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夜談

　　晚間，沈清明醒來的時候呂伯奢一家已經(jīng)用過了飯。

　　不是吃飯的時候沒人想去叫他，只是呂伯奢說，此時不宜打擾沈清明休息。

　　當(dāng)然，呂伯奢還是很有良心的給沈清明留了吃食——一大碗羊肉。

　　呂家不是什么豪富，但靠著自耕田與地租還是能吃得比較不錯的。

　　再者，呂伯奢與曹操的父親曹嵩交好，雖然這個關(guān)系沒幾個人知道，但是曹嵩偶爾想起這位老友還是會送些東西給他。

　　院子里，呂伯奢、呂季北與沈清明點(diǎn)燈盤坐。

　　坐在最中央的沈清明用手拿著呂伯奢特意給他留的羊肉，大口大口的吃起來。

　　“慢點(diǎn)吃?！眳渭颈眲竦剑槺憬o沈清明遞了碗水。

　　今天沈清明做了什么，他已經(jīng)從其他衙役那了解。對此，他不想再說些什么。殺人也好，放火也罷，都是個人的選擇。

　　呂季北，一個世俗小民，有著自己的愛憎，自己的喜好，雖然沒有學(xué)過什么大道理，但他懂得保護(hù)自己身邊的人。

　　“季北兄，你就不害怕嗎？”

　　“害怕，那是什么？我只知道你是我家的貴客，我的兄弟，我的朋友。至于子介殺人，想必是有自己的理由?！?p>　　“其實(shí)沒有理由，只是我那一瞬間失去了理智罷了。”

　　沈清明將骨頭放下，用衣袖擦嘴。

　　“那要不子介你今晚便離開成皋吧？這是殺人的大罪，只要你跑出成皋，我相信縣令也不會派人去追的。”

　　沈清明沉默不語。

　　呂季北說得對，他犯下了殺人之罪。雖然崔欽可以幫他撇清，但是他今天上午的表現(xiàn)估計(jì)已經(jīng)讓崔欽給他打上了瘋子的標(biāo)簽。

　　也就是說，他在崔欽的眼里，成了個不受他人掌控的人，所以他現(xiàn)在連作為崔欽與劉縣尉之間的博弈棋子的資格都沒有了。

　　棄車保帥，無疑就是崔欽的選擇。

　　“可是我走了，你們一家必然要受牽連。”

　　“無事，可能后生你不知道，老朽與前太尉曹昂相識。有這層關(guān)系在，那縣令不會對我呂家過于為難。”

　　呂伯奢開口，打消沈清明的顧慮。

　　“不必了，只是一個縣尉罷了。”沈清明搖頭，隨后作出了一個決定。

　　一個足以改變世界的決定。

　　八月三十日，夜。

　　洛陽，皇宮。

　　大漢帝國的皇帝辯正與他的兄弟協(xié)坐在一起。

　　“大哥，不要害怕?！?p>　　比劉辯小幾歲的劉協(xié)安慰著他的哥哥。

　　就在今天上午的朝會，那個將他們從一堆宦官手里救出來的將軍，當(dāng)著大漢頂級權(quán)貴的面說出了要廢除劉辯帝位的話，但除了尚書盧植，滿朝文武居然無一人反對……

　　一個失去皇位的帝皇，不用他人多言劉辯也能想到自己會是什么下場。

　　“你說得輕松！”劉辯爆發(fā)了，將劉協(xié)粗暴地推倒，“被廢的又不是你，朕用不著你假惺惺的可憐！”

　　被推倒的劉協(xié)沒說話，爬起來后，只是冷冷地看了劉辯一眼，然后便離開了這座宮殿。

　　他和劉辯本就不是什么好兄弟，甚至還是競爭對手，皇位的競爭對手。

　　他老爹生前是想將皇位內(nèi)定給他的，事實(shí)上也吩咐人這么做了，可惜最后被劉辯的舅舅何進(jìn)攔了下來。

　　在大將軍何進(jìn)的護(hù)佑下，劉辯登上了帝位。現(xiàn)在何進(jìn)死了，新來的董卓有自己的想法。

　　他這個原本失去登頂九五希望的親王又有了希望。而且就在今天，他被預(yù)定為皇位的繼承人了。

　　“我愚蠢的哥哥，你失去的可不只是皇位，還有你的性命。”

　　夜幕下，陳留王劉協(xié)在皇宮里漫步，最后在一處偏殿落腳，等待破曉時刻的到來。

　　同一時刻，沈清明離開了呂家，帶著佩刀向成皋城走去。在用自己獄掾的印章進(jìn)入成皋城后，沈清明向劉縣尉家里出發(fā)了。

　　今夜，他要以力破局。

　　只要將劉縣尉殺掉，或者與劉縣尉達(dá)成共識，他沈清明就可以不用跑了。

　　來到縣尉大人的宅子，沈清明用刀柄輕磕，發(fā)出當(dāng)當(dāng)當(dāng)?shù)捻懧暋?p>　　“誰啊？這么用力敲門，是趕著去投胎嗎？”門房滿臉不悅，罵罵咧咧地打開了大門上的隔板，一雙眼睛向外看。

　　“我叫沈清明，是本縣獄掾，有急事需要求見縣尉大人?！蓖饷娴娜松碇稚家?，左手提燈，右手隨意的垂下。

　　“沈清明！”

　　聽到這個名字，門房冷汗快冒了出來。作為劉府的仆人，他自然是知道這個名字的，尤其是自家主上今日晚間還因這個名字的主人而大發(fā)雷霆。

　　“你且稍等?！?p>　　門房應(yīng)了聲，將隔板合上，跑到縣尉大人房門前輕扣，等到房間里亮起燈光后，開口說到：“主上，沈清明求見?！?p>　　“把他帶到書房，我一會就到。”

　　房間里面?zhèn)鱽韯⒖h尉的聲音，隨后是窸窸窣窣的穿衣聲。

　　“是，主上。”

　　門房回到了大門前，開門將沈清明領(lǐng)到書房。

　　“還請沈獄掾在此稍作等待，主上隨后就到。”門房用火折子點(diǎn)燃了書房里的油燈，整個書房亮起，將周圍的一切照得鮮明。

　　“好。”

　　沈清明盤腿坐下，不一會，劉縣尉來到了書房。

　　“沈獄掾，你可真是好大的膽子??？殺了我的人，還敢深夜前來我府上。”

　　劉縣尉一臉?biāo)菩Ψ切Φ谋砬椤?p>　　“我這人向來膽子大，至于殺李冉一事，實(shí)在是不得已而為之?！?p>　　“哦？還請沈獄掾說說是怎么個不得已法！”劉縣尉摸向了掛在墻上的寶劍，將寶劍拿在手中。

　　“縣尉大人應(yīng)當(dāng)知道，昨天之前，我與崔縣令并無關(guān)系。只是因?yàn)樵姜z案與家傳寶物的關(guān)系，而被提拔，所以嚴(yán)格意義來說，我并不是崔縣令的人?！?p>　　“你是來賠罪的？”劉縣尉拔劍指著沈清明，“你殺掉本官的人后，才想著賠罪是不是晚了點(diǎn)？”

　　“那縣尉大人如何才肯放過在下？”

　　沈清明說話不急不緩，好似是在菜場與賣菜的老太討價還價。

　　“讓出獄掾的位置，然后再賠償十萬錢。”劉縣尉淡淡地說到。

　　李冉已死，只要沈清明能給出足夠的利益，他不會為一個死人而大動干戈。

　　“這件事，在下恐怕不能答應(yīng)?！?p>　　沈清明低頭，眼中漸漸流露出堅(jiān)毅之色。

　　“且不說在下沒有那么多錢，就是獄掾的職位也不是在下說辭便辭的。劉縣尉既然苦苦相逼，在下如今也只有一個辦法能保全性命了。”

　　沈清明抬頭，眼中精光流露。

　　“還請縣尉大人赴死！”

　　“賊子爾敢！”

　　劉縣尉喝到，手中長劍向前一遞，直往沈清明咽喉而去。

　　“噗嗤～”

　　刀劍入肉聲響起，沈清明跌坐在地，鮮血像不要錢似的從咽喉流出。他低估了一位武人的戰(zhàn)力，所以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