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興五年
四月初的江淮大地春暖花開,去歲的大雪滋潤著干涸的大地,在許多溝塘中那一汪汪碧水之中,數(shù)不清的雜魚和小蝦在水中游弋,水源的兩旁岸上,迎著春光都長滿了翠綠的灌木與草甸,田野里長滿了各色的野花,許多白色的小蝴蝶與不知名的蟲瑩在其中飛舞,大地充滿了勃勃的生機。
只是透過遠處的雜草與灌木叢,依稀可以看到遠處的原野中,散亂著因為戰(zhàn)亂與災荒而被荒廢的殘破村落,入目皆是塌陷的茅草屋頂,墻角長滿了一尺高的雜草,因為無人打理而倒塌的院墻,每一殘缺處都像耄耋老者那滿口珍稀的黃牙一般,露出兩側(cè)黑冬冬的缺口,甚至可以在陰暗處看到被野狗啃食后,散落一地的戚戚白骨,無聲地述說著一個個悲慘的故事。
看廢墟的規(guī)模這座村莊原先可能有數(shù)十戶人家,但此時早已荒廢,中原大地數(shù)年的災荒與戰(zhàn)亂,讓活著的人不得不離開了祖祖輩輩生活的地方,背井離鄉(xiāng)遷往別處尋找一線生機,那些孤老為了不拖累家人大多選擇留下,明知是死但也別無選擇,為了族人能夠有更多的機會活下去,族群能夠延續(xù),他們選擇自我放逐。
這樣情況在戰(zhàn)亂的中原大地的每一個角落,這些年幾乎每時每刻都在發(fā)生,苦難的百姓性命在這亂世之中根本不值一提,那些高墻大院中享受美酒佳肴的豪門大族們,只關心他們的佃租是不是按時按量收上來了,至于那些百姓的死活他們不會在意,在他們看來,這些百姓猶如野地里的雜草一般,割了一茬等雨水好些又會瘋長起來,世態(tài)炎涼,就連活著都成了許多中原百姓可望而不可即的奢求。
噠噠噠~~~
在揚州與豫州交界的官道上,一隊騎兵疾馳而過,迎風的戰(zhàn)旗上斗大一個林字異常醒目。
一匹黑色戰(zhàn)馬之上,一身著緋紅官袍,留著長須的儒雅文士,正在數(shù)百名彪悍精騎的護衛(wèi)下向豫州宛城方向行去,這名將軍正是李式的舅舅,通州營大都督林辰,也是此次楊閥征戰(zhàn)荊北六郡的三軍統(tǒng)帥。
這次征伐荊北涉事極大,誠王決計不容有任何失,所以他將自己的舅哥,也是揚州軍宿將林辰調(diào)往宛城,負責統(tǒng)帥集結(jié)在南陽郡的二十萬大軍,而西進的水軍大都督,也是久經(jīng)戰(zhàn)場的廣陵水軍宿將欒滋,統(tǒng)領水軍十五萬順江而上,同時為了牽制荊州南部諸郡的守軍,同時調(diào)長沙將軍王世彥領荊南十萬大軍屯兵公安港,威勢江北。
經(jīng)過一個月的籌備,在四月初,各路揚閥大軍各部按照軍令都已經(jīng)嚴陣以待,現(xiàn)在只等按照誠王的密令等林辰趕到南陽大營,便可擇機號令全軍突襲荊北六郡。
而此時荊北六郡的荊州門閥內(nèi)部還在爭權(quán)奪利。荊州在失去荊南四郡后,還剩下江北的武郡、隨郡、新城郡、江夏郡、宜郡、襄陽郡共計六郡。
原荊州刺史張文忠字正元,光宗元亨二年的進士,其本身出自荊襄門閥,能力還是有的,只是年歲太大了,最終沒有挺過龍興三年的寒冬。
張文忠有兒歌兒子,其中嫡長子名張衍,字文鼎,因為張文忠早年家教嚴苛,長子張衍在其管教之下,性格極為懦弱,膽小,不被張文忠所喜。
而次子張勐,字文雄,這個小兒子是張文忠二夫人張氏之子,因為是老年得子,又因為張文忠發(fā)現(xiàn)管教長子張衍太過嚴苛,造成大兒子性格懦弱,便對這個小兒子管教的較為放縱。
結(jié)果小兒子張勐的性格更老大恰恰相反,膽大包天,沖動易怒,不得已張文忠便將其送入軍中磨煉,想不到小兒子反而在軍中如魚得水,與荊州軍中的年輕將領們打成一片,與楊閥的數(shù)次試探之戰(zhàn)中都展現(xiàn)了不俗的戰(zhàn)力,立下不少戰(zhàn)功,因為性格豪大方故而深得荊州軍的擁戴。
話說這張文忠雖然年歲已高,但也知道在這亂世之中,若想擁有一塊立足之地,性格懦弱的長子張衍是不行的,便有意讓次子張勐接替自己做荊州刺史,但這一想法遭到荊州一批老臣子的反對,畢竟立嫡長子為繼承人是自古以來的規(guī)矩,這群門閥豪族大多支持長子張衍接任刺史之職。
但張文忠知道,這些門閥豪族只想扶持一個容易操控的傀儡罷了,而性格懦弱膽小的張衍自然比性格豪爽且在軍中頗有威望的張勐容易控制,不得已張文忠只得拖著不定,想等張勐羽翼豐滿再說此事。
但世事難料,龍興三年冬因為年歲已高,張文忠突然病重,就在此時他讓家人傳信給在襄陽郡駐守的次子張勐返回荊門,聞聽消息的大夫人王氏暗中攔截了信使,并秘密聯(lián)絡一些老臣商議,決定扶持自己的兒子張衍上位,最后眾人等張文忠一咽氣,立馬捏造了一份遺書,讓張衍順利繼承了荊州刺史的位置。
而遠在襄陽郡領軍駐守襄陽城的張勐,卻被一直蒙在鼓里,對此事一無所知,
但這天底下就沒有不透風的墻,一些內(nèi)情很快傳到了張勐的耳中,本就性格沖動易怒的他,立即就領著自己的嫡系親衛(wèi)返回荊門想當面與大哥張衍對質(zhì)。(原本荊州治所在襄陽城,但因為南郡落入楊閥之手,張文忠便將治所遷到南部宜郡治所荊門城)
待回到荊州治所荊門城后,心中有鬼的張衍壓根不見這位兄弟,總是推脫搪塞的話語讓張勐不由得大怒,竟然領兵沖擊了刺史府,但那些老臣早有防備,立即調(diào)集埋伏的精兵攔截了張勐一行,并借此機會準備以叛亂之罪拿下他,雖然張勐的性格暴躁易怒,但不代表他蠢,眼見情況不對便領兵殺出重圍,逃出荊門城返回了自己駐守的襄陽城。
至此荊州門閥內(nèi)部矛盾便公開化了,以荊州門閥為支持的刺史張衍一派,與深受荊州軍部分年輕將領支持的張勐一派,便為了爭奪荊州控制權(quán)多次內(nèi)斗。
現(xiàn)在荊州的江北六郡也早已四分五裂,西南的宜郡、新城郡以及武郡支持張衍,而北部的大郡襄陽郡與隨郡則偏向張勐,只有東部的江夏郡太守蘆令聞態(tài)度未知,對兩派都沒有表明自己的態(tài)度,屬于中立的一方。
而在兩派斗的昏天地暗之時,猛然間才發(fā)現(xiàn),荊州的四面早已被楊閥數(shù)十萬大軍三面合圍,各路大軍對荊北六郡早已虎視眈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