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 可重復(fù)性

　　如果沒有“等級”，沒有所謂的“偉力歸于自身”，沒有所謂的“靈異”與普通，那么這一切就會重新變得簡單。

　　這一切，就是源賴光受到詛咒，并斬殺了詛咒他的妖魔土蜘蛛的故事。

　　這很難理解很難接受嗎？

　　不。

　　被詛咒的受害者憑借自己的力量成功反抗自救，這本來就是一種“可能”發(fā)生的事情。

　　一個人被詛咒了。

　　他可能會因詛咒而死，可能會被他人救下，也可能自救而生。

　　這都是可能的結(jié)果，所以，源賴光斬殺土蜘蛛，沒有任何指的疑惑的地方。

　　那么，要如何斬殺土蜘蛛呢？

　　或許從源賴光斬殺土蜘蛛的故事可以得到線索。

　　源賴光受到了來自土蜘蛛的詛咒，在察覺了這一切后，他拿刀來到了土蜘蛛的巢穴，與之搏斗后將對方斬殺。

　　這是傳說中的故事。

　　如果現(xiàn)在結(jié)合自己的經(jīng)歷來看呢？

　　其實源賴光從未離開過他的房間，他和土蜘蛛的戰(zhàn)斗就像自己一樣，只是在“夢境里”發(fā)生的事情，可是，他在夢里殺死了對方，所以，根據(jù)“夢境變成現(xiàn)實”的規(guī)則，他來到了土蜘蛛的巢穴，殺掉了土蜘蛛。

　　這樣一來，事情或許就不復(fù)雜了。

　　源賴光是人，自己也是人，那自己和源賴光有什么區(qū)別呢？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他們沒有區(qū)別。

　　所以，源賴光能做到的事情，自己沒道理做不到。

　　再仔細想想高橋青井借給自己的書中描述的安倍晴明的故事。

　　即便是“強”如安倍晴明，也從未有過在“等級”體系中最常見的“以力破巧”，受害者中了“詛咒”，安倍晴明就會去“尋找解咒”，他所謂的“最強陰陽師”根本不像是在“等級體系”中應(yīng)該有的那種依靠自己的“能力”去破解一切，他所做的事情，更像是他總能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

　　也許自己可以明確地得出這樣一個結(jié)論，那就是這一切絕不是一個“有等級”的“戰(zhàn)斗游戲”，而是一個“沒有等級”的“解謎游戲”，只要完成了“拼圖”的所有碎片，就可以自然而然地得到那個最終的答案。

　　其實，后一種模式才應(yīng)該是更加真實的世界吧？

　　在現(xiàn)實的世界里，任何一件事情，只要完美地滿足了所有的條件，那么它一定是可以復(fù)制的，這才是科學(xué)。

　　哦，或許又可以反駁，靈異的事情不能用科學(xué)來解釋。

　　那為什么還有修行傳承這種東西？

　　如果靈異不可復(fù)制，那修行法為何可以流傳？

　　也許，其實就像“賀茂久雄”所說，“靈異”與“正常”，只是被他們強行區(qū)分開來的同一件事物罷了。

　　呃，或許就像是物理中的波動和粒子？（注1）

　　良守承認自己沒有源賴光那么強，他也不知道當年源賴光在面對這種困境時是如何做出的抉擇，但是，這沒有什么關(guān)系，因為源賴光最后所做的事情，他全都知道。

　　換句話說，如果用一個更通俗的方法來解釋，那就是也許“開荒”他的確不行，可是，源賴光已經(jīng)把這個“解謎”的攻略清清楚楚地寫出來了！

　　拔刀反抗。

　　這是源賴光所做的事情。

　　是的，良守不知道這里重要的究竟是“拔刀”還是“反抗”，也許不需要拔刀，也許他掄起椅子也可以，但是，既然已經(jīng)有答案了，他有必要去再嘗試別的選擇嗎？

　　伸手往旁邊一抓。

　　果不其然，一柄長刀就在那里。

　　果然，這就是夢。

　　夢不一定不講求邏輯，但它一定不在乎細節(jié)。

　　為什么會有刀在這里并不重要，因為故事里一定要有“一把刀”才能夠達成“拔刀”的前提條件。

　　如果用“等級”來解釋，這里毫無疑問又出現(xiàn)了所謂的“bug”。

　　“這是土蜘蛛的陷阱，他怎么可能留下給獵物反殺的機會？良守的實力明顯不如土蜘蛛，怎么可能憑借低lv的能力在高lv的‘夢境’里創(chuàng)造出有利于自己的‘刀’？”

　　可事實上，這就是沒有問題的。

　　因為土蜘蛛創(chuàng)造了這個困境，那么這個困境里自然就有一把刀，就好像每一個鎖都一定有一把鑰匙，鑰匙可以損壞，可以遺失，但是只要鎖還在這里，那就一定有辦法“找到”或者“制造出”鑰匙，不然這個“鎖”本身就沒有價值了。

　　于是，一切的難點就在于如何找到自己的鑰匙。

　　而現(xiàn)在，有了源賴光的“攻略”，答案就很清晰很簡單了。

　　因為作為“鑰匙”的“刀”，是他自己的。

　　“蜘蛛切”的主人是源賴光，所以，現(xiàn)在的“鑰匙”，也應(yīng)該是良守的刀。

　　土蜘蛛臉色猙獰地撲了過來。

　　良守卻再無驚慌。

　　他立定站好，擺出架勢。

　　一刀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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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房的大門被人撞開，晴子和澪領(lǐng)著醫(yī)務(wù)人員慌慌張張地沖進房間。

　　房間內(nèi)一片狼藉，病床與柜子倒了一地，可他們在外面卻完全沒有聽到任何動靜。

　　而更令人驚訝的，是原本“消失了”的良守此時正穿著略有幾處破損的病號服，手持長刀蹲在巨大的鬼面蜘蛛旁。

　　他看起來神采奕奕。

　　“哦，你們來了啊?！彼坪跏锹牭搅碎_門的聲音，良守站起身望向他們語氣輕松。

　　……

　　“這就是你的計劃？”盡管努力地掩飾著自己的情緒，蒙面白衣女人的聲音里卻依然透露出難以掩蓋的憤怒。

　　“如果你想生氣的話，我完全不在意的?！笨∶赖哪腥诵笨吭谏嘲l(fā)上，手里端著一杯紅酒，“你知道的，我一直對美貌的女人很寬容，如果你愿意的話，我甚至可以更加寬容?！?p>　　“呸……”女人啐了一口，不過她似乎也不打算再繼續(xù)掩飾下去，“你說你可以解決掉他，現(xiàn)在卻反而枉送了土蜘蛛這個利器，這就是你說的‘不需要擔心’，‘一切盡在掌握’？”

　　“沒錯啊?！蹦腥藢⒕票旁诓鑾咨?，總算是坐直了起來，“當然一切盡在掌握了。”

　　“你……”

　　“土蜘蛛是一定要死的?！蹦腥它c頭，“實際上，如果我告訴你，這一切都是我所想要的呢？”

　　“你在開玩笑嗎？這種和動畫作品里那些蠢到極點的‘魔王’故意送人頭讓‘勇者’發(fā)育升級一樣的愚蠢行徑到底有什么價值？”女人怒斥道，“事實上他現(xiàn)在的確升級了！”

　　“升級？”男人揚起嘴角，“或許吧，又或許，升級了才更好呢？”

　　“你……”女人目瞪口呆，如果不是知道對方的真實身份，她甚至會懷疑面前的男人是陰陽師一方的臥底。

　　“你不明白的。”男人搖頭，“如果真的只是‘強’與‘弱’的問題，那么一切都太好解決了，如果僅僅依靠‘強’就能解決一切，我又怎么可能被斬殺？”

　　“我的確不明白，讓敵人變強到底能有什么好……”

　　“讓敵人變強或許確實沒有好處，但是……算了，反正跟你說了你也不懂?！蹦腥送ｎD了好久，似乎是在想如何解釋，但很快他選擇放棄，“反正你只要相信我，我一定會達成目的的。”

　　透過面具上的空洞，女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終究還是沒有再繼續(xù)爭辯。

　　“不過你那邊的工作還是要繼續(xù)的，那很重要，甚至，遠遠比土蜘蛛還要重要?！蹦腥苏f道，“我希望到時候不要是因為你的疏漏，而讓我達不成目標?！?p>　　說到最后一句話時，男人的聲音里透露出毫不隱藏的殺意。

　　“我明白了?！迸斯硗讼?。

　　雖然被威脅了，但是她反而安心下來。

　　雖然還是不明白男人的真實目的，但至少他的確對于計劃非常用心，而深知男人身份的她，絲毫不擔心對方可能會背叛妖魔投靠陰陽師。

　　沒有比男人和陰陽師更不可調(diào)和的矛盾了。

　　……

　　“呵呵呵?！鄙钜沟男∠锢铮R茂久雄剛走出幾步，就聽到一陣沙啞難聽的笑聲。

　　他停下腳步，低頭看向自己的影子：“原來你也來了啊?！?p>　　“別誤會，我不會對他做什么，只是想來看看老相識而已?！币粋€宛若乞丐打扮的老頭靠在墻角，他裂開嘴，露出一口骯臟的黃牙。

　　賀茂久雄沒有看他，也沒有回答。

　　“為什么不以真實的面容來談話呢？”乞丐老頭又問道。

　　“真實的面容？什么是真實，什么又是面容？”賀茂久雄低聲說道。

　　“哈哈哈哈哈。”老頭哈哈大笑，“你死了之后反而比活著的時候更有趣，如果當年，你也能像現(xiàn)在這樣，或許現(xiàn)在就不會只有我和那家伙兩個人了?！?p>　　“其實，我反而很慶幸自己當年并沒有這樣?！辟R茂久雄笑了起來，他張開嘴，吐了什么東西到手上。

　　緊接著，他臉部的肌肉扭曲，變成另一個中年男人的容貌。

　　“我此前一直在想變顏蟲對我現(xiàn)在的身體到底會不會起不起作用?！敝心昴腥苏f道。

　　“當然會有用了。”老頭瞥了他一眼，“又有什么道理對你不起作用呢？”

　　男人也笑了起來：“是啊，那是我?！?p>　　笑完，他終于轉(zhuǎn)過身，對視著老頭明黃的眼眸：“你來這里，真的只是為了和我聊聊天敘舊嗎？”

　　“好吧，如果撒謊否認的話未免也有點太不給老朋友面子了，但是難道你就不想在這場劫里做點什么嗎？既然已經(jīng)下場，難道就沒有一丁點活動活動的想法嗎？這可是你好不容易才得到的，這樣的機會可不常有。”

　　男人沉默了。

　　“他只是讓你幫一個忙，但是你也可以自己做得更多，又或者，得到更多?！崩项^繼續(xù)說道。

　　“你做這一切又是為了什么？你的目的呢？”中年男人瞇著眼。

　　“我的目的？我能有什么目的？難道我還能控制你去做什么??？”老頭攤手，“我只是一個順從自然的人，偶爾看點樂子?！?p>　　中年男人瞇著眼。

　　“你看，你始終和他站在一條戰(zhàn)線里，你做了什么，也只會幫助他?！崩项^說道，“捫心自問，難道你就沒有哪怕一丁點，想要進場的沖動嗎？”

　　男人還是沒有說話。

　　“好吧，真是無趣，我只是想，既然你已經(jīng)來了，多多少少我們可以找回一些當年的感覺。”說完，老頭站起身，晃了晃自己腰間的葫蘆。

　　“我記得你曾經(jīng)是很看不起我的?！敝心昴腥宋⑿χf了一句看似不相干的話。

　　“嗯……”老頭猶豫了一下，“其實老實說，即便是現(xiàn)在我也依然看不起你?！?p>　　說著，他呲牙一笑，露出一片臟兮兮的黃牙。

　　中年男人依然笑著，絲毫不以為忤。

　　“但是，看不起歸看不起，這并不妨礙你是個能讓事情變得有趣起來的人，只剩下我和他的話，就太無聊了。”老頭繼續(xù)說道，說完，他不再理睬中年男人，仰頭拿起葫蘆灌了一口，晃晃悠悠地走開。

　　中年男人站在原地，一言不發(fā)的看著老頭的身影消失在街角。

　　“沙門，我們回去吧?！彼吐晢镜?。

　　“那家伙……”小小的黑貓從影子里跳出來，等到落地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一頭威風凜凜的黑虎。

　　“不用管他?！蹦腥藗?cè)身坐上黑虎，他停了片刻，又喃喃道，“不過，他確實說的很對啊?！?p>　　黑虎喉嚨里咕嚕了一聲。

　　“你不覺得現(xiàn)在的場景，真的和當年很像嗎？”他仰頭看著天。

　　黑虎沒有回答，而是緩緩走向陰影，很奇怪的，周圍還有幾個加班后趕夜路回家的人，卻沒有人對本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這里的黑虎感到驚慌，就好像這一人一虎壓根就不存在。

　　“甚至參與的人更多了啊……”男人感慨道，“如果賀茂不參與的話，是不是有些對不起我們家的名頭呢？”

　　說著，他又笑了起來：“又或者說，其實你也早就料到了？所以才會這么急急忙忙地讓我下來？你真的只是想讓我在你不方便的時候，幫你引他入門嗎？”

　　他伸手摸了摸黑虎的腦袋，黑虎也親昵地用頭去蹭：“但是有一點總還是肯定的?！?p>　　“什么？”黑虎開口問道。

　　“能夠做點什么，的確是一件很令人開心的事情?！蹦腥搜鲱^看著月色，笑得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