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被迫加入
還是那秀長明亮的桃花眼，棱角分明的臉龐，而如今皇甫秋翼冰冷的眼神里，有著鷹隼般的凌厲，透著陰鷙的森然之光，身旁的空氣因他的出現(xiàn)，寒氣逼人。
清舞霎時意識到，這才是真正的皇甫秋翼。
但下一秒便有些驚慌起來，因為下意識去追趕銀玄，她此刻并無脫身之法。
幾乎是瞬間的功夫，皇甫秋翼便移步到她跟前。
溪澗清舞低著頭，腦中還思索著說辭，頭頂突然傳來一聲呲笑。抬起頭來，他盯著她，眼神中的漠然和冷淡一覽無余。
心臟猛烈地跳動讓她有些控制不住，身子亦是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著。
“怎么，要準備說那些‘偶然路過此地’的說辭了？”皇甫秋翼似笑非笑，笑容不達眼底。
清舞努力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是那么的慌張：“民女只是，循著草藥味走到了這里。”
“呵。”
人的聲音是怎么透露出閻羅般的殺氣的？清舞想不出。
“令姑娘在府內(nèi)等著，本是打算以禮相贈姑娘的，如今看來，怕不是要換一種謝法了。”
皇甫秋翼打了個響指，清舞瞬間被一群黑衣人圍堵起來。
他的聲音凌厲而遙遠，居高臨下道：“有一些話，姑娘若是想說，怕是要到地府里說去了?！?p> ……
溪澗清舞身旁的黑衣人蓄勢待發(fā)，就等著主子一聲令下。離她最近一人，手里的寒刃在月光的映照下泛著冷光。
情急之下，清舞對上皇甫秋翼的眼睛，眉間肅然，強裝著冷意翩飛：“殿下若是不怕交易‘六步醉’之事讓陛下知曉，但殺無妨！”
這是清舞能想到的，最極端，但或許最有效的辦法了。
原因便是，皇甫秋翼在無法判斷她是敵是友的情況下，不會魯莽到一言不合就痛下殺手的。
之所以發(fā)這么猛烈的怒氣，召集了手下如此眾數(shù)的暗衛(wèi)，無非是想讓她害怕，甚至詐她幾詐，逼迫她自己揭露底細。
“威脅本王？”他周身的冷意更甚了，讓她不自覺地抖了抖。
“殿下定是知曉，交易禁品乃明耀國大罪！”
“呵?！?p> 他又笑了，清舞著實有些反感。
每笑一次，她內(nèi)心的懼意便增加一分，但又不得不面對他。
但奇怪的是，這一聲過后，皇甫秋翼再沒有做過多反應(yīng)，甚至只是站在那里，也沒做進一步的恐嚇。
九月的夜風(fēng)涼如水，本就未著棉毛外袍的溪澗清舞，漸漸感受到了滲透到骨頭里的寒氣。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他仍舊沒有下令，也沒有多言一語，只是似笑非笑地，帶著地獄般陰冷的氣息，環(huán)抱著手臂，看著她。
清舞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勁了。
什么樣的人在遇到威脅，甚至這威脅大概率會招致殺身之禍的時候，還如此般平靜，甚至可以說是，漠視著面對威脅呢？
是破解威脅對他來說易如反掌嗎？
再或者，簡單點，當(dāng)他知曉自己不久后便會長辭于世之時。
沒錯，是了！
溪澗清舞瞬間明白過來，雖然并未知曉皇甫秋翼交易“六步醉”到底為何，但他因為中毒在先，許是知道自己堅持不了多久，才有出此下策，選擇鋌而走險。
想到這些，清舞反倒是放松下來，沒有方才那般對他的懼意了。
緊緊注視著他那雙極像聶卡迪的眼睛，她又回憶起不久之前，銀玄與他一起討論的“銷顏散”。
“銷顏散”會改變?nèi)说娜菝病６搜劬?，其余五官都長得異常普通。
若是這毒解了，若有朝一日這毒真的解了。
他的真容，會跟她記憶中的一樣嗎？
皇甫秋翼，或許便是聶卡迪的前世嗎？
溪澗清舞心里漸漸彌漫出些許希冀，甚至生出了一股為他醫(yī)治的渴望。
……
“秋翼，怎么等了這般久你也沒來？”
書房后方傳來一陣略顯嬌嗔的女聲，清舞循著聲音望去，銀玄領(lǐng)著一位柔情似水，美目流盼的女子走進來。
她盈然笑意如一朵嬌艷的玫瑰花般綻放在雙頰，鬢邊垂下的細細流蘇晃出點點柔和光暈，斂衣翹指，珠環(huán)相碰，絲絲縷縷流淌出淡淡的嫵媚。
“珠珠來此處作甚？”皇甫秋翼冷然的聲線里，流淌出一縷暖意。
珠珠。
影湘宮七宮頭牌珠珠。
溪澗清舞不曾見過她，而今看來，確實是一位可心的人兒，也不怪乎皇甫秋翼會揮霍千金為其贖身。
只是當(dāng)她想到珠珠曾為皇甫秋翼撫琴吟唱時，那郎情妾意般的場景，竟令她的心隱隱作痛起來。
“還不是因為秋翼你，”珠珠抬起手臂輕撫了一下眼角，聲音柔弱又誘人：“我左等右等不見王爺過來，只好拜托銀玄來找你了?！?p> 秋翼。
多么親近的稱呼啊。
女人的第六感讓溪澗清舞瞬間警覺起來，不知道為何，她對珠珠有些反感。
但無論如何，原本折煞旁人的冷意，隨著珠珠的到來，似乎漸漸曖昧了起來。
他低著頭看珠珠，額發(fā)自然下垂，半遮住漆黑狹長的眼，眼尾微挑，嘴角微揚，聲音溫柔而繾綣：“辛苦我們珠珠了?！?p> ……
溪澗清舞思緒萬千。
像皇甫秋翼這般遵時養(yǎng)晦，通權(quán)達變的男子，他的生活定是克制又律己的，所做的一切，必定是為了實現(xiàn)他的大計劃而存在的。
所以，若是想走近這樣的人，想讓他為你打破他的尋常規(guī)律，一定是要比登天還難的吧。
所有人都叫他五王爺，而珠珠，叫他秋翼。
他們兩人相互微笑，身旁如同豎立著一面堅不可摧的屏障，把溪澗清舞，甚至是其他所有人，愣生生隔絕在外面。
她突然有些悲傷起來，若皇甫秋翼真的是聶卡迪的前世，那她，算是什么呢？
破壞這段真摯感情的第三者嗎？
她就站在這里，但是卻好像被所有人遺忘了一般，大家的視線都不約而同地注視著眼前郎才女貌的兩人，甚至方才對她劍拔弩張的暗衛(wèi)們，也放松了對她的警惕。
她站在這里，被所有人排除在外，就如同一個笑話。
你看，多可笑！
實際上，清舞確實笑了笑，交雜著些許自己也無法解釋的情緒。
……
“秋翼，這位是……？”珠珠循著笑聲轉(zhuǎn)過頭來，面露疑惑地看著她。
皇甫秋翼似笑非笑，一雙眼睛淡然而具有穿透力：“珠珠不必探究，她撞破了些故事罷了?！?p> 珠珠上下打量著溪澗清舞。頓了頓，她嘴角懸掛起點點弧度，不緊不慢道：“或許她所作所為，遠不止撞破些故事呢?！?p> “珠珠是何意？”
“方才過來的時候，我隱隱約約聽見下人說，王爺請的客人想回去通個信兒……”
“通信？”皇甫秋翼墨色般的眼睛里透露出點點深意，眼底的煞氣開始凝聚了起來。
溪澗清舞急忙解釋道：“只是給鋪子里的親人報一下平安，不是王爺所想的那般?！?p> “本王想的哪般？”他的眼神如同緊盯獵物的雄鷹，太過直白的眼神，一瞬間令溪澗清舞有些喘不過氣來。
還沒等她作答，珠珠先開口了。
“這似乎是件好事，秋翼?！敝橹榈穆曇羧耘f是不急不徐的：“這位姑娘有所牽掛不是嗎？姑娘可以選擇加入我們的陣營，此前的事情便一筆勾銷。
“若姑娘不愿，我們亦是不強求的，只是姑娘牽掛之人的性命，怕是得不到保證了。
“姑娘覺得呢？”
溪澗清舞瞇起眼睛，仿佛無意一般，神色間卻是深以為然。
威脅。
珠珠在威脅她。
她自然是不愿加入這意圖謀反的陣營中去的。但皇城之中，爾虞我詐，如若不去，她怕是無法保證古叔的安全。
但即便如此，答應(yīng)了珠珠的要求，古叔的安全也同樣無法得到保證，誰能確保他們在關(guān)鍵時刻不會反將她一軍呢。
無論是哪個選擇，都不是溪澗清舞愿意接受的。
但她必須選擇答應(yīng)珠珠的要求，不是嗎？起碼現(xiàn)在看來，若她加入，古叔暫時不會受到性命威脅。
真是可悲。
自己的命運竟無法掌握在自己手中。
在皇戚權(quán)貴面前，她便只能如同一梭草芥般，忍氣吞聲，任人隨意擺布。
……
“姑娘似乎已經(jīng)有了答案了，秋翼。”珠珠的聲音柔和而悠長，但在溪澗清舞的耳中卻如同地獄使者的呼喚般，令人無助。
她確實只能選擇加入他們的陣營。
“嗯?！被矢η镆頉]有過多言語，側(cè)過頭來，手臂隨意揮動了幾下。
原本人數(shù)眾多的暗衛(wèi)瞬間離去了。
“銀玄，送清舞姑娘出府！”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面無表情。
她亦不動聲色地回望他，雙眸微抬，淡抿唇瓣，嘴角后勾起一抹冷笑，恍若罌粟綻放，隨即轉(zhuǎn)身，跟著銀玄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