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 一切的開始,第三節(jié)
白自清嘆氣道:“這倒也罷,只是有一點(diǎn)我總在擔(dān)心,咱們無憂最愛和太子一起玩,可別跟著學(xué)了那淘氣來,再和他阿翁一樣鬧著離家出走,我真是要吐血了?!?p> “……這可說不定?!北话鬃郧宓闪艘谎?,蔡夫人再也忍不住笑,捧腹笑道,“這真不怪人家高陽太子。您以為咱們無憂多乖巧呢,這小子精怪的很。您別看他平時不聲不響的,暗地里把保母啊婢女啊仆從啊的行程了解的清清楚楚,一眼不見就摸出去了。云心齋后院就那么大,保母還一找他要要找小半天。我看他們倆搗亂,行動是太子快,主意都是咱們無憂出的。”
“先前我聽人稟告還疑惑這事呢,倒沒想到是這樣。只是這保母也太蠢了些,不如多派些奴婢跟著倒好?!?p> 白自清話音未落,又有人上來稟告,大公子和王子不知去了哪兒,找不到人了。
“保母呢?跟著的奴婢呢?都在一旁躲懶了不成?”白自清一疊怒問,隨著來人到園中找了半天,都打算派人去附近街道上去找的時候,又有人來說找到了;他著急趕忙地跟進(jìn)房里一瞧,兩個小子正趴在床上午睡呢,保母和奴婢們都垂手侍立在一旁。一刻鐘前才查過各處房舍,這房里分明是沒有人的,可是什么時候偷溜進(jìn)來的?白自清累的半死,終于知曉保母的難處了。
高旭來秦中為質(zhì)的第二年,高宗求娶琉州的長公主,請高陽王后為此事牽線。高陽王后是琉州源家家主游歷西邙時收的女弟子,而源家主乃靈主的四佐臣之首,時任天鑒一職,自靈主嫁入海界后,便留守在琉州島負(fù)責(zé)一切事宜。
早在秦荃,甚至齊申立國之前,東勝神洲極西的雪原和極東的星鏈群島上便有仙人存在。雪原位于大陸上關(guān)以西,茫茫千里而杳無人跡,但于雪原與天空交接之地,卻有仙人存在,因仙人居所有如云海飄渺,故而稱云丘;東海又有仙人降世于星鏈群島的琉州島上,因仙人們常往大陸傳道解惑,故人們稱其為師君。
與云丘法術(shù)多變聞名天下不同,琉州人是以仙術(shù)聞名于大陸,因而對靈力依賴極大。琉州貴族們本身是島主護(hù)衛(wèi)家族,世代相傳,靈力充裕,可由于某些貴族改他姓,與平民通婚,使得靈力衰退;因而在秦荃初年,琉州島主做出約束,島主復(fù)姓上原,另外有四大姓:源、清、海、洄,為琉州貴族,不得與平民通婚,以保證靈力純粹。甚至為此,這一代的琉州島主嫁入海界為海王妻。
秦中國人聽聞高宗要與琉州公主聯(lián)姻,皆十分詫異,原來琉州公主世代只有一位,且需繼承島主之位,從沒有結(jié)親凡人之說;于是紛紛打聽小道消息。
有人說是琉州四姓之女,四姓之女以公主之尊嫁給高宗,這話一說,便有人立即反駁:“你怎么不說是江紀(jì)公主呢?四姓之女雖然靈力要比江紀(jì)公主要高,但論身份尊貴,自是比不上一國公主的?!?p> 有人說是海界公主,琉州島主不是嫁到海界了嗎?她自己不能生育,但不代表不能撫育海王的女兒,你看當(dāng)年琉州島主嫁過去時,海王年紀(jì)可是五十多了;這個年紀(jì),怕不是早已白發(fā)蒼蒼,兒孫滿堂了。琉州島主不定是他娶的第幾任繼室呢。自然也有人出言反駁。
“你這個蠢貨,不懂別裝懂!琉州、云丘的人壽命都比大陸人長,海界人的壽命更長,基本上都能活到兩百歲,所以海界人的成年冠禮在五十歲,那么五十幾歲娶妻有什么不正常的?再者,海界人信奉一夫一妻,可不會納妾,更別說在娶妻之前生育孩子了;若說是繼室,就更可笑了,不說海王剛行冠禮,怎么會有一個妻子?便是有,這個妻子怎么處理,海界人可是信仰一夫一妻的?!闭f話者一身藍(lán)色衣袍,衣袍上以暗線繡有魚紋,也不知這袍子是什么質(zhì)地,在陽光底下熠熠生輝,好似湖水中的游魚一般。
便有人道:“和離唄?!?p> “這位仁兄說得輕松,和離,你叫海王拿什么理由和離?”
跟著有人笑道:“真是沒見識過琉州女子脾氣的,琉州人最講究德行品性,就是普通江紀(jì)女子,知道未婚夫有這么一個污點(diǎn),也是要退婚不嫁的,你覺得琉州島主比普通江紀(jì)姑娘還要不如?”
“也許是那妻子去世了呢?”
這話還未落音,便有人偷偷笑出聲來,此人裝束更是怪異,他年少白頭,卻又著一身黑袍,說話時搖頭晃腦,活似那漁夫舟上的白頭翁。見眾人都望向自己,這人索性放聲大笑,道:“我笑你們膽真大,也不往海界走走就敢亂說話。現(xiàn)在大陸與海界每年都有海市,你們這些人怎么就不知道往那走一趟的?!?p> 魚紋藍(lán)衣的那人也笑道:“與這種人多說什么,不如離去?閣主,怎么樣,咱們走唄?”
立時,便有一個披著大氅的男子從人群中站起來,與那魚紋藍(lán)衣相好者見其離去,也陸續(xù)跟著離開了。
“有話直說,遮遮掩掩的算什么君子!”被嘲笑的那人被眼前的情景弄懵了,氣得直跺腳。
披著大氅的那男子回頭怒道:“你又算什么君子?不知不查的,就敢在這胡說八道!海界人重情義,如果妻子去世,丈夫是要獨(dú)居三年的。你連這最基本的常識也不懂,還敢指責(zé)我們!”此人聲清音正,渾厚如山之高,敞亮如海之廣,他開口,旁人的聲音都變得不堪入耳,只能靜靜聽其言語,更不敢爭論。
他眉頭緊蹙,似乎還要說些什么,突然有個孩子闖進(jìn)人群呼喊道:“閣主,你們又跑到凡人中玩!源天鑒不是叫你們和我們走在一起嗎,不然你們會變回原形的。”
“啰嗦!我遇見詆毀我們海界的人,還叫我忍氣吞聲不成?!边@人不耐煩,一揮衣袖沒揮動,反被那孩子扯著他的袖子將他帶走了。
這事不管民間興起什么謠言,朝中大臣卻不管這些,對他們來說,高宗與琉州公主結(jié)親這就是一件天大的好事,特別是從未有琉州公主外嫁的先例之下。
云丘不與大陸聯(lián)姻,再者他們也沒有世襲貴族,身份地位也配不上天子,因而大陸的諸侯們把眼光放在琉州以及琉州屬國上,希圖娶一個有琉州血脈的公主,振興王室。白自清對天子要與琉州公主聯(lián)姻一事非??粗?,帶領(lǐng)百官親自接待琉州使臣。
白自清不僅是秦荃丞相,還是高宗的族叔,此時高宗不便出席,白自清便代表他在鳳儀臺接待琉州使臣:“源天鑒,紀(jì)國的事我也做不了主,當(dāng)年滄崖君背國殺主,自立為主[1],我們秦中是很不贊成這種行為的;只是怎么說,紀(jì)國終究乃外國,非秦荃所管轄,我們豈有插手之理!但是,靈主欲與秦荃交好,我們也不能不給靈主這個面子,以后靈主回來清算滄崖君盜國之事,我們秦中一定鼎力相助!”
面南而坐的源天鑒拱拱手道:“白公如此說,也只得如此了。我們島主既嫁與海界,自然是終身留在海界。如今島主膝下有四位公主,第四位公主靈力最高,待滿十八歲后便回琉州繼位,屆時還望白公相助?!?p> “自當(dāng)如此。請?!卑鬃郧迮e杯致敬。
白自清在鳳儀臺上不斷勸酒,自己也喝得爛醉如泥,幾個小黃門共同相扶才勉強(qiáng)把白自清扶上回白府的馬車。
“那些諸侯娶江紀(jì)的公主,也不過是娶一個有琉州血脈的女子,哪有人能娶到真正的琉州公主,咱么天子娶的可是貨真價實(shí)的仙人,叫那些諸侯還敢小看我們!”
白自清從宴會上喝醉酒回來,一路樂呵呵地,不管扶他的人是誰,逮著誰都要重復(fù)這一段話。突然,他不肯走了,回過頭叫到:“姣奴,姣奴,你說阿翁說得對不對?”
白瑾把白自清從馬車上扶下來,因?yàn)橐疹櫚鬃郧逑冗M(jìn)府去,便落在了后面,此時聽到白自清問話,大聲答道:“對,那些諸侯可沒這個福分!”
白自清掙脫仆從,一疊聲道:“拿我的劍來?!?p> 仆從不敢聽命,白自清便上前奪了白瑾的劍,高聲吟唱,在院中舞起劍來。
“長江漢水浪滔滔,將士東征士氣高。
不圖安逸非閑游,為把夷狄來征討。
我軍戰(zhàn)車已出動,我軍戰(zhàn)旗迎風(fēng)飄。
不敢茍安貪舒適,討伐夷狄除強(qiáng)暴。
長江漢水涌巨浪,將士威武又雄壯。
東征西討定四方,頻將捷報告周王。
四方叛亂已討平,王國安定無災(zāi)殃。
時局太平戰(zhàn)事息,我王安寧心舒暢?!盵2]
“想當(dāng)年秦荃多么繁榮昌盛,天朝征戰(zhàn),無往不勝;而自百年前穆宗無信,天子竟逐漸不能再掌控天下,空被諸侯們架空在這一方城池中。那小小諸侯,蠻夷之主,也敢欺我秦中以立威!”白自清說的氣憤,竟用劍砍了庭院中的榆樹,半晌,語調(diào)突然一變,仰頭大笑,“如今也該讓他們知道誰是天下的主人!”
白自清把劍往白瑾懷中一丟:“拿??!咱們今后可要與劍同在了!”話罷,他身子突然往后仰倒,兩眼一翻倒在地上。
[1]滄崖君奪權(quán)后,將紀(jì)國更名為木府。
[2]原詞出自《詩經(jīng)》中的《國風(fēng).江漢》,此處為《國風(fēng).江漢》白話版,現(xiàn)假做為秦荃立國的軍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