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木浦港
務安鎮(zhèn)守府堂中,趙震面前擺著一桌怪異的酒宴,泡菜、蝦醬,還有九支狗肉串。
更加怪異的是,坐在趙震身邊陪酒的還是位年過半百的阿祖瑪,一直沖著他露出慈祥的笑容。
沒有辣椒的韓餐是沒有靈魂的,更被提那么可愛的狗狗還被做成了肉串,要做也是狗肉湯更加美味??!
無論旁邊熱情的大媽怎樣相勸,趙震只是意思性地動了兩下筷子就,就把筷子放在桌案上,專注地和坐在主位的羅州牧寒暄起來。
此時漢語在朝鮮,宛如英語在印度一般,屬于官方語言,所以兩人交談全無障礙。
出身兩班的金正豐,雖然不怎么愛讀書,但是漢語還是學得地道,說話時還特意帶了點鳳陽腔調(diào),直如后世那些動不動炫耀下倫敦腔的高等華人。
不過每當這位朝鮮“市長”面上稍顯出一些上位者的傲氣,趙震就搖一搖手中的扇子,金正豐瞬間就換回恭順的面孔。
萬歷年間明軍入朝抗日,挽救了李氏王朝,徹底讓這個小國明白了父母之邦的含義。
即使后金的大軍兵臨王京,朝鮮的大臣們還是逼著仁祖繼續(xù)出城抗金,若不是崔鳴吉頂著壓力跑去投降,估計李倧早不知道掛到哪顆歪脖樹上了。
自穿越以來,趙震從未如此興奮。
即使后世華夏比如今爛透的大明強大了無數(shù)倍,趙震都從來沒有受過這種天朝上國的優(yōu)待。反倒是看著那些白眼狼,一邊賺著自己手中的鈔票,一邊轉(zhuǎn)頭就去跪舔歐美白皮。
眼看話熱酒酣,金正豐終于笑著問出自己心中疑惑:“上使既來朝鮮公干,理應去到開城、漢城,卻為何來這窮鄉(xiāng)僻壤的務安萬戶鎮(zhèn)呢?”
正戲來了,趙震也就收起折扇,換上一臉肅容道:“開城無糧,吾等本欲至漢城,無奈在海上突遇風暴。等到風停雨歇之時,船上水手傷折大半,所以只能就近???,本使有三件事要麻煩州牧了?!?p> “上使請講?!苯鹫S將手收進袖中,靜靜等著趙震的下文。
“第一件事,我希望能在此延請名醫(yī),為船上水手醫(yī)治傷病。至于診金,吾等必不吝嗇?!壁w震拍拍手,黃胡子就將就把背上的包袱取下,輕輕放在州牧的桌邊。
包袱放下時已經(jīng)散開,露出里面一塊黑亮的紫貂皮,趙震扇尖一指道:“這是訂金?!?p> 自從朝鮮失去了義州以后,朝鮮百姓再不敢到長白山附近,本來盛產(chǎn)的貂皮、人參等物如今在國內(nèi)都是稀罕物。
金正豐也不避諱,把貂皮放在手中撫摸了兩下,感受到那番絲般柔滑之后,金正豐笑瞇瞇地說道:“大明乃我父母之邦,救治上差本是題中之意。”
趙震繼續(xù)說道:“其二我等受上官之命,赴朝鮮購買糧食,不知州牧大人手頭是否有余糧可售?”
聽到買糧二字,羅州牧眼睛當即亮了起來,向鐘吉使了個眼色,不一會就有侍女端上三套茶具。
羅州地處榮山江畔的羅州平原,氣候溫和,土地肥沃,素有朝鮮魚米之鄉(xiāng)的稱謂。
而且由于北部山川阻隔,朝鮮又沒有成熟的道路體系,所以即使北部年年缺糧,但是羅州兩班和地主們卻每年都要處理大量腐爛的糧食。
金正豐飲了一口茶后,只是輕笑著問道:“我羅州府沃野千里,糧谷豐足,就是不知上差要多少了?”
“三千擔?!壁w震云淡風輕地說道。
“三千擔?”金正豐倒吸了一口冷氣,這來人好大口氣,若是幾百擔糧食他私下找糧商們籌措一下就好,但這般多的糧食他就只能去聯(lián)絡州府中的兩班高門。
“牧首可是怕我等沒有買糧的錢?”趙震再度拍手,黃胡子又從包中取出一個木匣,放在桌上,推開匣蓋,露出一顆個頭碩大的珍珠?!按宋锓旁谀潦滋帲鳛榈盅汉稳??”
三千擔糧米,以朝鮮三分銀子一擔的糧價,也就是九百兩的買賣,這顆東珠,連帶剛才那塊貂皮夾起的價值便已超過百兩。
都是官場上行走的人,當然知道這哪里是什么抵押,不過是借機送禮而已。
金牧首有心拒絕,但是看了珍珠和貂皮,咬了咬牙道:“上差自大明而來,下官怎敢說銀錢這種阿堵物。只是這三千擔糧食數(shù)量太過巨大,官倉之中只有百擔存糧,可若要動用民糧的話,下官少不得要多費些唇舌?!?p> 想坐地起價,怎么可能?
趙震搖了搖扇子:“若是太麻煩牧首,那鄙人就不多打擾。吾等從開城離去時,友人還特意提點過我們?nèi)菔a(chǎn)稻谷,估計向北航行應該走不多遠?!?p> 全州的湖南平原同樣是產(chǎn)糧區(qū),若論丁口與產(chǎn)量甚至隱隱在羅州之上。
趙震下巴一翹,黃胡子就要走過去收起珍珠,不料卻被金正豐一把按住了盒子。
“上差莫急,買糧事大,但人命關天,這區(qū)區(qū)三千擔糧食,就包在下官身上了。”金牧首連忙勸阻道。
趙震手握折扇,微笑道:“若是如此,我便說第三件事,吾等船只遭遇風暴,多有珍貴之物受損,特此想向牧首討一塊地方晾曬貨物?!?p> 這個請求雖然合情合理,但是羅州牧總覺得哪里怪怪的,扭頭看了眼一直保持沉默的鐘吉,決定把這個問題拋給他。
“鐘大人,你是此地的父母官,可否為上差解憂?”
鐘吉一直在旁邊冷眼看著,心中不知是該罵自己上官利令智昏,還是該罵這個明人狐假虎威,索性冷冷答道:“既然上差說是珍貴之物,鄙縣百姓貧苦日久,到時恐生糾紛之事啊。”
眼見這個務安鎮(zhèn)守把球踢回給自己,趙震也不惱,反而胸有成竹地說道:“鐘大人所慮卻有道理,吾觀務安百姓多居在榮山江之南,而江北之地甚為荒蕪,不見人煙,不知可否將此處暫借我等。”
“榮山江以北?那只是塊亂石荒地啊,上使若是在那里晾曬貨物,恐怕差役們何以為食???”鐘吉很納悶,對方就算是怕自己百姓偷東西,也不需要跑到那么遠去啊。
“我等來時,上官就曾囑托這次朝鮮之行,必不能滋擾百姓,所有買賣必要價格公道,讓利于彼。船上將兵多是前線廝殺漢子,未免擾民,也只能安歇在此。不過所用糧米、布帛、蔬菜食水還要多多仰仗州牧與鎮(zhèn)守了?!?p> 亂石荒地,沒想到后世韓國黃海三大港口之一的木浦港。如今就只有這么個稱謂。
不過沒關系,葡萄牙人曬貨物能曬出個澳門來,自己曬貨物,指不定也能為李氏朝鮮曬出個大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