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雪的衣裳,但他不敢看,只掀下露出她的肩頭處,看到腫塊,他埋頭就吮吸,一刻鐘后,傷口處的烏血已經(jīng)全被他吸出。
他便將草藥全部敷到她的肩頭再包扎好,小心的為她穿上了衣服,讓寒銀雪睡在床上,自己則坐到床上。
靠著床榻假寐片刻,等自己身上的毒解了,才爬起來看寒銀雪,發(fā)現(xiàn)寒銀雪的身體,不斷的在冒汗出來,并聽到她的口中胡亂的再說些什么,又似要嘔。
他想去叫那位女子來,為寒銀雪看看,卻一把被寒銀雪抓住了手腕,他緩緩坐下靠在寒銀雪身邊,寒銀雪一把抱住了他,這一刻,許平安才聽清楚寒銀雪口中的話。
“往年,你都會送東西給我。今年,你送我什么?”
許平安知道她不是在對自己說,只在腦中醞釀片刻,就柔聲回道:“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春……”
寒銀雪聽后,似夢似醒,眼中淌淚,嘴角含笑,這笑容中,多的是幾分苦澀,又說:“那你為什么,還要那么狠心拋下我一個人活在這個世上?”
許平安好像在這一刻擁有了寒銀雪,那種感覺相當?shù)拿烂?,是他在書里面從未有體會到的。
他也知道,曾經(jīng)一定有一個男人,走進了她的心里,讓她難忘至今,那個男人可真幸福。
他發(fā)自肺腑的對寒銀雪說了一句。
“從此不相離,唯鐘卿于一人耳……”
兩人就這樣相擁胡亂睡了一夜,這一夜,過的很漫長,這也正是許平安所期盼的,同時他也發(fā)現(xiàn)了手上的機關(guān)鎖,竟然可以打開的,但他,沒有選擇打開,因為這樣他就能和寒銀雪更近距離的接觸。
次日,寒銀雪醒來聽到外面的搗衣雞禽聲,她強睜開眼,就要起身。
他使力推了推,把頭壓在自己身上的許平安,許平安被這一推,也悄悄的醒來。
見到兩人醒了,那女子端來兩碗稀粥給兩人喝了,許平安作為感謝,把自己所帶幾兩碎銀子全給了她。
而女子轉(zhuǎn)贈了兩件素衣給兩人換上。
寒銀雪已不記得昨夜中毒之后的事,她提出要出去走走,女子便扶著她走出門外,一出門映入眼簾的就是一條青色大江,抬頭晴空萬里,放眼兩岸深春,聞飛鶴踩露,觀靜水推舟,鴨鵝對綠境,素面人搗衣,牧童牛上騎。
說閑不閑,說忙不忙,許平安笑著說:“天下富貴榮華,不及山水點墨一畫?!?p> 寒銀雪看到眼前這副景色,不禁回想起了父親寒江鶴所葬之地,不由暗自嘆氣一聲,而后說道:“我要到江對面去!”
“然后去哪里?”
許平安小心的問。
“上仙女山,找末影劍尊!”
寒銀雪很肯定的說。
聽到要去仙女山,許平安樂得不得了,便說:“那你也帶我一起去吧,我們現(xiàn)在就飛過去吧?!?p> 寒銀雪指著手上的鐵鎖回道:“我現(xiàn)在身子虛弱,別說飛,,走路,我都還喘氣呢,再者我被鐵鎖束縛著。為什么我一說仙女山?你好像很開心的樣子?!?p> 許平安回道:“誰去見自己的親娘,會不開心的?”
這句話將寒銀雪說的發(fā)愣,聯(lián)想到自己身上,父母都早已過世,世上只留她一個人活著,舉目無親流浪于江湖上。
便悲切的說了句,“對啊,誰會不開心呢……”
許平安又問:“那你為什么,一定要去見劍尊?”
寒銀雪知道他心善,怕是說出實情來。他會說一些嘮叨話來勸阻自己,于是故意扯謊騙他。
“這個,因為,因為…她是我兒時的偶像,在我三歲那年,看她一戰(zhàn)成名后,我就深深的迷戀上了她,練武,也是受她影響??上o緣相見,好不容易到了能接近自己偶像的地方,我可不想錯過這個機會,但素不相識的人,末影門是絕不會接見的。所以我要想辦法托點關(guān)系……”
許平安聽完,立馬拍了拍自己胸脯,“放心吧。交給我就好,劍尊和我關(guān)系可好得很?!?p> 寒銀雪笑著說,“瞧你把自己說的這般了得,為何不去姓張,偏要姓許?”
“你這是什么意思?倒怪起我姓氏上來了。別看我是一介書生,人人可欺,但我要是說出我娘的名字,所有人見到我,都得倒著走?!?p> 寒銀雪有些不解,便問:“你娘,是有多厲害?”
“沒有人是她對手!”
“哼,那我有機會,得去領(lǐng)教領(lǐng)教。聽說,劍尊手里,那把末影劍,號稱是獄火風沙寒難化,刀槍劍戟不可摧。對付這種金刀門所制的兵器,簡直就是輕而易舉……”
說著,她將手中的鐵鎖舉在眼前觀望著。
許平安,也看著鐵鎖,眼里卻流露出一絲惶恐與不安。
經(jīng)過這兩月的短暫相處,種種親密接觸下共度的水鄉(xiāng)生活,使兩人都對這里產(chǎn)生了好感,周邊的村民十分的好客熱情,經(jīng)常拉著兩人談天說地,使兩人之間仿佛也產(chǎn)生了一種微妙的感情,許平安的是愛,寒銀雪是人情溫暖。
寒銀雪對許平安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出于感謝,而許平安卻誤以為是對他愛的宣言。
他也越來越覺得眼前這個女子,在他的眼中是個純潔無暇的圣女,并且主動,活潑,熱心,這般可愛的性格,似乎打開了他的心扉,他多么希望能從她的人格之上,分一點給自己。
寒銀雪與村民的歡笑聲后,總是會找一個地方憂心忡忡的坐著想事情。
許平安看著她憂愁的臉龐,想說什么,卻怎么也開不了口,他似乎對此很敏感,但他卻從不開口問她的心事。
他知道沒有達到一定的信任程度,誰都是不會輕易向人袒露心事的,于是他在寒銀雪每一次的發(fā)愣中,都沉默以對。
今天早上,是他們該離開這里的時候了。
寒銀雪的身體已恢復如初。
許平安提出原路返回,但寒銀雪有自己的想法,她買下了這里最大的一艘船,順流而下,也許,是為了能避開陸地江生煙那幫人的糾纏,也許,只是為了欣賞江岸兩邊的風光。
無論怎樣寒銀雪要的,是絕對的安靜,但許平安卻安靜不下來。
他只是想聽到寒銀雪說話,對自己說話。
他腦中飛快旋轉(zhuǎn)著,想要找出一句話來打破這尷尬的氣氛。
“你又在想仙女山,和劍尊的事情了?”
“嗯……”
寒銀雪似乎又變成了他們剛認識的時候的樣子。說出的話和她的名字一樣,冰冷又無情。
“其實,我有很多話要跟你講?!?p> 許平安緩緩的走到了她的身后。
“你現(xiàn)在,就可以講?!?p> 寒銀雪只是站在那里,沒有回身。
“其實,其實,末影劍尊張悅心,就是我的生母。”
“什么?!”
寒銀雪瞪大了雙眼,急速的轉(zhuǎn)過身。正視許平安。
許平安以為她是在高興。
“你先不要覺得驚喜,我們?nèi)チ讼膳剑€指不定認不出我是她的兒子呢,畢竟那么多年了,對她的記憶,也只存在于小的時候,我記得周圍的人總是夸贊她好,那我想著,她的性格應(yīng)該和你一樣了?!?p> 寒銀雪的眼里閃爍出仇恨的火光,賭氣的回道:“我怎么敢和她比!”
許平安兩手放在了寒銀雪的雙肩上,似出語安慰。
“但你放心,只要我把話給講明了,相信她一定會認我,你要拜她為師,絕不是夢想?!?p> 寒銀雪先看了看許平安放在自己肩上的手,又看了他那張意猶未盡的臉。
“你是不是,還有什么話要講?但在講話之前,應(yīng)該先將你的手放開。”
許平安聽后,慌亂的放開了手,緊張的問道:“你辦完這件事情之后,要去哪里?”
寒銀雪扭過頭,看著江岸綠水,想起父親的墓,和自己無奈的一生。
“也許,回家。也許吧……”
“不回家可以嗎?”
“不回家?那我還去哪?”
兩人都緊觀對方,流水聲代替了兩人的言語,飛空盤旋的江鶴,振翅過水無聲,同兩人沉默度過了這一眼的對視,兩人都望穿了對方眼里的渴望。
寒銀雪猜到了他要對自己說什么了,許平安也清楚了,她要做的事,沒人能攔得住。
“你不用說了,我拒絕!”
寒銀雪還沒有等他開口,就回拒了他,許平安試探性的要去拉她的手,但又被自己心中的怯弱制止了。
他又對寒銀雪講道:“我雖然現(xiàn)在是一無所有,但是我可以憑自己的努力,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我真的害怕失去你。怕再也遇不到像你這樣的人了……”
寒銀雪又是氣憤,又是無奈,向他解釋。
“我那些,都是裝出來的!你不能體會那種被孤獨寂寞折磨的滋味,我的眼里只有仇恨,沒有愛!”
“可你,也只是個普通人,會害怕,會痛,會饑餓,會疲困,你不能永久的去恨。但你可以永久的去愛!”
面對許平安的說辭,冷心的寒銀雪并沒有被打動,反倒是在她憤怒的氣焰上,澆了一盆滾燙的熱油。
“你不用多說了??傊?,我遇見過更好的人。你敢再說,我就用這把劍,砍斷你的手。我之前可是這么想過的?!?p> 許平安的眼里泛著淚光,話語都有些哽咽了。
“你就真的,這么討厭我?”
說著他上去解開了束縛在兩人手上的機關(guān)鎖,寒銀雪目光驚訝的看著許平安。
而他低著頭,很是愧疚著對寒銀雪講道:“我錯了。其實,我早就可以解開它的。我只是不想你離開我的身邊,所以…那種孤獨與寂寞的滋味,我也深有體會,只是,你不給我解釋的機會,能不能別走?我可以只聽你的話,只對你一個人好。”
他又要上前去嘗試是拉她的手,這一次,勇敢戰(zhàn)勝了怯弱。
寒銀雪不斷的往后退。
“我這輩子,最恨別人騙我!”
當許平安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寒銀雪已踩著江水,飛離到了岸邊,消失于深林當中。
整條青江只留下一艘孤船,與正懊腦中的許平安,他緩緩坐下,無意劃船。
口內(nèi)止不住的在嘆息,心似火燒,焦灼燥熱。
回憶在折磨著他,他想起夢中的那些場景,與現(xiàn)實中寒銀雪的一顰一笑,如今對他,再不可能。
他哭成了一個淚人,須臾。
他以為是老天爺,懂得了他現(xiàn)在的心情,故把天上的云彩全部收攏一處,化為黯淡,遮擋住他,好讓他不被瞧見這落魄的樣子遭別人恥笑,他默默的抬起了頭,緩緩道:“感謝你,老天爺……”
唰!一捆漁網(wǎng)鋪天蓋地的朝他套來,他驚慌失措,彼時才看清,讓天空暗下來的原因,竟然是一艘撐著巨大帆的海船。
幾個形似海盜的中年人,站在船的一端,正看著自己。
從網(wǎng)格之中許平安瞧見了這幫人的頭目,站于正中,樣子該有三十余歲,是一個正值壯年的男人。
他嘴角壞笑,對著許平安說:“不用感謝。老天爺,已經(jīng)來了。把他給我拉上來!”
他對手下發(fā)號施令。
四五個人就齊力將許平安拖著到船上。
待卸了漁網(wǎng),尹仇瀾便照著他的肚子揮打了幾拳,這幾拳的力道讓許平安感受到了一陣強烈的腹痛,這不僅是一個青壯年男子該有的力氣,同時多少有幾層練武的功力在里面,只把許平安打得要上吐下泄。
待他過完手癮,才讓幾人將許平安放開,讓他自己抱著肚子在地上翻滾,緩和了好一陣才緩了過來,但卻無力起身。只得躺在地上,像一只凍狗。
他對著面打自己這個男人,發(fā)問,“你們是誰?為什么要抓我?”
尹仇瀾氣焰囂張的蹲下,并反復的擺弄自身行裝,“窮書生,看不出來,我們是做海盜營生的嗎?抓你還用問為什么?!?p> “我告訴你們,我身上沒錢。再著你們?nèi)舨豢禳c放了我,要是讓我娘知道了,你們的好日子就要到頭了?!?p> 尹仇瀾氣得跳了起來,罵道:“你個眼界窄的!我堂堂云海幫幫主,尹仇瀾。會搶奪你一個窮書生的錢?反倒還被你恐嚇,你把你娘給我叫來,看我砍不砍得死她!”
一旁的小廝見他如此生氣,立馬分左右兩人將他給拉開。
另外一人從地上撿起了一塊布,將許平安嘴巴給捂住,不許他講話。
左邊的那人對尹仇瀾貼耳,竊竊私語?!皫椭?,息怒。你要把這小子給打死了,那本幫的仇人寒銀雪不是就不用找了?”
尹仇瀾聽后,松開了拳頭,右邊的那個小廝又接著講道:“據(jù)青衣客所述,這小子和寒銀雪在前面那個村子里足足呆了兩月。并每行一處,親密無間,想必兩人關(guān)系不一般。不如先讓他說出,寒銀雪的去處,再殺他也不遲?。 ?p> 尹仇瀾聽后覺得不錯,便問許平安。
“聽說,你和寒銀雪之間的關(guān)系很好,是吧?”
許平安氣不打一處來,用眼睛直瞪著他。
許平安吐出捂嘴布?!笆怯衷趺礃??”
尹仇瀾不想和他多費口舌,只叫眾小廝,將他給抬了起來,準備往江里扔。
望著平緩的江水在這一刻,似乎變得極喘了些,不知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
尹仇瀾又對他講道:“你現(xiàn)在有三個選擇。一是求饒認錯,二是告訴我寒銀雪的去向,然后我再把你丟到江里面去。這三嘛,就是現(xiàn)在把寒銀雪給我叫來。用你的救命聲。”
此刻許平安的腦中亂如漿糊一般,什么也想不到,直對尹仇瀾講,“我不會水!你快放我下來。她現(xiàn)在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但她一定會去仙女山,你們可以去那里找她,順便帶我一起……”
尹仇瀾聽聞竊喜的打了個響指,似乎已達到了他的目的。
“得,這就行了。兄弟們,把他給我扔到江里面去!”
尹仇瀾看著手下將許平安緩緩地抬到了船沿,又望著江面如同一面泓大的綠鏡正考慮著把他扔到哪里才合適,糾結(jié)中他仿佛從綠鏡中看到倒影中一位白衣女子飛過,快到眨眼即逝。
他知道那個白衣身
鋒利的刀刃徑直地插在地上,而他砍去的那道劍風相當凌厲,張悅心有驚無險的躲開。
兩人,再一次目光相望。
這一次,兩人的眼神都發(fā)生了微妙的變化,寒銀雪是畏懼,張悅心是堅定。
兩人緊握住手中的劍,砍在了一起,頓時,兩劍比利。
劍刃撕磨過劍鞘,發(fā)出刺耳的金鐵之聲,夾雜的火星閃現(xiàn),格外耀眼。
兩人都被對方的劍力震開,又聚攏一處,以此反復交招……
長呼,長吸。戰(zhàn)斗似乎進入了緩和階段,兩人都在休息。而且都已經(jīng)休息好了。
寒銀雪發(fā)瘋似的對著張悅心就是一頓狂砍亂削,張悅心面對這突如其來的亂招,直往后一邊退一邊看著她次出的每一劍,那是躲不完,擋不近。
但她并不反攻,對于寒銀雪來講,她刺出的每一劍,都要比平??焐先叮墒窃趺匆采蟼涣藦垚傂?。
“為什么!為什么總是差一點!”
張悅心也變得極不耐煩,厲聲對她說道:“不用白費力氣了,你是打不過我的。我看過你爹寫過的劍譜,我全都銘記于心,比你還早練上個十幾年?!?p> 寒銀雪現(xiàn)在情緒,已經(jīng)全然失控。她開始變得暴躁起來,滿天都是風在吼,滿樹都是樹葉在顫抖,地上的人一個無言,一個在哭。
在這一刻,只有劍才是最快樂的,它正在為上一刻的饑渴,與這一刻飽飲了鮮血而歡呼。
最后,寒銀雪的瘋狂傷到了自己,她也沒想到自己,越是瘋狂,張悅心就越是冷靜,她身上有兩道傷口,一道是來自自己,一道是張悅心用劍氣所傷。
她已經(jīng)傷的很嚴重了,但她并不想放棄這次與張悅心對戰(zhàn)的機會,張悅心見她受傷就放下了劍,平心靜氣地對她道:“你受傷了,再打下去,對你很不公平。我們不如先回去,等你傷好了。在考慮要不要繼續(xù)打下去?”
沒等寒銀雪答復,她就轉(zhuǎn)身默默的離開,寒銀雪拖著傷痛的身體,艱難地一步一步跟隨在張悅心身后。
她瞧著張悅心的背影,臉上游移過一層層的樹陰,忽明忽暗之間,她有了想從后面捅死張悅心的沖動。
她的劍很快,如果張悅心毫無防備,她絕對有這個機會,試問如果自己的仇人就在前面,自己有能力殺了她,偷襲也好,正大光明也好,能殺得了就是本事。
于是她加快步子,往張悅心身后逼近,張悅心似乎察覺到了異常,她聽到了寒銀雪的心跳聲,跳的很快。
兩人在這一刻十分契合,同時停住了步子。
一聲驚吼,叢林中傳來。
眾人朝林中望去,是寒銀雪!
寒銀雪拿劍落在了人群中間,她的劍上沾染了太多的鮮血。
眾人也見到她身上有許多處傷口,相必是與方與劍尊經(jīng)歷了一場大戰(zhàn),可惜他們無緣見到,所以都在猜想,劍上的血是不是張悅心的,又或者,是她自己的……
他們擔憂的更多是劍尊張悅心的安危,想象劍尊是否遭遇不測,但卻沒人敢吭聲,因為都不太確定,可兩人之間的戰(zhàn)斗,只有寒銀雪飛了出來,他們不得產(chǎn)生這個想法,是誰贏了這場戰(zhàn)斗?
寒銀雪手拿著劍,舉過頭頂,發(fā)出一陣怪笑。
眾人開始驚慌了起來,都睜大著眼睛看著她。
她的劍斷了一半,在眾目睽睽之下。
所有人都看到她的劍,剛才還好好的,可就在這一刻忽然斷掉了。誰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劍斷掉的那一刻,她整個人也跪了下來。朝地上嗆出一口血,面容十分痛苦。
而他們期待的,希望的,張悅心的身影,從寒銀雪的身后緩緩走來了。
她站住,對于所有人講道:“所有人都聽著!我下面要說的這些話,務(wù)必轉(zhuǎn)達給每一個江湖人聽到?!?p> 所有人都豎耳傾聽,她接下來講的這番話。
“像我這樣一個,自私自利,拋棄家庭,拋棄子女,欺師道名之輩,不配高居劍尊之位。既然江湖人都要分爭論爭奪。那我也應(yīng)該讓賢出來,滿足大家的意愿,多年前,我盜學他人功法。加以我名貫之。我對寒銀雪父親的虧欠,實在太多。寒銀雪的出現(xiàn),就是對我最大的懲罰……”
寒銀雪打斷了她的話,“不用你說好聽的。我現(xiàn)在已是個失敗者,無論你說什么都是對的。別人也只會來批判我。只是我不甘心!我練了十幾年的武功,只用幾個月就打遍江湖無敵手,不曾想還是會輸給你,真是可笑,好像這十幾年來所有的辛苦,就單單只是為了你這一?。俊?p> 說完,她又是一番苦笑。
張悅心走到了她的眼前,像是一個母親安慰孩子,“重權(quán),重勢,也應(yīng)該重視對錯。是我犯錯在先,我向你,向你爹,向死去的人磕頭認罪?!?p> 說完。
她便跪下磕頭,對寒銀雪磕頭,又對各大門派的人磕頭,眾人都有些不敢受禮,眼睛全撇向其他的地方。
唯獨寒銀雪,將整個過程都看在眼里。她拿起只剩一半的劍刃,她握的很緊,并且看向張悅心,她是否又有想殺死張悅心的想法,這就不得而知了。
但她眼里已經(jīng)發(fā)生了變化,不再冷漠,充滿仇恨,滿是欣慰,好像她已經(jīng)完全勝利了。
她呆呆看著她手上的劍,似有無限感慨在口,卻只哽咽的說了句,“我犯了這么多的錯誤,只是為了彌補一個遺憾,可代表成就的,依就是錯誤…我不會忘記答應(yīng)過你的事情,我寒銀雪,是輸?shù)闷鸬娜耍 ?p> 只見她,手掌抬放之間,將剩下的一半劍刃直接拍斷,這下她的劍徹底報廢了。
她隨手一扔,滿不在乎的轉(zhuǎn)身離開,所有人都看向她離去的方向,投來毫無情意的目光。
孤寂冷落,漸遠漸輕,天空落下的雨點如冬雪般刺骨寒涼,也許只有它,肯為寒銀雪送行,她自踏雪而來,又踏雪而去……
寒銀雪走后,張悅心立馬吩咐弟子。
“末影門,眾弟子聽令!”
僅剩于仙女山的弟子們聽令,紛紛下跪。
“弟子在!”
張悅心對眾人講道:“今日,我將末影門,門主之位。傳于玉凌露,并予她末沒影劍?!?p> 眾弟子中有高興的,也又驚訝的,她們?nèi)珱]想過玉凌露會在今天成為末影門第二任門主,與她有過節(jié)的那些人回來看到是這個結(jié)局不知又做何感想?
話語間,她悄然緩步,來到了玉凌露的耳邊,悄聲獨自對她講道:“你知道為什么,我要把掌門之位傳給你,而不是金水瑤嗎?”
玉凌露搖頭不知。
“因為你極能容忍屈辱,能裝能藏。也只有你這樣的人,才能夠守住權(quán)力,望你以后好好的利用?!?p> 玉凌露又驚又喜的看著張悅心,久久說不出話來。
她接過劍,渾身都在顫抖,這顫抖里有興奮,有心酸。她終于達到了自己的目的。
張悅心直起了身子,又對其他人講道:“即日起!玉凌露就是末影門第二代掌門人,不可違命。”
“遵命!”
所有末影門弟子齊聲答復,無人抬頭。
張悅心滿意的轉(zhuǎn)過了身子。
她在人群中看到了白楊夫婦,眼睛卻游移在地面上,像是在找尋著什么東西,張悅心明白,便伸手一召,銀魄劍和幽波劍,立馬飛到了她的手上拿住。
她當即扔還給兩人,兩人接住。
她對兩人道:“我曾經(jīng)因一劍留疤之恨,將你們兩人佩劍,獨占十幾年之久,如今還與你們?!?p> 兩人接過劍后感慨一番。
“多謝劍尊!算來,我們還得感謝你,若不然,在寒銀雪挑戰(zhàn)眾門派的時候,我們夫婦倆恐怕也在其中了,這失而復得的滋味,實在說不出口……”
張悅心又對江生煙與眾門派弟子講道:“你們都可以回去復命了,寒銀雪,自會履行諾言。”
眾人紛紛向劍尊表示感謝,然后告退下山。
人群里洛超攙扶著許萍兒也在其中。
許平安見著立馬吼道:“妹妹!你要去哪兒?”
許萍兒并不回頭,一直往前面走著,只是傷感回話:“只要不是回家,到哪里都可以。那個家,有沒有我都是一樣的。再見了,哥哥,母親。幸好,還能再見你最后一面……”
待她身形隱盡,只能聽到她的哭聲,在山間,余音裊裊,良久不絕。
張悅心流下悔恨的淚水,現(xiàn)如今她已經(jīng)沒有任何資格,去干涉許萍兒的自由。
效城是一座巨大的牢籠。她在里面痛苦的生長,如今終于成了一只自由的鳥兒,無拘無束,可以拋下一切,哪里都能去游闖。
許平安也知道她妹妹的想法,勸告。他是絕對辦不到的,他不想讓她再痛苦下去,他希望自己的妹妹離開家以后,能找到自己的快樂與幸福。
許平安還有那么一絲羨慕許萍兒,但他終究是放不下功名利祿。
所有事情終于結(jié)束了,張悅心身體搖搖擺擺的就要倒地。
眾人趕忙近身上前來扶住她,許平安與玉凌露左右將她扶住。
張悅心將手從自己的腰間拿下,發(fā)現(xiàn)有一道因劍刺出的傷口。
血。在不停的往外流著,眾人都相當?shù)捏@訝。
而她,也說出了林中所發(fā)生的事……
林中,兩人同時停步,同時出劍,兩人的劍,快到誰也沒有辦法躲閃,都互相刺中了對方,但張悅心并沒有將劍脫鞘。
接下來拳,掌,腿,無所不為其用,最終,兩人在一番惡斗之下,內(nèi)力抗衡中,悅心完勝過寒銀雪,她強撐著受傷的身體到現(xiàn)在才表露出來,也是不易。
她很是虛弱的對兩人講道:“她真了不起。若是十五年前,我也許會死在她的劍下,我也是時候,該回家去了……”
前面的一句話,是她對玉凌露講的,后面的一句話,她側(cè)過了頭,是單獨對許平安講的。
許平安,就這樣扶著她,兩人就這樣緩緩的離開了仙女山,玉凌露看著兩人離去的方向,立馬引領(lǐng)眾弟子,朝地單跪下拜,放聲道:“恭送末影劍尊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