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nóng)歷四月中旬、京城的天氣已然燥熱起來。人稱鼠夜的洪狗子，從大清早起來，就帶著幾個小跟班提著幾件搪瓷罐子在街道上逛。
逛到中午的時候，手上的搪瓷已經(jīng)沒有了。
“二哥、逛到了中午，有些肚餓，今日中午咱們吃什么??？”小跟班湊了過來，摸著自己的肚子，略有靦腆的問自家老大吃些什么東西。
他們幾個人能跟著洪狗子一直在街上瞎逛，就是為了混口吃的。這年頭像他們這樣半大不小的孩子，找工作沒人要，能有個跟著人混飯吃的機遇就是好運氣。洪狗子帶著這些幫閑，中午的時候，一般會管一頓飯，一天完事了會給幾文錢的賞錢。每到中午時分，這幫幫閑都會或明或暗的催洪狗子要飯轍。
“今日出貨快，咱們正好得閑。五子、你去買只雞，咱們回棚子里煮雞吃?！焙楣纷诱f著就掏出了三十幾文錢，遞給了五子這個跟班，讓他去買雞。
有了倒賣搪瓷的這個營生，洪狗子的買賣也正規(guī)化了不少，他們在街頭的一個小巷子里占了個小窩棚做據(jù)點。平時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會放在窩棚里，還壘了一個灶，方便中午的時候做飯吃。
到外邊買熟食非常貴，特別是肉食。壘一個窩棚放一個破陶罐，中午的時候買點肉食，面餅子、雜糧，既便宜又吃的好，是這幫孩子們最享受的時刻。
小跟班五子從用黑乎乎的雙手，接過了洪狗子的錢，撒著破鞋一溜煙的功夫就買來了一只雞，和幾個雜糧窩頭，然后一幫小子便七手八腳的忙乎著做飯。
看著破陶罐里煮著的雞，小伙子們饞的直流口水。說實話他們這做的這飯和乞丐吃的也差不了多少，放在后世即使是貧窮地區(qū)的小孩子也不這樣吃?？涩F(xiàn)在的京城貧民區(qū)，他們這樣的生活已經(jīng)夠其他小孩子們羨慕了。
燉了一會的雞很快就能吃了，小伙子們拿著自己準備的碗筷，一頓哄搶便把陶罐里的雞肉搶了個精光。有人搶的少只能多倒一些湯泡餅子吃！
洪狗子不用去搶，他的飯是專門有跟班給打好的。端著一個損瓷的搪瓷缸子，洪狗子正美美的吃著雞肉。窩棚的門口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人，定睛一看這不是曹太監(jiān)身邊的跟班太監(jiān)嗎？洪狗子連忙放下了手中的吃食迎了上去。
“呂干辦，今日怎么得閑來找小子？俺們正在吃飯，要不你也來點？”洪狗子搓著手和來人打招呼。
來的這位呂太監(jiān)沒有進窩棚的意思，流露出嫌棄的神情擺了擺手說道：“你們的這飯，雜就不吃了。過來是有個事知會你，下午你親自來曹督的公房一趟，督頭要和你說個正事?！?p> 說完呂太監(jiān)就自顧自的的走了，雖然他也是一個小太監(jiān)，但讓他和這幫像乞丐一樣的小子在這個破窩棚里待著，哪肯定受不了。要不是洪狗子和他們的頭曹太監(jiān)有些交情，他才不會屈尊來這么個破落地方。
曹公公又有要事找我？看著已經(jīng)走遠的呂太監(jiān)，洪狗子心里嘀咕起來。這些日子，靠著從曹太監(jiān)手里掏換搪瓷，洪狗子賺了些錢，一月下來能落個二三兩銀子，這對一個小孩子來說算是筆大錢了。這回曹公公找自己，不會是買賣有變數(shù)吧？聽人傳言收老鼠尾巴的差事要停了！沒有老鼠尾巴買賣，他和曹公公就沒了交情，搪瓷買賣估計難以維持。
心情忐忑的洪狗子，下午的時候趕緊跑到了曹公公新設(shè)的公房里。
“小子給公公請安、您老人家安康?！焙楣纷庸蛟诘厣辖o老班行了個大禮。
“狗子來了？趕緊起來吧！雜家今日找你來自然是有事要說。最近這些日子，鼠尾是越來越難收。宮里準備停了，等后半年再說。不過雜家在這里的買賣可沒停，不然也不會專門設(shè)這么一處公房。今后的買賣哪，雜家還想著落給你來辦，不知你可愿意？”
曹公公說話一波三折，弄的洪狗子心情波動很大。不過最后聽到曹公公說今后的買賣還會著落給他，這才平復(fù)下心情。連忙又跪在地上給曹公公行了個禮，開口說道：“小子謝過公公賞飯吃?！?p> “應(yīng)下來就好，這回哪還是給宮里辦事，不過有些腌臜，你可莫要厭棄。”
“公公說哪里話，只要有飯吃，小子那有資格嫌棄差事？公公能把活勻給我，已經(jīng)是頂天的大恩了。”
“這次是著你帶著人在這附近的巷子集尿，宮里給的收價是一文二分大錢，你從人戶里的收價是一文整。這價格是官價，那兒收都一樣。從明日起就可以干了。”
集尿？洪狗子對這奇怪的差事也是萬萬沒想到。不過他做了這么些時間的生意，心思倒是靈活了不少。一斤尿能轉(zhuǎn)二分大錢，一天收幾千斤尿似乎就能賺一兩銀子?？蛇@幾千斤尿好收嗎？
“公公一日要交多少的尿啊？小子怕這玩意收上來的數(shù)沒多少?！?p> “你這小機靈是怕自己沒錢賺吧！放心好了，這生意宮里只著落了十來處公房做，你住的這一塊就你一人來做這事，數(shù)萬口子人哪，一天收個數(shù)千斤不成問題。放心做你的買賣吧，爺們虧不了你的，不過雜家可給你說好了，交的這玩意可不能摻水糊弄人。宮里有辦法查摻?jīng)]摻水，要是發(fā)現(xiàn)一次摻水雜家和你都會丟了飯碗?！?p> 曹太監(jiān)之所以找曹狗子來做這事，就是兩人熟悉，知道他辦事穩(wěn)當，而且讓他辦這事成本小、效率高。尿液這玩意摻?jīng)]摻水其實很好驗，因為它的出磷率是定的，一百斤尿液能蒸出來兩斤左右的磷，低于這個標準自然是摻了假！每個采集點收的貨，會分開蒸，很容易查出來那個點的貨有水分。這就是曹太監(jiān)專門找洪狗子來辦這事的原因，交給別人很容易被坑。
宮里就那么些人，現(xiàn)在一天集的尿產(chǎn)磷量只有一百來斤，肯定是難以滿足火槍大規(guī)模使用的需求。好在北京城是過百萬人口的大城，且居住集中，用商業(yè)的方式可以解決供貨量的問題。不過這個成本也不低，朱由檢大概估算了一下，一年光是集磷的成本，就得數(shù)十萬，這產(chǎn)量還不算大！要是以后有條件，可得把真正的底火原料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