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謊言
躺在柔軟舒適的大床上，就像是躺在夢里的云朵上一樣，四周的細密的白色絨線摩梭著全身的肌膚，就像指紋從大腦的筋膜上滑過一樣令人舒爽、貪戀。爆爆感覺到這幾乎是自己睡過最舒服的一覺，而且睡得無論如何都不愿意起來。不過，一切總是有盡頭的，快樂的事，悲傷的事，都有盡頭，只不過痛苦的事情更加難挨一些。
“蔚！”爆爆混沌中的記憶在浮現(xiàn)自己往常的模樣時，才猛地驚醒過來，她意識到自己只是個普通的孩子，不是上城的貴族小姐，她從來沒有睡過這么舒服的床，看看這周圍罪惡的富家小姐般的裝潢，這絕不是自己應該貪戀的地方！
爆爆飛快地想到，自己會不會是偷東西的時候迷迷糊糊地躺在舒服的大床上睡著了……可是蔚他們?yōu)槭裁礇]有找自己呢？
掀開暖呼呼的被窩，清冷爽利的空氣一下子撲在爆爆的腳丫子上，令她瞬間便開始無比地懷念剛才的溫暖天堂。
“怎么會？連衣服都換掉了？”爆爆很快發(fā)現(xiàn)了不對，但更快地，一張她熟悉又害怕的滿是憤怒、怨恨的臉頰從她腦海中劃過：“蔚！”
臉蛋上還殘留著記憶中火辣辣的痛覺，爆爆感覺自己仿佛又被蔚扇了一個耳光，她控制不住情緒，在這間華麗的房間里惶恐而歇斯底里地哭喊起來，她對自己剛才舒適的被窩忽然感到無比地憎恨，她瘋狂地絞亂著身上的衣服，撕裂著柔軟的被褥，撒出了漫天飛舞的白色羽絨。
在外頭不知道等了多久，久得甚至被早起的喬妮絲罵作變態(tài)的科勒此時緩緩推門走了進去，他剛露出腦袋，一只鞋子便飛馳了過來，鞋底正印在科勒的額頭上，久久不曾落下來。
“是你，科勒！”爆爆解除了警戒的狀態(tài)，想起剛剛還哭得淚眼朦朧，趕緊又撲在羽絨堆里擦起了眼淚，不曾想起來的時候，全身又都沾滿了白毛，這令她顯得有些窘迫難堪。
“我來看看，這是誰？呀！是小天鵝嗎？”科勒笑瞇瞇地走了過來，將額頭上的鞋子放在床邊，細心地給爆爆掃去身上的羽絨。
本來過了一夜，對科勒有些生疏的爆爆此時再也忍不住，又一次撲倒在科勒的懷里，放聲痛哭起來：“我只剩下你了，我只剩下你了……千萬不要離開我，好嗎？”
科勒搭著爆爆的肩膀，臉上仍然是和藹的笑容，凝望著爆爆說道：“直至死亡將我們分開。”
從來沒有人對爆爆說過這樣的話，她一時有些發(fā)懵，在過去的日子里，她感受到的只是依賴和袒護，從有過這樣直接的，近乎魯莽地侵入靈魂的答案。等回過神來時，爆爆才雙頰飛紅地問道：“你為什么會對我這么好？”
“不要誤會，這是天生的，我天生就會和爆爆在一起，照顧爆爆，喜歡爆爆。”
爆爆羞赧地趴在科勒懷里，琢磨著他身上的衣服，什么也沒有說，感覺到自己的心靈紛亂如麻。
“咚咚……”喬妮絲推門進來，一眼就看見爆爆趴在科勒身上，衣衫不整，床上到處都是白色的羽絨，當即板起了臉走到兩人面前。
爆爆發(fā)現(xiàn)了來人，連忙從科勒身上爬了起來，問道：“你是誰？”
“科勒，你先出去，我給爆爆換身衣服，別感冒了?！眴棠萁z指著門口說道。
科勒拍了拍爆爆的肩膀，說道：“她叫‘絲絲’，是你將來的老師?！?p> 喬妮絲和爆爆瞬間都愣愣地望著他，不知該作何表情。
“阿嚏……”爆爆忽然打了個噴嚏，鼻涕黏在嘴上，傻愣愣地像個白癡一樣。
喬妮絲推了科勒一把，將爆爆按在床上，蓋好被子，便去衣柜里挑衣服去了。
科勒自然十分聽話，在門外老實等著，但他的心情并非一如他剛才所表現(xiàn)的那樣溫柔和善，他還依稀記得昨晚發(fā)生的事，他想到，他的靈魂會不由自主地偏航，直至落入深淵，他無法自制，也無法察覺，他精神上的死亡或許近在眼前……
“阿嚏……”打噴嚏的聲音在耳后響起，科勒微笑著轉(zhuǎn)過身去，看見了洗漱后穿得嚴嚴實實的爆爆。
“對不起……弄壞了你的床。”爆爆吸著鼻涕，低聲說道。
“嘿，那不重要，別失落?！笨评斩自诒媲埃碾p手，說道。
“對，不重要，科勒有的是錢?！眴棠萁z在一旁假模假樣地幫腔道。
“哈哈，你說得對，喬妮絲，你本周的工資取消了?！?p> 喬妮絲撇了撇嘴，心道還真指望你的工資過活？
爆爆心里有些異樣地別過的雙眼，好奇地打量著四周，與房間里不同，這兒一下子充滿了底城的氣息，雖然四周干干凈凈地，空氣中那種煉金廢料的氣息也非常淡薄，但那些墻面和煉金機械不會錯，上城沒有這樣的地方。
“這兒是哪兒？”爆爆問道。
“底城的一個小角落，我賴以為生的地方，現(xiàn)在你就要跟我一起了，你可以跟著喬妮絲盡快熟悉這個地方?！?p> “嘿，老大，你說讓我當她的老師，我能教她什么？”喬妮絲問道。
“射擊?！?p> “她？”
科勒點了點頭，說道：“她有很多個天賦，其中一個是射擊、一個是爆炸。”
爆爆聽見爆炸兩個字后，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黯然地垂下了腦袋。喬妮絲看了看她，湊到科勒身邊問道：“沒搞錯吧？她看起來根本不像有這方面的天賦?！?p> “她的天賦并不是凱特琳小姐那樣的精準射擊……”
喬妮絲揮舞著雙手，似乎對凱特琳這個名字非?？咕埽骸拔覀冋f好不再談起她，別再打她的主意，科勒！”
“在你教她射擊的時候，記得帶足彈藥?！笨评障蚯白吡藥撞剑终f道：“鮑勃的早餐準備好了嗎？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他一定是個好廚師?！?p> “他的確非常敬業(yè)，否則他下個月就沒錢了。但誰都沒有吃過他的料理，我可不保證他做的一定好吃?！?p> “喬妮絲，你對食物沒有敬畏之心，我嘗得出來?！?p> “我巴不得不給你做飯了，要求那么多，真是愛吃不吃。”
“哈哈，叫鮑勃上菜吧！”
“行，您且候著，這就來?！闭f著，喬妮絲快步離開了，科勒則帶著興致不高的爆爆坐上了餐桌。
“阿嚏……”
科勒提著爆爆的下巴給她擦了擦鼻涕。
“你會離開我嗎？”爆爆用感冒了的有些發(fā)悶的聲音問道。
“你問過了。”
“我感覺一切都很不真實，我害怕……”爆爆露出了泫然欲泣的神情。
科勒沒有再說安慰的話，而是異常平靜地望著她說道：“最終只有你自己不會離開自己，爆爆，我剛才說的，都是謊言，每個人最終都會走上各自不同，孤獨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