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氐源,玨起

第三十六章 歸去來兮

氐源,玨起 成熟的果園 2153 2025-02-25 05:06:41

  一曲肝腸斷。

  歌者無心,聽者卻是有意。

  酒過三巡,老者接著唱道:

  “已乎矣!寓形宇內(nèi)復幾時,曷不委心任去留?胡為遑遑欲何之?富貴非吾愿,帝鄉(xiāng)不可期。懷良辰以孤往,或植杖而耘耔。登東皋以舒嘯,臨清流而賦詩。聊乘化以歸盡,樂夫天命復奚疑!”

  這詞幾乎就是說給俊東來聽的:

  “算了吧!寄身于天地之間還能有多少時日呢?為什么不順著心意來決定去留?為什么還這樣心神不定地想要追求些什么?富貴榮華既然不是我心所愿,神仙世界也是無處尋求。趁著這大好時光獨自閑游,有時也放下手杖下田除草培苗。登上東邊的高崗放聲長嘯,臨著清清的流水悠然賦詩。姑且順隨著自然的變化了此一生吧……”

  不知不覺,俊東已然酩酊大醉,口中卻不斷念誦著陶淵明的歌詞:“寓形宇內(nèi)復幾時,曷不委心任去留?”

  景中見狀,忙與老者道:

  “今日多謝先生款待,我等已然不勝酒力,不如明日再敘!”

  老者也是昏然欲睡,迷糊中只擺手示意老嫗安排眾人歇息。

  阿水與蘇瑪便一人扶著一個,由胖子幫著收拾殘席,去那廂房歇息去了。

  第二天日上三竿,俊東依然宿醉。

  但昨夜酒宴之事卻揮之不去。

  老者雖已年逾古稀,卻太像一個人,就是那散居田野的陶淵明。

  愁腸百結(jié)之際,輕舞過來招呼眾人用膳。

  席間,老者又拿目光瞧著俊東,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景中首先打破了尷尬,出言道:

  “先生連日款待,實在令我等惶恐!日后若能再見,定當重謝!”

  言畢再次取出銅鏡,雙手奉與老者道:

  “先生乃修行之人,我等流落至此,身無長物,唯有此鏡聊表寸心,望先生不要再推辭!”

  老者連連擺手道:

  “不可不可!我與小友委實有緣,寒舍不聞歡笑已不知幾時了。昨日以來,是老朽最為開心的時光。諸位少年不嫌老朽迂腐,與我共敘衷腸呢,我感謝你們還來不及呢,怎可趁人之危,奪人所愛呢!?”

  “還不知先生高姓大名?”俊東忍不住問道。

  “鄙人向無悔,河內(nèi)懷縣人,虛歲七十有八。先祖向秀,曾于晉朝入仕,官至黃門侍郎。然雅好讀書,便辭官歸隱山野,也許我這歸隱的宿命便是祖宗遺傳下來的吧。”

  說完老者指指身邊的老嫗,又指著一旁站立的兩位婦人道:

  “這是賤內(nèi)徐氏,這兩位妾室是我為官時的侍女,離任時恐受朝廷牽連,便隨我來此隱居,已有數(shù)年了?!?p>  俊東一聽,連忙起身道:

  “先生所言的向秀可是竹林七賢的向子期!怪不得我見你院子中遍種修竹,原來是魏晉名仕之后,失敬失敬!”

  老者微微一怔:“小友通古博今,實在令在下佩服!竹林七賢那是后人對老祖的謬贊。老祖的確曾在山濤的引薦下,結(jié)識了名仕嵇康與阮籍,經(jīng)常邀約同為“竹林之游”,到嵇康家打鐵自娛,彼時嵇康掌錘,老祖鼓風,自得其樂,也能補貼一點家用??墒翘煊胁粶y風云,那天老祖鼓風時,恰逢大將軍鐘會來訪,遭嵇康奚落,從此引來殺身之禍。此事令我先祖性情大變,心境便日趨淡泊寧靜,便不問世事了。為此,先祖還寫下了一篇《思舊賦》懷念那段日子?!?p>  俊東聞言,忍不住離席,起身背誦道:

  “余與嵇康、呂安居止接近,其人并有不羈之才。然嵇志遠而疏,呂心曠而放,其后各以事見法。嵇博綜技藝,于絲竹特妙。臨當就命,顧視日影,索琴而彈之。余逝將西邁,經(jīng)其舊廬。于時日薄虞淵,寒冰凄然。鄰人有吹笛者,發(fā)音寥亮。追思曩昔游宴之好,感音而嘆,故作賦云……”

  向不悔不待俊東誦完,接著道:

  “將命適于遠京兮,遂旋反而北徂。

  濟黃河以泛舟兮,經(jīng)山陽之舊居。

  瞻曠野之蕭條兮,息余駕乎城隅。

  踐二子之遺跡兮,歷窮巷之空廬。

  嘆黍離之愍周兮,悲麥秀于殷墟。

  惟古昔以懷今兮,心徘徊以躊躇。

  棟宇存而弗毀兮,形神逝其焉如。

  昔李斯之受罪兮,嘆黃犬而長吟。

  悼嵇生之永辭兮,顧日影而彈琴。

  托運遇于領(lǐng)會兮,寄余命于寸陰。

  聽鳴笛之慷慨兮,妙聲絕而復尋。

  停駕言其將邁兮,遂援翰而寫心。

  ……”

  吟誦完畢,老者拉著俊東的手:“小友不僅通古博今,又善詩詞歌賦,先祖抒懷之曲,小友竟能倒背如流,曠世奇才呀!難得我們聲氣相投,如蒙不棄,老朽愿與小友結(jié)為金蘭之交,不知小友意下如何?”

  景中聞言大笑道:

  “哈哈哈!我看甚好!向大哥雅士無雙,為人又是仗義疏財,俊東只怕是高攀了吧!”

  俊東聞言卻是倒頭便拜:“向大哥在上,請受小弟一拜!”

  “誒!賢弟快快請起!結(jié)拜之事,豈敢馬虎!”言畢拉著俊東來到正屋,囑咐老嫗備了香燭,又將那向秀畫像掛于正中,這才一同跪下道:

  “黃天在上,厚土在下,余向不悔,余浦俊東,在此結(jié)為異姓兄弟,自此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如有違背,甘受亂箭穿心而亡!大燕皇明四十七年臘月臘日!”

  拜罷兩人雙手緊握,一起回到客室。眾人盡皆道賀,喜不自勝。

  這天恰逢臘八,老嫗又囑咐兩位夫人端上了豐盛的臘八粥,歡歡喜喜的吃了一頓團圓飯。

  席間景中耳語俊東道:“這兩天我見你興致頗高,想是十分受用此間日子,難道你也想隨你大哥從此遁跡江湖,不問世事了?”

  俊東聞言悵然若失:“若能就此了卻一生,倒不失為一樁美事!”

  道士一捅俊東的腰眼道:“美得吧你!你是何人???老氐頭人,肩負護寶重任,別忘了初心!”

  “可是我們現(xiàn)在流落此地,身無分文,又能有何作為?”

  “天無絕人之路,先想法生存下來再說!總不能一直在你大哥這白吃白喝混日子吧?!”

  “我記得鄧掌門除了虛空鏡之外,還曾給咱一個錦匣,我們不妨打開看看?”

  “你確定!”

  “打開吧,眼下的狀況難道不算萬急嗎?!”

  用完早膳,兩人來到廂房,自那珊瑚儲物燧中取出錦匣,打開一看,卻是一本藍皮線裝的書譜,上書四個大字:

  《易通療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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