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方寸之爭
凌懋讓人拿來了棋盤，轉(zhuǎn)身讓眾人在不遠(yuǎn)處落座，卻見李素站著，其他人干脆也不坐了，就都圍在三人身邊。
花房三樓中是女客，許夫人上去說了二樓發(fā)生的事情，便有大膽的下來觀看。這凌云山莊來往的人本就身份雜亂，官宦人家有，商賈人家亦有，其中更有江湖人士，再加上出門在外，這男女之防也就沒那么看重。
有一就有二，于是許夫人干脆做主帶著眾女客來到二樓，只不過對弈的人被圍在里面，她們看不見，最后還是許夫人派小廝擠了進(jìn)去，然后她們那里也擺放了一個棋盤，雙方每每落子，那小廝就會跑出來在她們的棋盤上同樣的位置處落子。
風(fēng)海跟萬紅葉姍姍來遲，許夫人忙迎了過去將萬紅葉帶到了女客這邊，聽見是周嵐要與人對弈也是嚇了一跳。許夫人以為萬紅葉跟周嵐關(guān)系親近，于是低聲打聽周嵐棋下的如何。萬紅葉才認(rèn)識周嵐沒多久，自然說不知道，許夫人也沒有漏出失望的神色，只說周嵐一定能贏的，萬紅葉知道許夫人這是撿著好聽的說，笑著點頭。
風(fēng)海人緣不錯，一過去就被人領(lǐng)到了前面，在看見衛(wèi)燾跟個小媳婦似的坐在一邊端茶倒水的，眼珠子差點兒沒掉出來。
有人問：“風(fēng)公子覺得你好友之妻可有勝算？”
衛(wèi)燾倒了一杯茶水遞給周嵐，周嵐神色自然的接過抿了一口，風(fēng)?？吹念^皮發(fā)麻，扯了扯嘴角：“當(dāng)然是我好友，之妻了?！遍愅鯛斣趺茨茌斈兀恐灰P(guān)鍵時候閻王爺一瞪眼睛，那對面弱不禁風(fēng)的竹竿子不得魂不附體，快馬加鞭的趕去地府報道啊。
閻王叫你三更死，你還能下棋到五更？
孫尚拿起白子，周嵐道了一聲“慢”。
圍觀眾人不由看向周嵐。
由于二樓沒有人大聲交談，離的稍遠(yuǎn)的女客同時聽到了周嵐的聲音，紛紛側(cè)耳細(xì)聽。
“方寸、為生死之地；黑白、為雙方兵卒，刀劍無眼，豈有強弱相讓，今互為敵手，公平起見，不如猜先。”
李素為之一震，想喝罵周嵐一句“大言不慚”！但看她神色端凝，滿目認(rèn)真，便以為她雖口出狂言，可能其中多半是想讓孫尚認(rèn)真對待此局。但不管如何，一女子能有如此膽氣，就算是輸了，也當(dāng)?shù)靡毁潯?p> 落在周嵐身上的視線多了起來，衛(wèi)燾眉毛擰緊，雙唇抿著，看著孫尚的目光如刀似箭。
風(fēng)海在一旁摩拳擦掌：看吧！閻王爺要瞪眼睛了！
孫尚也來了興致，好說話的抓起一把棋子。
單數(shù)，孫尚先行。
黑先白后，于是孫尚執(zhí)黑，周嵐執(zhí)白。
孫尚有了興致，想看看周嵐的斤兩，所以開局只是慢悠悠的落子。而周嵐更是一臉云淡風(fēng)輕，幾乎是孫尚落子，她緊隨其后像是未經(jīng)多思。
有人因為周嵐剛剛的那一番話對周嵐心生好感，便自認(rèn)為隱蔽的提醒了一句，最后惹來孫尚一記惡狠狠的眼刀子，隨即悻悻的閉了嘴。
婢女給女客那里端茶倒水，各式各樣的糕點也擺了上來。慢慢只有稀稀拉拉幾個人還盯著棋盤，其他人開始低聲閑聊起來。一臉如圓盤的女子打了一個哈欠，聲音不大不?。骸瓣嚽敖嘘嚕f的好聽，也不過是一個花架子空有其表，能嚇唬著誰啊？比什么下棋啊，比說大話吧。”
其他女子皆掩嘴而笑，既能笑的含蓄，又能讓人聽見她們的笑聲。
那女子實在是太出風(fēng)頭了，奪了諸人的目光，太討人厭！她們心里早就不滿，現(xiàn)在有人出頭了，她們樂得置身事外。
可守著棋盤的兩名女子隨即眉頭皺了起來，兩人抬頭對視一眼，無奈的搖頭一笑。
萬紅葉對下棋一竅不通，看也看不懂，聽見有人諷刺周嵐，剛想說兩句，就見男客那邊響起一聲呵斥。
“觀棋不語！爾等婦孺若是無事可去閨閣里繡花，免得攪弄他人興致！”就差說人是頭發(fā)長見識短了。
原本她們知道二樓是男客所在，從三樓下來時還有些羞赧，可沒想到，男客都圍在一起，只留給她們數(shù)十個后腦勺，看也不看她們一眼，真是媚眼拋給了瞎子看！現(xiàn)在倒是都看過來，可多數(shù)怒目而視，還有的不屑不以為然，一瞬間她們臉色變得蒼白，眼睛也紅了。
有人拍了拍李素，低聲提醒那些女客當(dāng)中還有身旁的人的家眷，讓他見好就收，不要鬧得大家都下不來臺。
李素冷哼一聲，轉(zhuǎn)回頭去。
其中幾個人松了一口氣，從滿臉委屈的家人身上收回目光，再次看向?qū)牡膬蓚€人。
潔白纖長的手指夾起一粒白子，窗外的光線打進(jìn)來，竟比白玉棋子還要瑩白剔透。
孫尚有心放水，所以目前棋盤之上五五之?dāng)?shù)，而周嵐棋路中規(guī)中矩，守成之人，與這種人下棋實在是無聊至極。想到她那大言不慚的話，心里失望更多一些。落子后看了衛(wèi)燾一眼，若真像她說的那般，她的棋藝與她夫君相差無幾，那更沒有什么好比的了。
如此，就速戰(zhàn)速決。
隨后，孫尚如戰(zhàn)場之上刮起的颶風(fēng)，所到之處天地昏暗，席卷一切。
此時，敗像已顯。
李素等人面露失望，嘆氣不止。女客那里守著棋盤的兩人也被孫尚勢如破竹之態(tài)驚的口干舌燥，她們兩人自認(rèn)為都比周嵐棋藝好，所以都想象成自己是在與孫尚對弈，可眼下，她們二人相視苦笑，她們不敵孫尚半分，敗局已定，她們不能反敗為勝，所以一同起身。
這時，小廝跑了過來，不顧一左一右的女子，一手拿起黑子，一手拿起白子，“啪啪”落了兩子，然后又跑了回去。
身量高挑的女子嘆了一口氣：“還有再下的意義了嗎？不過茍延殘喘?！?p> 萬紅葉自然是不會讓周嵐的臉面掉在地上的，只道：“勝負(fù)未定，就棄甲投戈，也不過如此?！?p> 高挑的女子臉色頓時有些不好看，剛要說話，男客那處突然聲音大躁。另外一名女子見狀快步走到棋盤前，神情一變，見小廝跑了過來，忙側(cè)身相讓，等小廝一連落了四子之后更是臉色大變，久久失語。
小廝這次沒有立刻離開，那女子呵斥一聲。
小廝哭喪著臉：“太快了，太快了，根本記不住……”之前那兩子還是慢悠悠的，就在剛才落子的速度簡直讓人匪夷所思。他不過是過來落子，就聽見男客那里啪啪落子的聲音，連綿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