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
吉。
宜灑掃庭院,婚喪嫁娶。
……
雪原一往無際,遠遠的地平線上,蹣跚著走來了一個人影。
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
衣服有些破舊。
左腿微跛。
右手握劍。
他的嘴唇已經(jīng)干裂,道道血絲凝涸;他的目光,卻似有一團又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一直盯著茫茫雪原上的三個鐘鼓石人。
他叫劉元。
一個會唱《成都》與《明天會更好》的年輕人。
他來采一味藥。
一味生長在極北苦寒仙域,名為“無根草”的仙藥。
藥當然是救人的。
救什么人?
當然是一個非常非常重要的人。
有多重要?
那個人,重要到劉元可以為了她,跋山涉水,忍饑挨凍,為了她愿意謝天,謝地,謝所有可謝之人。
包括。
殺人。
她叫唐碗。
風,愈吹愈烈;雪,愈下愈大,漫天飛舞的雪花遮住了劉元的視線,卻遮不住他的步伐,他愈走愈近,近到已經(jīng)可以清晰地看清那三個鐘鼓石人。
每一個石人臉上,都帶著菩薩般慈祥的微笑,仿佛在告訴過路人,這里,正是仙域。
這里。
沒有殺戮,沒有爭斗,也沒有人間的煙火。
劉元停下了跛腳,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右腕向內(nèi)擰了擰,帶了帶手中的長劍。
他停步。
是因為他的面前出現(xiàn)了一道結界,一道由仙力灌輸,對他這個身具魔力之人殺傷力加倍的結界。那結界早在他靠攏時,就已自然而然感受到了他身上的魔息,并催動法陣,剎那間……
一道絢麗多彩的光影,在劉元左手劃圈,猛地向前發(fā)出一招幻鬼九疊殺的時候,迎著劉元掌心催吐出的漫天魔影反撲了過來。
魔音幢幢……
仙影燦燦……
“嗚……”
山丘般的魔影帶著怪嘯,卷起無數(shù)雪花,影影綽綽朝著結界撲了過去。
劉元志在必得。
他自問。
自己這一式幻鬼九疊殺,用來破除結界,完全沒有問題。
不過。
有時,想法一回事,而結果,卻又是另一回事。
結界內(nèi)的九彩仙影,突然一生二、二生四,四生八,轉(zhuǎn)眼之間,已如大河里的波浪般,一浪迭一浪,一浪高過一浪,朝著劉元猛地吞噬了過來,逼得層層鬼影厲嘯不已。
“嗚……嗚嗚……”
劉元一凜。
這結界,不知是哪位大能所設,確實厲害。
這……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
此時若收手,一不留神,便有被反噬之憂。
劉元眉頭緊皺,疾伸左手中指于唇邊咬破,一粒滴溜溜亂轉(zhuǎn)的血珠迅速在他指尖凝結,接著,劉元將血珠對準漸漸后退的魔影屈指一彈,口中一聲大喝:“開!”
“轟!”
“轟隆隆……”
晴天霹靂一聲巨響。
怪嘯聲……
悲憫聲……
魔哭聲……
仙慟聲……
結界洞開,煙消云散。
可……
那三個鐘鼓石人,臉上原本微笑的慈祥面容,卻突然換上了一副憎惡的臉孔,非但如此,每一只石人的眼中,隨著結界被打破的那一剎那,也同時射出了璀璨奪目的兩道金光。
“唰……”
金光莊重。
可斬妖除魔。
是的。
劉元是魔。
準確地說,是他身上帶有魔氣。
原本泥胎石塑的三個鐘鼓石人,隨著眼中的金光射出,突然,如同有了靈魂般活了起來。
“咚……咚咚……”
“嗆……”
左鐘右鼓。
降龍伏虎。
鐘鼓石人開始圍著劉元飛快地轉(zhuǎn)動,不停移形換影,讓人眼花瞭亂,鼓,已敲響;鐘,已鳴響。
“一聲斷人魂,二聲斷人腸……”
無數(shù)梵音瞬間響起。
劉元抿抿嘴。
他的眉頭已經(jīng)皺起,手中的劍,也已握緊。
他突然感覺到了一股巨大的壓力,一股只有置身于某種特殊之地時,才能感受到的壓力。
他斂住氣息。
他的左腳有點跛,身子有點斜,他的臉——很好看,他的手,仍舊干燥、穩(wěn)定。
突然……
三枚如同小太陽爆發(fā)般令人不可逼視的仙家“酉”字符的瞬間浮現(xiàn),那灼灼生輝的字符,帶著排山倒海的氣勢,如狂風掃落葉,暴雨摧繁花般從三面朝劉元包夾了過來。
若中了,必然令大海孤舟般的劉元粉身碎骨,化為齏粉。
字符來得極快。
劉元眉頭擰得愈緊。
他的跛腿已伸直,他的肩膀挺拔而起,他手中的長劍,也隨著他口中不停誦出的朗朗咒語,瞬間催生出了無數(shù)的魔氣,那魔氣,猶如帶著天上地下十萬妖魔最惡毒的詛咒一般,剎那間魔焰萬丈,沖天而起。
“天道皇皇,其音蒼蒼。
殊途同歸,魔戰(zhàn)八方?!?p> 魔焰起處。
綠影紛飛。
高達萬丈。
鋪天蓋地的劍光挾著魔影,朝著鐘鼓石人發(fā)出的三枚已大如山岳般的“酉”字符迎了上去,說時遲,那時快,隨著“嘶嘶嘶嘶”不斷的縱橫劍氣之聲,以及利鑿碎石般碎屑紛飛的彌漫如霧,須臾之間,一切,已煙消云散。
“嚓……”
“嘶!”
“唰……”
鐘鼓石人眼中發(fā)出的金光,消失不見。
它們的胸已洞穿。
它們的法力已抽離。
它們眼中,憎惡突然變成了惋惜、悲傷、變成了一種俯瞰眾生的憐憫。
鮮血。
順著三只鐘鼓石人的眼中緩緩流了下來,一滴又一滴,落在了雪地上,綻放出一朵朵令人觸目驚心的紅花。
劉元一聲不吭。
他吭不出來了。
剛才這一擊《魔戰(zhàn)八方》,讓原本有傷在身的他,受到了反噬;他的身子,如同一桿標槍,緊緊戳進雪地里,蝴蝶般的雪花,不一會,就落滿了他的肩頭與黑發(fā)……
雪花飛舞。
四野無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劉元的身子才發(fā)出一陣劇烈的顫抖,他的雙頰如火,他的牙關緊咬,他緩緩將原本垂下的長劍立了起來,接著,邁步向前。
“咯吱……”
“咯吱吱……”
無論如何。
只要一息尚存,一切仍需繼續(xù)。
即使石人泣血。
魔息不存。
劉元艱難地向前走了幾步,左掌平伸,一只黑色大蝴蝶立刻從他的掌心化形,向前飛了出去,一直飛到一棵銀裝素裹的樹下,停住了。
劉元身子一滯。
那里。
應該有他想要的東西。
三秤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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