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先生對那家XX公司早有耳聞,他陰陽怪氣地說:“那可真是如雷貫耳??!”
他第一次聽到XX公司的名號是在小時候。
據梁先生半生不熟地回憶,當年的機械制造業(yè)不是現在這個樣子的,當年的工人也不是現在這個樣子的。
那時他還太小,很多事情他都不記得了,很多人名他都想不起來了,他腦海里只記得寥寥幾個詞,比如萬機之母,比如大國工匠,比如支柱,再比如崇拜……
“現在的年輕人啊,總愛把那些北上廣的大公司戲稱為“大廠”,呵,他們哪知道真正的大廠是什么樣的?當年我爸爸是一家很大很大的鑄鍛廠的車間一把手,他可是拿著證書到首都演講過的一級工匠!”梁先生驕傲地說。
當年梁爸所在的鑄鍛廠可是穩(wěn)坐機械工業(yè)部頭把交椅的存在,曾經創(chuàng)造了無數的輝煌戰(zhàn)績。
早在20世紀60年代,鑄鍛廠就編制完成了中國第一套鑄鍛機械方面的國家標準,從那時起,整個機械制造業(yè)才有了國家標準。
“遙想當年,鑄鍛廠研制的用于生產滾筒洗衣機電機鋼板外殼的滾焊機工藝,直接KO意大利進口設備;90年代初,鑄鍛廠研制出中國第一臺數控折彎機,第一臺液壓傳動剪板機,第一臺模鍛型摩擦壓力機,第一臺數控激光切割機,第一臺數控激光焊接機……”梁先生把度娘顯示的信息念了一遍,如數家珍。
梁先生長嘆了一聲,感慨萬千。
他印象里的大廠是鍛造,是錘煉,是研磨,是經久不衰的轟隆隆的響聲,是工人們刻進脈搏與血液里的記憶,也是他名字的由來。
成鋼。
他小時候騎在爸爸的脖子上,跟著爸爸去廠房里參觀,看著叔叔們在廠房里揮灑汗水,鑄造龐然大物。
廠房里太吵了,叔叔們大聲呼喊著他的名字。
一遍又一遍。
需經千錘百煉,方能鑄成精鋼鐵器。
一遍又一遍。
然后,他們就來了。
原單位技術骨干和銷售主力不斷出走,成立了一家又一家小公司,客戶分流,遍地開花,難以避免地打起了價格戰(zhàn),削弱了整個行業(yè)的研發(fā)力量和生存能力。
之后,資本涌入,本地企業(yè)缺少知識產權保護意識,鑄鍛廠和其他機床廠被收購后無一例外地失去了原有的市場份額,自主品牌和研發(fā)技術。
不僅如此,重組后的合資公司還要向外國母公司支付技術或品牌提成費,合資公司定位變成了中國市場的低端份額,而高端市場和海外市場則留給外國母公司。
那時,梁先生就從梁爸的口中不止一次聽到過這個XX公司。
梁爸每每想起當年往事,都要長吁短嘆:“自廢武功啊,這是自廢武功?。 ?p> 梁先生明白,當年的情況,機床廠大勢已去,合資是必經之路,那不是誰的過錯,那是時代。
他們是時代的洪流。
至于之后的徹底頹敗,只是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梁先生第二次聽到XX公司,哦不,確切的說是看到,是在李樹學姐的名片上。
梁先生一直有在關注XX公司的最新動向,他們招安李樹不成又把目標鎖定在了其他人身上,在之后的幾年里,整合并購了很多家中小型農貿企業(yè)。
他們要把李樹包裝成大明星是假,想拿到李樹手中日臻成熟的產業(yè)供應鏈條才是真。
而那些被收購的中小型農貿企業(yè)少有能夠獲得良性發(fā)展的機會,更多的是逐漸萎縮畸形。
梁先生最近一次聽到XX公司的名字是從營老板咬牙切齒的口中……
現在,他們又來了。
可時代已經變了,梁先生說,這是個嶄新的時代。
“整合的意義在于發(fā)展并壯大,而不是削弱與瓦解。”梁先生說。
父輩的那場仗打的不漂亮,下半場由我輩來打。
談判桌前,梁先生看著眼前這張酷似李樹的臉,一時間千頭萬緒,百爪撓心。
秦二樹先開腔,談到了他們公司愿意助力梁先生的農機廠,投資入股以解決工廠的燃眉之急。
梁先生笑著說:“哈哈哈,那可太好了!”
秦二樹又提出好事成雙,他們公司還有意收購梁先生的農貿公司。
梁先生又笑著說:“哈哈哈,那感情好??!”
秦二樹喜出望外,大力握住梁先生的手說:“合作愉快!”
梁先生握著他的手激動地說:“哈哈哈,必須的!”
等等!
怎么能合作愉快呢,你不是要打響持久戰(zhàn)嗎?第一槍都沒開呢,怎么就被拿下了?
你不會要套現跑路吧鋼砸?
那你可不講究啊。
你的家國大義呢?說什么也不能讓他們的奸計得逞??!
梁先生話鋒一轉,問我:“你還記得我當初跟你講過的,我的生鮮超市是如何被小蔡和那幾個球球蛋蛋圍剿的嗎?”
當然,記憶猶新。
“同樣的錯誤,我不會再犯第二次?!绷合壬攀牡┑┑卣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