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59 杦梔
來到一間病房前，水凡塵確認(rèn)了一下門牌號。
“嗯…我記得應(yīng)該就是這里…”
他正要進(jìn)去，結(jié)果從旁邊來了一個人，先他一步，踏到了門前。
也許是意識到自己搶先了，那人歪過頭，問道：“你要進(jìn)嗎？”
水凡塵點(diǎn)了點(diǎn)頭，看了那人一眼，這才看清是個女孩。
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她那偏中性的暗棕鯔魚頭發(fā)型，隨即便是她那卡其色風(fēng)衣，與內(nèi)襯的白色毛衣，下身灰白長褲連著棕色短皮靴。
她抬起頭，暗灰色的眼睛透過金絲邊眼鏡隨意地看著水凡塵，眼神中透露著一股銳利的光芒，緞光紅唇中叼著一根棒棒糖又使得她顯得有幾分…天然呆？
“你好？”
見水凡塵有些發(fā)愣，女孩出聲打破了他的呆滯。
水凡塵反應(yīng)過來，忙擺了擺手，有些慌亂地說道：
“呃呃，你先進(jìn)，我不著急?！?p> “……”
女孩見水凡塵這副莫名其妙的樣子，挑了挑眉，然后點(diǎn)了點(diǎn)頭，推開門進(jìn)去了。
見她進(jìn)去了，水凡塵舒了口氣，突然想起了剛才自己的行為，忍不住罵了自己一聲：
“我到底在干什么啊，是傻了嗎？”
有些懊惱之余，他呼出了一口氣，還是再次打開病房門走了進(jìn)去。
一進(jìn)門，他下意識地往墻角看去。
接下來，他呆住了。
只見剛才那個女孩，正坐在病床前削著蘋果，而病床上半躺著的正是自己此次要來探望的同學(xué)。
此時，病床上的女孩正一臉安逸地跟身邊的女孩有說有笑的，時不時還抬頭看看窗外，臉邊包著的紗布也遮不住她的笑容。
“嘶——”
水凡塵暗暗吸了一口涼氣。
而正在削蘋果的女孩似乎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側(cè)過臉瞥了他一眼，略微不悅地皺了皺眉頭。
病床上的女孩順著她的目光看了過來，眼睛一亮，忙揮了揮手，驚喜地說道：“水同學(xué)，你來了！快來快來！”
“哈…”
水凡塵挑了挑眉，心說這下自己就算硬著頭皮也得過去了。
于是，他便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臉上的表情，有些吃力地走了過去，僵硬地笑了笑，說道：“嗨…我就路過這里想著隨便來看看，不知道今天有人來看你了…”
“奧奧，沒事沒事?！?p> 女孩笑盈盈地說著。
看到她這么開朗，水凡塵松了口氣。
這個女孩叫堇汐，在一個多月前，自己剛上高中時候，當(dāng)時還是在另一所普通中學(xué)里，曾跟她分到了同一個班，后來那所學(xué)校中燒起一場無由的大火，在大火中，自己偶然地救下了當(dāng)時被燒灼的吊扇砸中的她。
當(dāng)時她被砸中暈在火中，幾乎被火焰覆蓋了全身，而水凡塵則因?yàn)楫?dāng)時在廁所，往外跑的時候經(jīng)過教室瞥了一眼，才剛好救下了她。
堇汐眨巴眨巴眼睛，看了看身邊的女孩，然后為他介紹著：
“對了，這是我的好閨蜜，小梔——”
此時，旁邊的女孩抬起頭來，不爽地白了她一眼。
“喂，你好好說我的全名啊?！?p> “好的小梔，沒問題小梔?！?p> “你……算了，你有傷我不跟你一般見識。”
“呃…”
這下倒整的水凡塵不知道怎么稱呼她好了。
“哈，小梔，也給你介紹一下，他就是在火中救了我的人哦。”
聞言，削蘋果的女孩終于完全抬起了頭，那藏于鏡片后的眼睛也認(rèn)真地看了他一回。
“就是他么…”
女孩的聲音非常低，幾乎讓人聽不清。
“所以，我該怎么稱呼…你的好閨蜜呢…”
水凡塵有些為難地開口道，心說怎不能自己也跟著她叫她小梔吧？
“哈哈，不開玩笑了，其實(shí)她全名叫杦梔?！?p> 堇汐稍微正經(jīng)了一下。
“杦…梔？”
聽到這個名字，水凡塵愣了下神，總覺得有些耳熟，像是在哪里聽到過一樣…
“對了對了，還有，杦梔，他叫水凡塵?！?p> 堇汐又繼續(xù)向名為杦梔的女孩介紹水凡塵。
“水…水凡塵？”
讓水凡塵覺得意外的是，那杦梔竟然也是一副很耳熟的表情。
就像是同時想到了什么，兩個人的表情瞬間變得陰沉起來。
“水凡塵？”
對面的女孩目光瞥向他的白發(fā)，眼神中閃過一絲疑惑。
“杦梔？”
水凡塵也皺了皺眉頭，看向了那個女孩。
他們的瞳孔在那一瞬緊緊地瞪著彼此，很快又分開來。
這下，輪到堇汐一臉懵逼了。
她不解地問道：“你們倆…認(rèn)識？”
聽著她的疑問，水凡塵卻沉默了。
“不?！?p> 杦梔緩緩站起身，將削好的蘋果放在一邊。
她的語氣十分堅定，又極其淡然，像是在敘述一個不爭的事實(shí)。
“我不認(rèn)識他?！?p> 她的頭再次底下，垂下的劉海遮住了她的臉龐，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水凡塵則沉默著，不去看她的臉。
“小汐，我突然想起來了還有件事，就先不陪你了，急著回去一趟?！?p> “??？”堇汐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反轉(zhuǎn)搞的一愣，幾秒后才反應(yīng)過來，應(yīng)道，“哦……好…”
接著，杦梔徑直走向水凡塵，然后肩膀貼著他，直接擦肩走了過去。
水凡塵則一直看著前方，沒有再看她一眼。
………
……
純白的紙張。
黑色的筆畫。
勾勒出了一座座城堡。
王子與公主幸福地站在城堡前，旁邊是他們長著翅膀跟獨(dú)角的白馬。
騎士們守護(hù)著他們，整個王國都在祝福他們。
精靈在歌唱，唱詩班的孩子們在詠頌著他們的故事，一切都仿佛美好童話的終章。
天空中滿是棉花糖狀的白云，七色蠟筆畫成的彩虹跨在云端。
這是她的夢想，這是她勾勒的世界。
……
漆黑的圣龍。
白色的盔甲。
黑白的龍騎士在天際翱翔。
魔王也俯臥在他的腳下，神為他披上圣衣，嘉獎他的英勇與無上榮光。
任何魔物都被他征服，任何人都在傳誦著他的事跡，他就如同希臘神話史詩中的半神英雄一般。
他是天地間最強(qiáng)者，他象征著屬于最強(qiáng)者的一切。
這是他的夢想，這是他勾勒的世界。
……
然而，這些被附著了夢想世界的紙張，最終被撕碎，被當(dāng)作垃圾，被當(dāng)作廢物扔在角落里，被人踐踏，被回收，被唾棄。
暗棕色頭發(fā)的女孩抬起頭，問著男孩。
告訴我，水凡塵，為什么…
為什么我只是把我的夢想畫下來，就要被唾棄，被撕碎呢？
他們?yōu)槭裁匆@么對待我？
我做錯了嗎？
女孩站在天臺邊，凝視著男孩。
男孩默默不語，看著女孩，低下頭去，黑色的頭發(fā)遮住他的臉龐，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女孩的塔羅牌散落在天臺各處，隨風(fēng)飛舞。
她曾經(jīng)那么相信那副牌所給她預(yù)示的未來。
哪怕那個未來，是她一遍又一遍的洗牌，最終從里面抽出來的自己所相信的未來。
但是她還是一直相信著。
相信那個自己無數(shù)遍洗牌之后所抽出來的未來才是自己真正的未來。
男孩不語，緩緩張開手，伸了出去。
他咬著牙，沉寂了半天。
才從唇縫中擠出話來。
不要死…
在所有讓你走到這步的人還活著的時候…不要死…
你要死在他們的后面，直到…
他那黑發(fā)之下，暗藍(lán)色的瞳孔中透露著幽幽的微光。
直到…
他的手想要拉住她，卻觸及不到。
直到…
你能夠看到他們所有人都不幸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