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陸紹寬一直往返在醫(yī)院和菜館之間。
許可傷的并不重,只是下巴擦傷,倒是施楠笙受了不小的驚嚇,當著陸紹寬的面,她幾次欲言又止,好在被許可使眼色把話噎回去。
“老許,讓你受委屈了。”
許可笑著擺擺手,滿不在乎的說道:“陸先生放心,我堅信邪不勝正,這點小場面嚇不到我許某人。”
以前拍特技戲,跳樓騎馬飆車,埋汽油爆點,哪一個沒有危險?
陸紹寬沒想到許可會反過來安慰他,心里有些小感動,都說情義千斤,不敵胸脯四兩,看來也有意外。
“《刀馬旦》的拍攝計劃先擱置吧,等我將這件事完全處理好再說?!边t疑一下,陸紹寬又補充道:“這些日子也不能讓大家白做工,我會讓音萌包些紅包,怎么發(fā),你們公婆做主?!?p> “那我先謝謝陸先生?!?p> 陸紹寬笑著點點頭,看向兜著臉的施楠笙,邀請道:“有沒有興趣到德瑪西亞工作?我可以給楠笙姐藝員部經(jīng)理的位置?!?p> “多謝.....”察覺到許可隱晦的眼神,施楠笙嘆氣道:“好吧,以后還要陸先生多關照?!?p> “放心,我知你們公婆擔心什么,這件事會有一個圓滿的結局?!?p> 又寒暄了一會,他向兩人告辭。
剛出房門,老趙湊上來低聲說道:“陸先生,已經(jīng)準備好了?!?p> 陸紹寬點點頭,瞇著眼睛挑起嘴角,好戲開場。
醫(yī)院門口,陸紹寬一露面,大批記者蜂擁而至,七嘴八舌的提問。
“請問許可導演的車禍有沒有什么內幕?”
“陸先生,我聽說前幾天你也遭遇了車禍,接連的車禍,是巧合還是另有陰謀?”
“陸導演,我得到消息,你的新戲拍攝計劃受到阻力,請問是否和這兩場車禍有關,是否有人故意針對?”
“陸先生,陸先生......聽聞你的新戲《刀馬旦》前期籌劃過程中有人故意搗亂,致多人受傷,能透露一下內情嘛?”
“有傳言在《最佳拍檔》續(xù)集的投資占比上,你與另外三家爆發(fā)矛盾,有沒有這回事?”
拍拍老趙和王克的肩膀,示意二人不要緊張,他邁前一步,站在臺階上,伸出雙手向下壓了壓,記者們漸漸安靜下來。
“多謝諸位記者朋友的關心,《刀馬旦》的拍攝計劃的確擱置了,但并不是像傳言那樣片場鬧鬼或者風水不好,只是因為拍攝許可上出了些問題,劇組方面正在積極處理,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
“至于許導演和我遭遇的車禍,雖然遺憾,或許只是湊巧而已,希望大家不要傳播謠言,港島很大,每天不知出幾多交通事故,至于為何《刀馬旦》劇組接連遭遇?!彼λδX袋,自嘲道:“大概是我運氣不好吧?!?p> “另外,我與麗聲邵氏和嘉禾的確有些分歧,但那只限于生意合作,討價還價,你來我往,很正常,請大家不要捕風捉影,更不要人云亦云,那幾位都是我在行業(yè)內的老前輩,我很尊重他們。”
話音剛落,一名記者高聲喊道:“陸先生,據(jù)我了解,你遭遇的車禍并不是一場意外,而是一場有計劃的謀殺。”
門口瞬間安靜下來,氣氛有些詭異。
陸紹寬看著那名提問的記者,笑道:“當時你在我車上?”
記者搖頭。
“那么你是肇事司機?”
記者再搖頭。
“這就是問題所在,你既不是當事人,又如何得知真相?”
記者抓住字眼,反問道:“也就是說,這件車禍另有隱情,真相還沒有揭開?請問陸先生,肇事司機是否到案?”
“對不起,無可奉告。”陸紹寬擠出一副愛莫能助的表情,無奈的攤手道:“這位記者朋友顯然問錯人了,我建議你去問阿sir?!?p> 說完之后,陸紹寬往后退了一步,老趙和王克伸手隔開記者,護送陸紹寬來到車門前。
司機并不急著發(fā)動車子,反而老神在在的坐在駕駛位。
記者圍著車子拍照,車禍的痕跡還很清晰,只是看外表就能知道那場車禍的慘烈程度。
當然這一切都是陸紹寬有意為之,修車時故意囑咐的。
車子發(fā)動,速度并不快,忽然從右側的岔路沖出一輛廂式輕卡,加速撞過來。
金屬的撞擊聲,清脆的車窗碎裂聲,刺耳的尖叫呼喊聲,太美妙了。
一名躲避車輛的記者摔倒,還沒來得及站起來,廂式輕卡倒退幾米,再次撞上來。
“嘭!”更沉悶的撞擊之后,廂式輕卡在一片叫罵聲中揚長而去。
“快,救人!”
不知誰喊了一聲,醒悟過來的記者,第一反應卻不是救人,而是拍照。
敬業(yè)的人最可愛!
凱迪拉克車體變形,受損嚴重,陸紹寬痛苦又悲憤,沖著車窗喊道:“光天化日,光天化日?。 ?p> 是車禍還是謀殺,一目了然,第一次撞擊用意外能解釋通,可后退之后加速進行二次撞擊,明顯不是交通意外。
車禍地點就在醫(yī)院門口,醫(yī)生和護士聞聲趕來,在好心人的幫助之下,陸紹寬,兩名保鏢和一名司機得到救治。
作為一輛美系豪車,凱迪拉克是合格的,油耗大,車體大,自重也夠大。
那輛廂式輕卡的重量不夠看,速度也并不快,加上卡迪拉克車體結構吸能,造成的傷害微乎其微,只是看著嚇人而已。
正在幫助陸紹寬幾人檢查傷勢的醫(yī)生有些驚訝,面對七嘴八舌提問的記者,他不耐煩的喊道:“陸先生的傷勢并不嚴重,至于內臟有沒有受傷,我建議作進一步檢查?!?p> “不要管我,醫(yī)生,趕快幫幾位受傷的記者檢查一下,他們是受我連累,我對不起大家?!蓖回5闹棺≡掝^。
一名心思通透的記者連忙發(fā)問:“陸先生,連累是什么意思?這樣說來,這幾次車禍另有隱情嘍?”
“抱歉,無可奉告!”
然而,這一次的無可奉告,遠不如上次那樣慷慨激昂,甚至有些失落和苦澀。
記者們哄一下炸開,明天,不,這個月的素材有著落了,大新聞啊。
......
演戲要演全套,又配合著記者們對肇事司機譴責聲討一番,面對記者們的言語陷阱,陸紹寬堅決不上套,只用“對方”這類模糊的字眼代替。
至于記者如何解讀發(fā)揮,同他有什么關系?
凱迪拉克被拖車拖走,陸紹寬坐另一輛車子返回關青澀所在的教會醫(yī)院。
交通事故的當事人之一是風頭正勁的兩千萬導演,這樣的爆炸性新聞根本壓不住,陸紹寬推開病房門的時候,關青澀的老豆正端著雞湯來探病。
“關小姐今天感覺怎樣?”
“勞你掛懷,還死不掉!”關青澀像是吃了槍藥一樣,語氣很沖。
陸紹寬把果籃放下,跟關山點頭致意,笑吟吟的坐在一邊看戲。
“佳慧乖,張嘴!”關山像是哄小孩一樣,輕輕吹著雞湯,然后遞到女兒嘴邊。
關青澀撅著嘴,聳聳鼻子,抱怨道:“腿受了傷,手還好好的,而且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子?!?p> “......”
“在父母眼里,兒女永遠都是小孩子?!标懡B寬翹起二郎腿,笑著道:“別辜負關先生一番心意?!?p> 關山拘謹?shù)男πΓp聲道:“陸先生說的很有道理,這道雞湯我特意加了蛋殼,最適合你的傷勢,很補的。”
“蛋殼?”關青澀目瞪口呆,這種東西真的能吃?她把頭搖的像撥浪鼓一樣,緊緊抿嘴:“我不要。”
“關先生,你歇一下,我來?!标懡B寬不懷好意的奪過加料雞湯,壞笑著湊過來。
“陸先生,這怎么好意思呢?”嘴上客氣著,關山還是表現(xiàn)的很配合,而且他也感覺到與陸紹寬相比,佳慧更抗拒自己。
面對即將杵到鼻孔里的勺子,關青澀咬牙切齒,悲憤道:“車沒撞死我,你不甘心,如今還要毒死我是吧?”
“別胡鬧,關先生是為你好?!标懡B寬可沒有關山那樣溫柔,捏著勺子直接碓過去,蠱惑道:“吃什么補什么,快張嘴?!?p> 他理解關青澀這種抵觸,并且感同身受。
上輩子小時候調皮,翻墻上房摔斷了胳膊,那時家里窮,根本沒條件喝雞湯,他爸也不知從哪搞來許多螞蟻,煮了一大碗黑乎乎的螞蟻豆腐湯給他補身體。
還美其名曰能強身健體,增強內力。
就著親老子的大巴掌和自己滾燙的淚珠子,半推半就的喝了一個多月的螞蟻大補湯。
強身健體無從知曉,增強內力大概更是無稽之談。
直到某一天,電視上鋪天蓋地報導所謂的“氣功大師”跌落凡塵,再跟他爸提及前塵往事的時候,后者面露難色期期艾艾,死不松口,甚至被逼問急了還會抄起巴掌不輕不重的給兩下。
工作之后才懂得他老子當初的郁悶,這大概是一個追求理想的漢子,從生活這所大學里磕磕絆絆的畢業(yè)了。
總之,見識和閱歷越低,亂七八糟稀奇古怪的東西煲湯,營養(yǎng)價值就越高。
終究他的耐心有限,捅兩勺子就把碗交給關青澀,讓她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這下關青澀小白牙咬的更緊了,咯吱咯吱差點咬碎。
“陸先生,佳慧就先拜托你照顧。”關山抬腕看看時間,起身準備告辭,一會他還要趕往片場拍戲。
“千萬不要這么說,佳慧也是受我連累,關先生你去忙吧?!庇謱χT口喊道:“老趙,你送一下?!?p> 關山走后,關青澀把碗撂到一邊,端著肩膀沒好氣的問道:“你想打我的主意?”
“為什么這樣說?”
“你放心,就算我真的落下殘疾,也不用你負責?!彼竦目聪蜃约旱踉诳罩械男⊥龋峙み^頭去,看向窗外,吸溜著鼻子悶聲道:“只怪我命不好......”
“而且我想要的愛情,是那種我對他怦然心動時,他正好也對我手足無措,容不下第三者?!标P青澀嘴角下意識的挑起,眼里閃過亮光。
“聽你的描述,我怎么感覺是心臟病患者和帕金森患者在交流病情?”是不是真愛,有待商榷,能肯定的是,又瘋了一個。
“哎,你這人怎么回事?好煩......”聲音戛然而止,關青澀臉色漲紅,眼神有些呆滯。
“那個,你能不能幫我叫一下護士,我要起床。”聲音比蚊子大不了太多,是陸紹寬從沒聽過的柔聲細語。
哦了一聲,剛要起身,關青澀又改口道:“來不及了,你把抽屜最下層的東西遞給我。”
按照她的要求,陸紹寬拉開抽屜,有些尷尬。
紙尿褲.....
等他把東西拿出來,轉身的功夫,關青澀已經(jīng)神色坦然的躺平,好像進入了賢者模式。
“那個......”
狠狠剜了他一眼,關青澀嘟囔道:“扶我起來,我要洗澡?!?p> “醫(yī)生囑咐,傷口不能沾水,你別亂來?!?p> “你現(xiàn)在才來說,晚了!已經(jīng)沾了?!?p> 已經(jīng)沾了......陸紹寬恍然,目光下意識地掃過去,像是能刺穿被子。
腦海里給關青澀加上了畫外音:完了,我不干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