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周懿耳邊略過徐徐的風,將那很淡、又裹挾著若有似無氣聲的兩個字,送至她耳邊。
撓人心扉的低磁聲調(diào),本就是世間難有的妄想。
像是貼耳呢喃,染紅了瓷白的耳垂。
有些恍惚。
又像是錯覺。
沈周懿愣了一下。
這是他第二次叫她姐姐。
與第一次醫(yī)院天臺時候的笑談不同,此時此刻的這一聲,恰如其分地,蔓延出一絲不逾越的安撫,也莫名給了一種恍若情人間拉扯的臆想空間。
沈周懿沒來由得,心頭一震。
她回過頭。
發(fā)現(xiàn)裴謹行已經(jīng)來至她面前,以她視角,正對著他修長脖頸的喉結,兩秒后,他彎下腰。
黑泠泠又漂亮的眸子霎時間讓周遭萬物遜色,雙目相對的時候,他眼尾漾了漾,黑睫根根分明的落入他瞳孔倒影。
骨節(jié)細長,指腹微涼的手,扣在了她的后腦。
驀地,往他那邊一收。
沈周懿額頭猝不及防抵在他肩膀上。
他還彎著腰,配合著她的身高。
愣神時。
他的聲音懶淡間又撫人心:“姐姐,不委屈?!?p> 他呼出的氣息噴灑在耳側,她覺得,她那半邊身子都像是被打了麻醉劑。
感官盡失。
等沈周懿回神時。
裴謹行已經(jīng)松開了她,獨自邁著長腿去往畫廊,背影沐浴在清灰的陰影中。
仿佛剛剛發(fā)生的一切都是一個幻覺,是她自己臆想出來的一樣。
沈周懿抬手摸了摸額頭,那塊兒溫熱著。
過了許久。
沈周懿才又貼了貼臉頰,隱隱發(fā)燙:“小男孩兒,都這么會嗎……”
其實她并不在乎沈家對她如何。
倒是他,為她境遇憐惜,從而哄了一下她——
是哄吧?
有點兒……
小意外。
還以為裴謹行其實是一個我行我素,情感淡薄,并且不善與人交際的人,可是剛剛的事情,明擺著,他其實……很會撥著人的心理防御線,攻克堡壘。
他——人好像很不錯?
一直以來,也的確算挺乖的。
*
*
一整個下午。
裴謹行沒再表現(xiàn)出其他異常行為,一切如常,沈周懿倒是沒忍住,偷偷地看了他幾眼。
關于裴家的事,也因為這莫名‘親密’后的尷尬,也沒再提及。
到了下班時間。
裴謹行率先打卡下班,一刻沒停留。
沈周懿這才緩神,在畫室呆了很久,在草稿上勾勾畫畫許久后,她還是放下了畫筆,總覺得心里有什么泛濫著,沒法安寧。
她很快想起來。
她答應了要給裴謹行重新買雙鞋的。
當即收拾起包包,起身鎖門離開。
途徑保安亭,里面的余年沖著她打招呼:“沈小姐,路上小心。”
沈周懿回以微笑。
天黑了下來,沈周懿回去換了一套舒適的休閑風套裝,抵御嚴寒還搭配了圍巾,帽子,將整張臉捂得嚴嚴實實的。
這才又出門去往附近的高奢商場。
墨府江南距離商業(yè)街很近,各方面便捷,沈周懿也就沒開車,許久沒有逛街,她干脆步行過去。
一邊逛,一邊給宋戎顏打了個電話,想順便問問她有什么想要的。
“你出院了?”
沈周懿在一家店駐足,里面陳列著許多最新款的男鞋。
宋戎顏在電話里長嘆:“我要做一個清醒的搞事業(yè)的女人,最近剛開機,請假太久不好,身體沒什么問題就回去拍戲了,不過啊,今天劇組有個小孩兒出了點事沒來,都在這兒待機呢?!?p> “那感情好,多休息一下?!?p> “你說,你去買什么?”
沈周懿正好看中一雙黑色高端皮鞋。
示意讓導購拿下來給她看:“鞋?!?p> “嗯……男鞋。”
“嗯???”
“我的母胎單身周周大小姐,我錯過了什么精彩事跡?男鞋?你給誰買?”
沈周懿輕聲的笑:“一個小男孩兒?!?p> “多小?成年了嗎?過了十八沒問題,不然你別試探法律紅線啊。”宋戎顏像是吃到瓜的猹,興奮之余,不忘讓沈周懿守法遵紀。
沈周懿打量著這雙黑皮鞋,是頂奢品牌,版型很正,適合二十到三十歲的男士,適合穿西裝、出席正式場合穿,他好像不像是有這些正裝配搭的人,給他買,也能以備他不時之需。
她下意識想了下,裴謹行穿西裝時——是什么樣子?
他身條極好,板正、修長、清瘦卻有肌肉,是極好的穿西裝衣服架子。
突然有點兒期待,能不能看到他穿正裝——
“這雙,有沒有43碼?”沈周懿眸子輕輕彎著,偏頭去問導購。
一邊又回宋戎顏:“你把我當什么人,我對弟弟不會有那么喪心病狂的想法。”
導購眼睛一亮,“有的,您稍等?!?p> 沒想到今天給她來了一個大客戶。
這雙鞋,剛上市的新款,售價已經(jīng)達36698。
這位穿著低調(diào)的小姐,竟然眼睛都沒眨一下!
“那你對人家是什么心思?沒想法還給買鞋,按照你性格……對方是什么路數(shù)?都能讓你這性冷淡成功女性做出行動,快跟我說說,他叫什么?有照片嗎?我得給你把關啊?!?p> “要不,我們互換信息?”沈周懿挑眉。
宋戎顏:“……”淦!
“導演,我馬上來!周周,導演催我了,你自己逛哈,愛你?!?p> 嘟嘟嘟——
沈周懿好笑的看著馬上溜之大吉被掛掉的電話。
這個‘意外’先生,到底有什么魔力,就讓宋戎顏這么遮遮掩掩。
收了手機。
沖著導購說:“麻煩幫我包起來吧。”
導購臉快笑出花,甜言蜜語地將鞋子包起來,沈周懿刷了卡,也沒有其他想買的,就下了電梯,打算回去。
要回墨府江南,需要過兩個十字路口。
沈周懿看了下時間。
八點半。
時間還早,抄個近道,會很快到達墨府江南,而且深巷子里有一家老式火鍋,還可以吃個飯。
她熟門熟路地往后街一繞。
南方城市陰雨天多,黑夜里更顯黑暗陰沉。
越往小巷走,人越少。
沈周懿從容淡定的順著小巷深處走。
砰!
一聲悶響在附近傳來,像是什么砸在皮肉的動靜。
沈周懿步伐一頓,往前兩步后,站在了一處陰沉無光的巷口。
月光鋪灑。
給里面拓下淡薄的光。
里面有四個人。
其中兩個已經(jīng)癱倒在地,地面久積的污水里隱隱泛著猩紅。
那邊站著一道純黑色身影,他的身影被月光拉的很長,寬肩長腿,脊背板正極了,一手拖著一把扔在角落里廢棄的木椅,那手極白,握著靠背的手背突出削瘦的骨骼,很漂亮的手。
幾乎很敏銳的。
他在沈周懿站在巷口的那一刻,也回過頭。
他戴著一頂壓低帽檐的棒球帽,看不清臉,只能看到下頜線延展陰影,唇紅的惹眼。
兩人隔著數(shù)十米對上視線。
沈周懿圍巾下的唇,抿了抿。
考慮著如何快速離開時。
那看她一眼的男人,竟毫不猶豫抄起那木椅,狠砸在跪伏在他身前人的頭上。
那股果決的狠勁兒,滲的人頭皮發(fā)麻。
沈周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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