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北征北戰(zhàn)

　　溪澗清舞不是健談之人，反觀皇慕晚卻喋喋不休地同皇甫秋翼交談著，后者有一搭沒一搭地回應(yīng)。

　　她轉(zhuǎn)頭看向兩人。

　　不得不說，皇甫秋翼真的有吸引女人的資本，傳說斜飛入鬢的眉，好似水墨畫一般流暢；一雙桃花眼，似冰泉般明澈，似寒星般璀璨，似幽潭般深幽。由于中毒，皇甫秋翼的嘴唇和鼻子異常普通股，但透過眉眼，溪澗清舞想象到那完美的面龐：鼻高挺，薄唇朱紅，此時微微勾起，帶著一抹笑意，很淡，卻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他穿著緊身的銀盔銀甲，肩寬腰窄，舉手投足間，英氣盎然。隱在鞘中的劍，誰也不知，出鞘后，會是何種鋒利凌烈。

　　這樣的男人，卻永遠(yuǎn)不會屬于她……溪澗清舞微微顫抖著，失落之情掩與縷縷秀發(fā)之后。

　　感受到她灼熱的視線，男人緩緩轉(zhuǎn)頭，唇角掛著淡淡怡人的笑。只是那雙桃花眸，看似在笑，眼底卻隱含探究，令人不敢直視：“作何盯著本王的臉看？”

　　溪澗清舞表面平靜淡然，心口卻醋意一片：“看大名鼎鼎五王爺，同慕晚姑娘著實登對?！?p>　　話音一落，皇甫秋翼面色一沉：“話不能亂講?！?p>　　“殿下……小女子，亦覺如此?！被誓酵肀砬橛煞讲诺捏@喜，在聽到皇甫秋翼的回應(yīng)后，委屈巴巴道。

　　“呵，”皇甫秋翼眼眸如同淬了冰，睇了皇慕晚一眼：“父皇之命罷了?！?p>　　溪澗清舞見勢不妙，便不再吭聲。她想，皇甫秋翼是不是對女人都這般無情。

　　哦，不對。

　　他對珠珠便不是如此。那藏盡溫柔與寵溺的眉眼，令哪一位女子看了無不嫉妒向往。

　　只是這次北戰(zhàn)，珠珠并未跟來，那皇甫秋翼豈不是，要度過形影相吊的好幾個月了。

　　她這是在想什么，皇甫秋翼定是有辦法聯(lián)系到珠珠的，而她，從本質(zhì)上大抵是同皇慕晚一樣的可憐人罷，所有的溫柔付出，得到的卻是冷漠無極的應(yīng)答。

　　窗外之景從深枝綠葉漸變到北風(fēng)呼嘯，漫天飛舞的雪花將懸崖峭壁冰封雪掩，壁立蒼松的崖壁陡峭逶迤，四周的翠柏積雪堆疊，令人目眩。

　　越往北行，風(fēng)力呼呼作響，越刮越大，蒼穹愈發(fā)昏暗，三人即使身著棉衣、腳踩地靴，仍是被刺骨的寒意席卷；地上的積雪剛落下便被重新裹挾，與漫天飛舞的雪花冰屑夾雜在一起，揚起迷蒙的雪塵，耳畔猙獰著野獸般的呼嘯，令人心膽俱裂。

　　皇甫秋翼削薄的唇緊抿，突然冷不丁地，不知向誰朗聲道：“這般天寒，你還是趕緊進來吧！”

　　話音剛落，馬車停了下來。就在溪澗清舞不知所措之時，一只白皙的手撩起馬車上御寒的綿簾，一位士兵跨步走入散發(fā)暖意的室內(nèi)，跟隨著一股令人瑟瑟發(fā)抖的寒氣。

　　“殿下，這是……？”皇慕晚遲疑道。

　　皇甫秋翼沒有回應(yīng)，只是淡淡地，朝剛進來的士兵歉意一笑，那雙有神的眼眸里平添了一抹憐惜。

　　“怎么本王不說，珠珠就真的不進來？”他的目光輕柔內(nèi)斂，眼神中充滿溫和之色，關(guān)切盡顯：“嗯？”

　　士兵摘下頭套和厚重的圍脖，抖落身上的皚皚白雪，溪澗清舞瞧下，可不就是珠珠！

　　千算萬算，她也不曾想到能以這般方式帶珠珠來到北地。

　　想想也是，戰(zhàn)地險要，道阻且長，此去離京，不知經(jīng)年才可歸鄉(xiāng)，這般漫長的光歲，皇甫秋翼怎會遺忘心愛之人。

　　皇慕晚震驚地瞪大雙眼，溪澗清舞見她如此，垂首不語，眼神逐漸黯淡。絲絲縷縷的落寞之色，在她的眸底淡淡掠過，略顯哀傷。

　　“爺在車內(nèi)有兩位妹妹相陪，金口玉言，怕是早就把珠珠的生死拋擲腦后了?！敝橹槊撓骆z甲，抬眼掃視著皇慕晚，探究與攀比之意盡顯；后嫵媚一笑，風(fēng)情萬種地轉(zhuǎn)身，見到對面坐著的是溪澗清舞，頓了下，隨即手勢隨意地往外掃掃，示意溪澗清舞靠外坐坐，她要挨著皇甫秋翼。

　　溪澗清舞沒有動。

　　珠珠見狀，撇了撇嘴：“秋翼，人家隨同馬車走了這般距離，在冰雪中凍得透透地，手腳冰涼，幾欲摔倒；溪澗清舞姑娘在車內(nèi)享受了這么久，怎么給人家讓個位置都做不到？”聲音嬌柔奶奶，但從溪澗清舞聽來，語氣卻是透著尖酸與刻薄。

　　心中的火氣“蹭”就上來了，溪澗清舞水汪汪的靈動大眼，眼眸流轉(zhuǎn)間，閃爍著精銳和不甘光芒。

　　見皇甫秋翼久久地注視著她，深沉的目光中，充滿了無奈。她從他那烏黑明亮的瞳仁中，讀出了絲絲的執(zhí)著。

　　她內(nèi)心一震，本想說的話被瞬間壓了回去。

　　那樣執(zhí)著的眼神，若是她不讓，他便會為了珠珠，一直盯著她嗎？

　　那樣的話，他便太小瞧她了。

　　他寵著珠珠那飛揚跋扈的性子，是他一廂情愿，但這不能意味著她也要遷就珠珠的意愿。

　　就如同沒聽到一般，溪澗清舞拾起茶幾上早有微涼的淡茶，輕輕抿了一口，神情淡然道：“著實不巧，前兩天我胸口受了極其嚴(yán)重的傷，太醫(yī)的建議我多加休息，不要走動；

　　“這座位，我讓不了，還請珠珠另尋他就?！?p>　　滿嘴清香四溢，舒緩了方才焦慮的情緒，這御賜的太平猴魁，果真是極好的茶。

　　珠珠聽罷，冷“呵”了一聲，正想反駁，卻聽得皇甫秋翼語氣柔聲：“珠珠，馬車顛簸，快坐在本王身邊，莫要鬧了。”

　　此話一出，珠珠臉色立馬由怒轉(zhuǎn)晴，伸出雙手環(huán)抱上皇甫秋翼的大臂，用挑釁的眼神睇著溪澗清舞。

　　而后者，自始至終如同沒有看到般，品鑒著清茶悠悠。

　　……

　　“將軍，我們到了?！?p>　　在外征戰(zhàn)，人人都是為國獻力的軍士，除卻軍銜級別，戰(zhàn)場上沒有王公貴族之分，所以對皇甫秋翼的稱呼也從“王爺”變成了“將軍”。

　　四人下車。

　　溪澗清舞舉目望去，見大大小小的帳篷鱗次櫛比，不時有強壯的士兵騎馬從人前路過，撐著布床抬走受傷的戰(zhàn)友；鮮艷的軍旗在蒼穹下迎風(fēng)飄揚，鎧甲經(jīng)過多次戰(zhàn)亂洗禮，血跡斑斑令人毛骨俱悚。每個帳篷口，木制固定架插放著參差的刀劍直插天空，泛著冷冽的寒光。

　　“將軍，您的帳篷在這邊——”溪澗清舞跟隨著聲音的方向望去，一位瘦瘦的少年正朝他們四人招手。

　　皇甫秋翼朝少年指示的方向邁開腿，溪澗清舞三人緊隨其后。

　　就在這時——

　　“將軍，將軍不好了！匈奴又來進攻了！”遠(yuǎn)處一個小兵不知被誰戳傷了右眼，讓人看了寒顫不已，跌跌撞撞朝皇甫秋翼的方向跑來，走兩步便摔在地上，爬起來繼續(xù)往前跑。

　　皇甫秋翼俊眉緊皺，迅速迎上去，他將士兵扶到溪澗清舞面前，鄭重道：“你趕緊給他醫(yī)治?！?p>　　隨后，他抄起手邊修頓的銀劍，直指蒼穹，大吼道：“其他沒有受傷的士兵，拿起你們的兵器，同本王一齊迎敵！”

　　聽皇甫秋翼帶勁一喊，一時間，眾將士紛紛響應(yīng)，舉起武器，騎上戰(zhàn)馬，浩浩蕩蕩地出發(fā)了。

　　溪澗清舞望著皇甫秋翼臨危不亂、叱咤風(fēng)云的身影，心情隨同澎湃起來。

　　而后，她亦是緊鑼密鼓地組織救治傷員。經(jīng)過一輪醫(yī)診和包扎，她觀察到，士兵們身上的傷口雖淺但密集，并且在傷口的邊緣淋漓著青黑色，此乃中毒的征兆。

　　這世間有一種丹藥，可以在短時間內(nèi)抵御百毒，名曰“祛毒丹”。

　　軍營里也聚集著傷勢并不危及性命的士兵，他們聚在一起竊竊私語：

　　“這北方的匈奴憑借著熟悉地形的優(yōu)勢，三番五次進犯明耀國邊境，我們無法根本無從反應(yīng)……”

　　“可不是，你還記得上次嗎，半夜里我們正睡著覺呢，號角響了……”

　　“對啊，當(dāng)時情況實在緊急，我甚至連鎧甲都沒有穿戴整齊就上戰(zhàn)場了，不少兄弟因為這個都受了比平時更嚴(yán)重的傷勢……”

　　“好了好了別說了，別打擾其他人休息了……”

　　溪澗清舞向身影來源看去，方才那個右眼受傷的小兵亦在其中，正揮手叫同伴靜音。

　　“皇甫將軍回來了！”不知軍營外誰喊了一嗓子。

　　溪澗清舞隨同其他人朝軍營外走去，見皇甫秋翼行走迅疾如風(fēng)，眉宇間透著一股子逼人的英氣，唇角噙著一抹王者的笑意。他將本該帶在頭上的鎧甲拿在手上，鮮血還如同美杜莎的美瞳般鮮艷刺眼，一滴滴順著鎧甲的紋路落在地上，每走一步，鐵甲“啷啷”的聲音便敲擊到溪澗清舞的心上。

　　她覺得皇甫秋翼此刻是淬了光的。

　　“阿石，皇甫將軍身法和內(nèi)力實在是厲害，說是以一敵百一都不過分。”

　　凱旋的隊伍雖稀稀落落，但人人面容自豪，逢人便吹噓他們新來的將軍武藝精湛。隊伍路過軍營的時候，有一位壯漢從隊伍中走出來，朝溪澗清舞身邊的少年吹捧。

　　被叫做“阿石”的正是那位右眼受傷的少年。溪澗清舞從旁看去，他竟已經(jīng)感動到潸然淚下：“北方……北方之戰(zhàn)或許馬上要有結(jié)果了……”

　　“是啊，阿石。五王爺同坊間傳聞根本不符，什么紈绔子弟，我看明明就是要成為救世英雄的人！等我們收復(fù)失地，你就可以早日回去照顧阿娘了！”

　　僅僅是聽旁人言說，溪澗清舞便已想象到皇甫秋翼威風(fēng)凜凜、意氣風(fēng)發(fā)的模樣。在金戈鐵馬氣吞山河的戰(zhàn)場上，他定是一身火紅鎧甲，身形長而挺拔，耀眼又奪目。

　　她嘴唇一咧，不由自主地笑出聲來，明艷的眼眸注視著皇甫秋翼遠(yuǎn)去的背影，一張聘婷秀雅的臉上，綻放出春花般燦爛的笑意來。

　　她的聶卡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