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所謂好方法

　　利用陰陽師的咒術(shù)去詛咒自己的政敵一類的對手，并不是什么罕見的事情，這是自從平安時代就流傳下來的某種特殊的游戲規(guī)則。

　　就像安倍晴明和蘆屋道滿的故事里記載的一樣，蘆屋道滿會接受委托，而安倍晴明則會想辦法去解救那些被對方下咒的受害者，甚至于，蘆屋道滿會刻意留下一道生門，從某種角度上來說，甚至很難說他究竟是不是在享受和安倍晴明斗法的過程……

　　對于當(dāng)時非陰陽寮官方的陰陽師，接受委托本身也就是一種謀生的手段，而晴明也未曾有過徹底制止這種行為的事情，解救被害者，而不會真的去和蘆屋道滿生死相搏。

　　一方收錢辦事，一方盡職救人，詭異地形成了某種默契……

　　雖然這種情況到了現(xiàn)代法律完善，外加大多數(shù)陰陽師都“自愿”歸入了陰陽寮體系成為“國家公務(wù)員”后，已經(jīng)很少再有涉及到危害性命的惡性詛咒事件了，但是某些時候，利用一些小手段，比如讓對方生一場不危及到生命的急病，從而錯過某些重要的會議，卻絕不是什么罕見的事情。

　　而這種事情，一般來說，就算發(fā)生了，只要性質(zhì)并不惡劣，就算是陰陽寮也只會選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而不會對那些動手的陰陽師做出什么實質(zhì)性的懲罰。

　　換句話說，只要大家做得不那么過分，一些小手段其實是在默許的范圍內(nèi)。

　　“真的要這么做嗎？”良守小心地問道，雖然說這么做完全不符合道德和規(guī)定，但是如果是西園寺這種大家族，晴子真的會拒絕嗎？

　　犯罪成本和犯罪收益完全不成比例啊。良守心里嘆了一聲，也難怪不少小門小戶的陰陽師或多或少都會在手上沾些不那么光彩的事情……

　　“關(guān)鍵是，現(xiàn)在還不能確定西園寺家到底是不是真的這么想。”晴子雖然擔(dān)心，但是卻沒有良守表現(xiàn)地那么明顯，“說不定真的只是因為世界和香織交好，而我們從原本的普通人家變成了有拉攏價值的陰陽師，所以希望能夠拉近關(guān)系呢？就算是沒有害人之心，我想西園寺家也不會拒絕拉攏更多的陰陽師家族，沒準(zhǔn)以后自己被暗算了，就能用得到呢？”

　　“的確如此?！绷际赜X得這么想也不無道理，沒有人會拒絕拉攏一個陰陽師家族。如果對方?jīng)]有壞心，自己貿(mào)然拒絕，就很可能會平白無故得罪一家大族，就算普通人和陰陽師之間沒什么太多的聯(lián)系，自己也未必會害怕他們，但是，樹敵總不是什么好事，而如果去了，遇到之前擔(dān)心的情況，又該怎么辦呢？雖說拒絕不是什么難事，但是，事情真的會那么簡單嗎？

　　“你不用擔(dān)心了?！鼻缱铀妓髌?，擺了擺手，“這件事情我會去處理的，不出意料的話，我們可能還是要去一趟的。”

　　“是?！绷际氐椭^應(yīng)了一聲。

　　事情似乎真的就這么過去了，第二天起床，晴子沒有再提及，而良守和世界也只是和往常一樣去學(xué)校，只不過，良守出門時注意到，晴子似乎也已經(jīng)做好了外出的準(zhǔn)備。

　　……

　　商業(yè)街的一家路邊咖啡店。

　　“真沒想到您會邀請我出來?！毖┫Ｂ冻鲩_心的笑容拉開椅子坐下，她看著桌子對面的晴子，露出了真誠的笑容。

　　晴子為不可見的皺了下眉，她著實不太喜歡雪希這種過于熱情的態(tài)度，即便是知道對方?jīng)]有惡意，但是總覺得過于刻意了。從這個角度來說，良守和性格和她比較相似。

　　“我有件事情想要問問。”晴子開門見山，“如果遇到了一些別人拜托我，但我又不想去做的請求，應(yīng)該怎么處理呢？”

　　“誒？”雪希眨了眨眼睛，“這種事情嗎？”

　　她伸出食指輕點自己的下巴：“事實上，我記得這種事情其實不算什么壞事吧？就算是御門院家的一些不算核心的人，也會經(jīng)常接手，畢竟在現(xiàn)在這個時代，充其量不過是讓對方拉個肚子或者牙疼一類的小事，不會危及生命，影響也很小，但是報酬卻很豐厚，他們一般都不會拒絕?！?p>　　晴子皺起了眉頭。

　　“所以，您是不太愿意做這些事情嗎？”雪希的表情似乎很驚訝，她仔細觀察著晴子的表情，然后露出若有所思的臉色，“我現(xiàn)在開始理解為什么良守君會在一些地方有奇怪的堅持了。”

　　“這從來都不是奇怪的堅持?！鼻缱影欀碱^，她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找錯了人，可是，她也確實不怎么認識陰陽寮的核心高層。

　　“好吧，如果不想接手，其實直接拒絕就可以。”雪希攤手，“這種事情，他們不會強迫的，畢竟不論他們在普通人中權(quán)勢有多大，都不會冒險去結(jié)仇一個陰陽師家族?！?p>　　“現(xiàn)在的問題是，我并不知道這個邀請，究竟是不是這種事情，很可能只是一個普通的邀請，這些都只是我想多了?！鼻缱雍茴^疼，這一切都可能是自找麻煩的杞人憂天。

　　在聽到晴子詳細地敘述了一邊事情的經(jīng)過后，雪希思索了片刻。

　　“意思就是，您的女兒和西園寺家的千金是好友，在對方知曉了你們的陰陽師身份后，便邀請你們?nèi)胰⑴c西園寺小姐的生日聚會？”雪希確認了一邊，在得到了晴子的回話后，她繼續(xù)說道，“您的擔(dān)心的確不是什么杞人憂天，這種可能肯定是存在的，借用生日聚會邀請朋友做為借口，達成協(xié)議。

　　“如果去了就會被默認當(dāng)作接受請求，這種情況下，再拒絕就屬于當(dāng)面打臉的情況了，雖然當(dāng)面不會說什么，但是畢竟是位高權(quán)重的大家族，使一些小手段暗中惡心一下，倒不是不可能，畢竟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的辦法，在陰陽師不知道的情況下讓您過得不那么舒服是肯定可以做得到的?！?p>　　這么說著，雪希露出了思考的表情，過了許久，她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樣。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倒是有一個好方法！”

　　晴子看著雪希的表情，心中沒來由地升起了一陣慌張。

　　“不如帶上小姐一起去吧？”晴子很確定自己在雪希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種興奮的光芒。

　　“……”

　　“帶上小姐，作為御門院本家的成員，如果西園寺家真的有什么不合法的請求，他們一定不會愿意當(dāng)著御門院本家成員的面提出，這也就意味著某種程度上的婉拒?！?p>　　“……”在這一刻，晴子突然明白了為什么良守對雪?？偸潜в幸环N特殊的警惕性。

　　不過說起來，為什么她這么熱衷于“出賣”自己的小姐？

　　看到晴子不說話，雪希露出為難的樣子：“這個提議不合適嗎？”

　　晴子把注意力拉回到提議本身，她不得不承認，其實拋開其它的問題，雪希的提議其實很有道理，甚至可以說是很實用，如果西園寺家沒有什么不合理的要求，他們肯定不會在意澪的出現(xiàn)，而如果他們有這種不合理的要求，澪的出場則可以隱晦地表明自家的態(tài)度，只要他們不蠢，就會選擇默契地把事情忽視過去，這樣對大家都是可以接受的結(jié)果。

　　只不過……

　　“御門院那孩子，應(yīng)該不會愿意出席這種場合的事情吧？”晴子想了想，還是覺得這并不是最好的方法，至少，她覺得以她對御門院澪的了解，讓她去參與這種事情，或許是一種折磨。

　　“阿拉~”雪希反而絲毫不擔(dān)心，她甚至很興奮，“您的意思就是，如果小姐愿意的話，這個提議就是可以接受的了？”

　　“……”晴子沉默了一陣，她開始覺得自己找雪希來尋求幫助這件事情本身就不是什么正確的選擇，“如果是自愿的話。”

　　她著重強調(diào)了一下自愿。

　　“沒問題?！毖┫Ｕ酒鹕?，“您是前輩，這一次就有我請客了?！?p>　　說完，不等晴子制止，就匆忙地結(jié)賬離開：“晚上我會給您一個滿意的答復(fù)?！?p>　　說完，便快步離開了咖啡店。

　　“……”

　　總覺得事情的發(fā)展有點失控了。晴子無奈地揉著眉心，不過，雪希好歹也是御門院家的人，而且，澪應(yīng)該不至于會同意這種莫名其妙的請求吧？

　　也許……大概……不會出什么亂子吧？

　　……

　　放學(xué)回家的車上，雪希似乎心情很好地跟著車載音響哼起了歌。

　　“你看起來心情不錯？”澪很隨意地順口問了一句，她不知道為什么，反正最近總是沒來由地感覺有些煩躁。

　　“今天和晴子前輩見了一面，談了一些事情?！毖┫５恼Z氣很輕松隨意。

　　“晴子阿姨？”澪很驚訝，與此同時，一種長期培養(yǎng)出的警惕在心里升起，她不相信雪希會不作出什么奇怪的舉動，“你做了什么？”

　　澪的眉頭皺了起來，晴子看起來是個溫柔的前輩，她真的能夠應(yīng)付得了雪希這種人嗎？

　　“其實沒什么，是晴子前輩主動約我見面的?！毖┫；貞浿?，“說起來，田邊家可能未來會有些不一樣了呢?！?p>　　澪的眉頭皺的更緊了，什么叫未來可能會有些不一樣了？

　　“暑假的時候，那一次碟片女鬼事件，小姐您有所耳聞吧？”雪希繼續(xù)說道。

　　“嗯?！睗斡貌⒉辉趺丛谝獾谋且艋亓艘痪洹?p>　　“當(dāng)時田邊家也遭到了襲擊，我想這件事情，您也是知道的吧？”

　　“嗯，田邊同學(xué)和我說過?！睗卫淠卮鸬?。

　　“這就是了，只能說，或許這就是某種機緣吧。”雪希似乎很感慨，“那一天，是西園寺家的小姐正好在田邊家過夜，而那位小姐其實當(dāng)時不知道田邊家的陰陽師身份，于是攜帶了自己喜歡的恐怖片碟片前往，晴子前輩告訴我們，他們當(dāng)天晚上一起觀看了那部電影，所以后來就遭遇了女鬼的襲擊?！?p>　　“？”

　　“良守君果然還是個很可靠的年輕人啊，據(jù)說當(dāng)時晴子前輩擔(dān)心是有仇家報復(fù)，所以把屋子里的情況留給了良守君處理，而良守君也很好地保護了西園寺小姐和他的妹妹。只不過，這樣一來，他們家其實是陰陽師的秘密就正好被西園寺家所知曉了?！?p>　　“？”

　　“而正好最近西園寺小姐準(zhǔn)備舉行生日聚會，田邊一家也被列為了邀請對象?！毖┫：芨锌卣f道，“田邊家終究還是比不了家大業(yè)大的御門院家，在修行上消耗的錢財對他們來說并不是一筆小數(shù)目，而如果能夠和西園寺家達成某種合作協(xié)議，晴子前輩和良守君兄妹平日里的修行消耗，就不會是什么大問題了吧？”

　　說著，她仿佛掩飾不住一般地笑了起來。

　　“所以我說田邊家的未來，會有些變化了呢?！毖┫Ｕf道，“如果能夠得到西園寺家的資助，或者是更進一步達成更緊密地合作，未來可能會很光明呢?！?p>　　“這種合作未必是什么好事?！睗伍_口就發(fā)現(xiàn)自己的音調(diào)不對勁，她立刻調(diào)整情緒，重新用冷冰冰地語氣繼續(xù)說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這種大族之間勾心斗角的齷齪事不在少數(shù)，想要得到大族的資助，相應(yīng)地也要付出一些東西?！?p>　　“嗯……”雪希癟癟嘴，滿不在乎地回憶著，“我記得西園寺家似乎屬于本家記錄里風(fēng)評很好的那一類，他們幾乎沒有什么雇傭陰陽師傷害別家的記錄，就算是少數(shù)的幾起，也是證據(jù)確鑿的防守反擊。”

　　“沒有記錄不代表沒做過?！睗蔚吐曊f道。

　　“那倒也是?！毖┫３龊跛饬系卣J可了，“不過，就算是這樣，也不能夠指責(zé)晴子前輩什么?。窟@種事情本身就是大家心知肚明的游戲潛規(guī)則，就算是御門院內(nèi)部，也有不少人私底下愿意去接受這種私活?！?p>　　“……”澪沉默了。

　　“而且更何況田邊家的陰陽術(shù)其實很獨特?！毖┫＠^續(xù)說道，“我之前回去的時候順便查看了一下陰陽寮的記錄，他們家每隔幾代在開始衰落的時候總能夠有一個B或者A級的代表人物，單純地從實力來看，并不遜色于很多二流三流的家族。只不過不知道為什么，他們的人丁總是并不太興旺，而且由于對自家陰陽術(shù)究竟是法印還是血脈有所爭議，這才導(dǎo)致一直以來沒有大規(guī)模擴展家族。這種事情我想西園寺家動用一些關(guān)系也很容易就可以查得到，他們不會放著這樣有潛力的盟友不去拉攏吧？”

　　“這就是你和晴子阿姨見面的原因？”

　　“算是吧?！毖┫｜c頭，但是語氣又不太肯定，“其實她找我的主要原因，是因為她沒有這方面的經(jīng)驗，希望我能夠為她提供一些如何處理和豪門大族關(guān)系的建議。”

　　說著，她從后視鏡里輕易看到了澪扭曲的表情。

　　“好了，搞定，只要實話實說小姐就會很熱心地幫忙了?！毖┫Ｐ睦锷炝藗€懶腰，輕輕松松，她似乎有點想不明白，“為什么晴子前輩會覺得小姐不會答應(yīng)呢？”