上,顯得寒酸而單薄;但打眼望去,他身材強健,身高八尺有余,長得亦是眉清目秀,一雙眼睛閃爍著慷慨豪放的光芒,似是被衣裝拖累的勇士。
他聽到溪澗清舞斷斷續(xù)續(xù)的言語,不明所以,愣了愣,微微頷首道:“請問您是……?”
彬彬有禮,清秀儒雅,倒是顯得溪澗清舞方才那幾聲悶哼輕慢了起來。
“我是一位太醫(yī)。”她淡淡一笑道。
“太醫(yī)?”阿石眼前一亮。
“正是,”溪澗清舞如花似玉的臉龐展顏道:“我想同你做筆交易?!?p> “什么交易?”他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戰(zhàn)戰(zhàn)兢兢。
“你且放心,絕非那殺人放火、罪惡難赦之事?!彪m說溪澗清舞聲音而今有些沙啞,但她那粉膩酥融嬌欲滴的呢喃聲,仍猶一縷香風般,緩解了阿石心頭的不安:“我聽聞你需要趕早回鄉(xiāng)照顧你的母親,想問問她有何病狀?”
“這……”阿石猶豫不決,似乎仍有些戒心。
她的聲音如同芙蓉出水:“醫(yī)者仁心,你不必畏懼什么,說出來便是?!?p> 阿石身形一僵,終于吞吞吐吐道:“鄙人母親……身患惡疾。”
“何種惡疾?”
“鄙人……也說不清楚。曾有日母親在外做工回來,便一病不起,身子時常發(fā)熱;請了很多大夫看病,沒有一個人知道究竟得了什么病,也沒法將母親從昏迷中喚醒……”
“只是發(fā)熱嗎?”
“是否伴有嘔吐嘔血的癥狀?”
“……”
問了幾個問題,溪澗清舞便有了大致的把握,她揚起下巴,信誓旦旦道:“我能醫(yī)好你的母親?!?p> 阿石臉上露出難以掩飾的驚訝之情,溪澗清舞便知曉,他信了。
“但我也有要求。”她的眼球轉(zhuǎn)動迅速,顯得萬分靈動。眼波流轉(zhuǎn)間,閃動著敏銳的光芒。
阿石站在門外,洗耳恭聽著。
“我要你放我出地牢?!?p> “這……”阿石的表情突然變得凝重萬分:一邊是能夠被治愈的母親,一邊是自己的仕途不保,著實極難抉擇;但,慎重思索過后,他還是選擇了親情,遂點了點頭;又語重心長道:“鄙人可以將姑娘送出地牢,但姑娘若是以自由身在軍營出現(xiàn),被將軍看見,又抓回來怎么辦?”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阿石且放心,救人的事情,我說到做到!”
……
是夜。
阿石信守承諾地為溪澗清舞開了門。
地牢外面,一條泥土道路被厚厚的冰封存,在月光的照射下泛著凌冽的銀光。溪澗清舞沿路小跑,提起輕功又前行百米,終于回到自己的營帳內(nèi)。
換上夜行服,頭戴影湘宮宮主的魅狐面具,她穿梭在寂靜的夜色里。
因為不甘心被人誣陷,她試圖找尋“合歡散”的真相。
珠珠的營帳外,歪歪扭扭地挺立著幾棵隨風婆娑的小樹,內(nèi)室竟明著燈火,映出室內(nèi)兩人悄聲議論的身影。
溪澗清舞俯身細聽。
“皇甫秋翼如此警覺,我無法在他的眼皮子地下做這番事情?!?p> 珠珠的聲音依舊嬌艷嫵媚。
“大人不是要你將他們引到當?shù)兀瑑H僅是找時機調(diào)換地理圖?!?p> 地理圖?指的是皇甫秋翼昨日研究的那份嗎?
溪澗清舞復(fù)細細聽去。
“我知曉的。只是五王爺總是隨身攜帶那份地理圖,這極難得手?!?p> “那你就湊近他,再找時機調(diào)換,”不熟悉的聲音里飽含“這還需要我教你嗎”的不耐:“你不是同他肌膚相親了?”
“對……”珠珠聲音輕輕飄飄,沒有底氣。
“那不就好辦了?”那人反問道。
珠珠便沒再說話。溪澗清舞從帳子上的投影看去,她微微點了頭。
于是溪澗清舞便迷惑了。
為何要調(diào)換皇甫秋翼苦心鉆研的北地地理圖?
還有,他們談話間提及的“大人”究竟是誰呢?
并不是珠珠做的事情,她卻在另一人那邊應(yīng)下了,這說明那人與珠珠大抵不是能夠共享秘密的關(guān)系。
不是親友,便是同事。
思索著,營帳里談?wù)撀曈中煨靷鱽怼?p> “大人說了,一定要完成任務(wù),雪峰裂谷那塊地形,極其適合投放巨石。”
?。。。?p> 溪澗清舞心口一凜,驚出一身冷汗。
雪峰裂谷聳立在呼嘯的風雪之中,兩側(cè)峭壁綿延,中間地勢低迷,延伸幾百米長。若是從山峰頂上推落巨石,那列陣經(jīng)過裂谷的士兵怕是兇多吉少。
珠珠為何要這么做,她不是皇甫秋翼的人嗎?
除非……實際上,她有別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